時檸的臉埋在枕頭里一動不動，林可可觀察完收回腦袋認真地敲擊鍵盤，邊打邊念：“回答：‘不會，元白哥沒有打電話過來，或許他只是個嘴上的sao怪。’”

    話音剛落，時檸手機響了一下。

    提示音在靜謐夜色中顯得尤為清亮。

    因為社交賬號集體淪陷，時檸把不怎么重要的聯系人都設置為了免打擾，現在還能聽到提示音的，除了父母、店里幾個，就只剩沈元白了。

    到這個點，養生派系天大的事兒也睡了，小竹已經在半小時前安撫完畢，時檸已經想象到是誰發來的消息。

    果然，頂著呆地頭銜的對話框跳出最新消息：【夜深人靜，我們去樓下偷布丁吃好不好？】

    【不好】。

    時檸迅速敲完回復，想了想反正已經這樣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把備注的“呆地”兩個字又改回“沈元白”，覺得不解氣，手指點了一下，繼續改成“沈臭白”。

    沈臭白：【真不吃？】

    沈臭白：【天好冷啊，樓道口也沒有暖氣，或許蠟像館的那座蠟像該撤了，明天換上冰雕吧】

    時檸發了一串省略號，堅定地回復道【不去】。

    但身子卻不由自主地往被子外探出一點點，傾耳側向木門。

    似乎真隔著一道門，聽到了樓道口衣料窸窣作響和男人凍得瑟瑟發抖呵氣帶喘的聲音。

    半分鐘后。

    時檸披著衣服輕手輕腳下床，還是驚動了本來就沒睡著的林可可。

    “時檸姐，你去哪兒？”

    “……上個洗手間。”

    “哦，那你快去叭！”

    林可可在床上揮舞著自己的手臂，等時檸閃身出木門的一瞬間，手指回到手機上，把剛才還未發出去的回答迅速刪掉，重新輸入道：【你們不要小看一個快要三十歲的老男人，他遠比你們想的……更主動。】

    樓道口的燈光很暗，因為轉角多了一盞今天剛買的復古綠燈罩落地燈，還算勉強看得清。

    男人靠在扶手上低頭看手機，光線晦暗看不清表情。

    身上只搭了一件單薄的長風衣外套，散漫修長的身影被燈光拉得斜長，鋪在暖橘色的燈光余暉里，少了幾分寒夜的冷意。

    時檸壓著聲音很輕地咳了一聲，依舊繃著臉：“萬一我不出來呢？你就在這兒凍死？”

    “你舍不得。”他抬頭，溫柔地笑道。

    “我舍不得？才怪。就因為你幾句話，我微信微博連帶著幾百年沒用的q、q，全炸了。”時檸悄悄翻了個白眼，往下踩了兩級臺階，用眼神示意他繼續往樓下走，“快點，早點吃完早點上來。”

    “我也炸了。”

    他無辜地眨了眨眼，手指在還亮著的手機屏幕上輕輕一點，王開復喪心病狂的嚎叫從聽筒里直接躥了出來。

    “沈元白你是不是要死！你又不和我說又不說！合著老子就是個外人是吧！就欺負老子不姓李是吧！你們都他媽有小秘密小計劃，老子給你擦屁股啊我日！！！啊啊啊啊老子想辭職不想干了！”

    時檸捂了下耳朵：“你活該。”

    “嗯，那就活該吧。”他頓了一秒，才道：“不過效果很好。”

    “什么效果？”時檸踩著樓梯直下，到底才抬頭問道：“你是說你粉絲的反應？”

    “不是。”

    “那是什么？”

    “把口是心非的小騙子從殼里騙出來的效果……不錯。”

    又被他戲稱為小騙子，面對著面，時檸抬頭看他的時候兩人隔著一級臺階，只到男人胸口，似乎還能聽到他一下又一下有力敲擊著胸腔的心跳，緋紅帶著燙人的溫度一下子從脖頸沖到了耳垂。

    “我沒有口是心非，也不是小騙子。”她梗著脖子堅持道。

    “還說不是？不是你還照顧生病的我？不是你怕我凍著這么快就出來了？不是你現在臉紅什么？真的一點兒都不喜歡我？”

    “……”

    “還是怕我這個圈子，怕我的粉絲？”

    “……”

    “別怕，他們都很溫柔的。有時候會因為我的不爭不搶擠破頭和別人爭得面紅耳赤，但其實骨子里都是很可愛的小女孩。他們喜歡我，也會一樣喜歡你。我保證，好嗎？”

    “……你怎么保證。”時檸有一瞬的松動。

    她以前一點都不了解粉圈文化，但現在卻打心眼兒里對他所說的話有一點點認同。

    不管是混跡在后援團，還是超話，總是有很多樂于助人心地善良的小姑娘一邊幫忙控評一邊教新粉絲很多東西。她們就在身邊，或許職業百態，或許人生閱歷不同，但可愛……好像是真的。

    不等他回答，時檸自顧自轉身往廚房走，嘴里嘟噥著：“保證個屁，我被你繞進去了。”

    早上帶來的水果布丁塔放在冰箱冷藏，本來也是帶給他吃的，時檸把整個袋子取出，低頭嗅了嗅味道才一一擺進微波爐調好時間。

    原本就烤得金黃的蛋皮再加熱一次后，邊緣變成了橙黃色帶點兒焦圈質感的酥脆。

    軟糯的水果泥熱騰騰冒著氣兒，時不時撲騰出一小個氣泡，啵一下炸開又融于布丁的芯子。

    時檸遞了顆黑松露巧克力到沈元白手里：“為了調和水果的甜味自己做的，微苦帶澀，會更解膩。”

    外層包裹著可可粉，內層和鮮淡奶，比起普通巧克力口感更為絲滑順暢，稍高一點的溫度和熱情就會將它融化，入口即化是它最合適的代名詞。

    時檸指尖冰涼，遞到沈元白掌心，不管是指尖相觸還是安然躺著的巧克力，似乎都快要被他發燙的人體溫度所融化。

    她迅速收回手指，目光移向已經停止嗡嗡轉動的微波爐：“你先嘗嘗。”

    她手作的甜品總能帶給人一種從心底油然而生的溫暖，和她平時既別扭又炸的個性完全不一樣，像是把心里無限的溫柔都傾注在了自己的作品身上，連嘗試的人都能感受到那一絲柔和。

    “還是那么好吃。”沈元白回味了片刻，極其可觀的評價道。

    “那你試試布丁塔？用新品的配料做的，所以色系是一樣的，水果用淡奶把顏色調得更柔和一點，味道會偏醇厚一些。不過我想冬天大家對奶油接受度會比較高，純鮮奶蛋糕也一樣受歡迎……”

    時檸一說到自己的新品就充滿熱情，傾情推薦vvvvip客戶沈元白嘗試并作出口味調整。

    這位高貴的客戶似乎并不領情，勺子在布丁塔上方劃了好幾下也沒下得去手。

    “怎么了？”時檸不解道。

    “時老師，我覺得這不對。”

    “什么不對了？顏色？味道？可你還沒嘗你怎么知道不對，是聞起來不對嗎？”

    “不，我這樣一個靠臉吃飯的青春偶像派愛豆，大半夜犧牲這么大嘗試甜品，這真的是很不對。但如果……是為女朋友嘗試的話，一切就說得通了。”

    “……”

    時檸愣了一下，像想到什么身體立即做出自然反應，用手去搶他手里的勺子。

    沈元白這時候倒是動作迅速起來，飛快剜了一勺含進嘴里。

    剛從微波爐出爐的果泥布丁還在冒著熱氣兒，一口壓在舌頭底下燙得男人直接唔了一聲露出痛苦的神色。

    但下一秒，他咬著勺子含糊不清道：“吃惹！吾已經吃惹！”

    “……不算數！”

    “我犧牲這么大，不可以反悔。”沈元白把含在嘴里的布丁咽下去，口齒清晰地據理力爭，“也不可以耍賴，女朋友。

    第56章 檸檬拉明頓

    又回到小木樓的硬板床，吳景睡下多時，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越覺得心躁。

    他起身，意外發現剛才搭上外套出去的沈元白還未歸，床鋪掀開一角，空空蕩蕩的。

    耳邊不由自主響起昨晚盛今負責人在云霧繚繞醉生夢死中搭著他的肩暗示道。

    “我們小景自然是前途無量。再上一層樓不過是需要一些契機……”

    “別人不知道我倒是清楚得很，明天要去錄的那節目，聽說沈元白要來。你看這不就是契機么？有人下自然有人上，這圈子的規矩本就如此。”

    “當年離開咱們盛今，他可算是頭一個有種提的，別怪現在老板們對你嚴厲，這都是前車之鑒啊……”

    “呵，白白花了這么多心血培訓，我可真是心疼……心疼自己啊。”

    腦子里反反復復都是這些話在環繞，吳景來盛今這么久，不會聽不懂管理層的明示暗示。

    不過是要他借著和沈元白套近乎的機會，找找他致命的那一塊軟肋。

    在圈子里混這么久，他也漸漸相信，每個鎂光燈底下都有投不到光的一片陰暗，他有，沈元白一定也有。

    如果能找到，那他下位……就是他們口中說的契機？

    吳景覺得煩躁，心里像成群結隊的螞蟻群爬過似的又麻又癢，他下意識摸了下口袋，沒煙。

    難受的勁兒起來，連嗓子眼也開始干癢，他踩著拖鞋下樓，想去廚房倒杯水喝。

    就這么在亮著微光的廚房門口，聽到了里面略帶痞氣耍無賴的聲音。

    從那句“我是個靠臉吃飯走青春偶像派路線的愛豆”一直到“反正我已經吃了，要不你掐著我脖子讓我吐出來？不要這么無情吧，女朋友。”

    “煩人。”女人羞臊又躁郁的聲音響起，伴隨著很輕一聲跺腳。

    拖鞋底沒有一點威懾力，踩在水泥磚上綿綿軟軟的，像極了情，人之間**。

    “也不差這一口了吧？我們家小騙子怎么這么別扭啊，明明是帶給我吃的，人都在這兒了，反而又不給吃。這是小騙子欲擒故縱的新把戲嗎？”

    “……沈元白，信不信我掐死你。”

    “掐吧，寶貝兒。”

    隔著一道布簾，是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發出的響聲。

    要不是沈元白今晚自己先爆了自己的料，現在這樣的場景卻是很適合他在粉絲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匿名發到網上。

    可是現在，唱衰白檸檬cp的人顯然已經勢弱。

    吳景覺得自己嗓子眼密密麻麻的癢意越來越甚，他回過身靠在墻上，忍不住扯了下領口。

    難受，想抽煙。

    他對沈元白充滿了自己也理不清的情緒糾葛。

    他想離開盛今可做不到，但沈元白做到了，這讓他羨慕和崇敬。

    也是因為他的離開，如今管理層對手下藝人壓榨的同時如防狼一般……想到他現在所承受的一切，又讓自己控制不住地滋生出一絲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