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2章 問好

    又是一個平常的下午，天氣一如既往的陰郁，人們的臉上也罕見笑容，每個人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戰爭已經開始影響生活的方方面面，連食物的價格都開始上漲。這里是王朝的核心星域，制約人口的早就不再是食物，而是住宅。以人類目前的科技，如果只是吃飽，那可以供養無窮無盡的人口，環保、節約在一千年前就成了偽命題。

    可就算這樣，食品價格還是出現了明顯的上漲。

    徐巖合攏了手中的報告，臉色陰沉。作為一名全能型的情報官僚，她很清楚物價上漲的原因，不是供應不足，而是運不過來。大批的運輸船都被征用，后方的運力捉襟見肘。現在在很多星域政府都只能保障基本的食品供應，畢竟少吃一點還不會死，但是沒有了水、氧氣和能源，那是真的立刻會死。

    “戰爭……”她咬了咬牙，感覺心底有壓抑不住的憤怒。如果王朝每個人都能夠無私忘我，那這場戰爭早就打贏了，河系中將再也沒有聯邦，沒有共同體，只有一個名字能夠永恒，那就是王朝。

    然而現實中沒有如果，徐冰顏的艦隊中最終還是出現了士氣崩潰而逃跑的人，依然不是每支部隊都能戰至最后一人，甚至相比之下，聯邦部隊在那一戰更加視死如歸。相比逃兵，更為過分的就是天域、光年這些半獨立的勢力。他們擁兵自重，絲毫不以王朝大局為重，一心只顧自家那幾顆小小星球。像光年這種，甚至還在和聯邦做生意！

    徐巖眼中又浮現出楚君歸的資料，他那張臉永遠都沒有任何表情，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和他無關。一想到那張臉，徐巖就恨得發狂，恨不得一槍打在那張臉的正中！毋庸置疑，楚君歸是有能力的，可是如果不能為王朝所用，再大的能力又有什么用？

    徐巖好不容易才壓下心中的狂怒，拿起侍者剛剛端上來的漢堡，咬了一口，就這樣邊走邊吃，走向辦公樓。

    今天和往常一樣，她會在路上解決午餐，一共要用5分鐘。午餐是一個漢堡，她已經吃了10年，口味從未換過。至于咖啡，她一向喝的是單位提供的黑咖啡，也是多少年不變的習慣。走在路上，她的意識則會處理一些容易處理的工作或是流程性的審批，一點時間都不浪費。

    比如今天，當她走出快餐店時，就打開了系統發送過來的一份行動方案。這個方案還是她親手擬定，報告上去的。現在則是上面有了批復。徐巖習慣性地又瀏覽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錯誤，就簽上了自己的名字，轉發出去。從文件轉發后的瞬間，行動就得到了授權，開始執行。行動內容很簡單，是放棄在邊緣星區的一艘處理故障的飛船，把船員撤回王朝。

    那艘飛船確實出了故障，本身也沒什么價值，不過飛船上有個芯片，里面是天域李家、光年和宋家最有價值的產業和資源。用不了24小時，這艘解除了屏蔽的飛船就會出現在聯邦的星圖上，這份極具價值的情報很快就會出現在聯邦核心決策者的辦公桌上。共同體那邊也有一艘類似的飛船，也是同樣的安排。

    看著文件在系統里消失，徐巖嘴角終于有了一絲笑意，那是快意和狠毒兼有的笑。這份文件發出去，這三家就注定了滅亡。至于能為王朝爭取多少時間，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不是她考慮的范圍?？梢钥隙ǖ氖?，只要這條計策生效，那么論功行賞她就會回到原先的位置上，甚至更高。

    到了那時，她有大把的人需要清算。而在內務部的位置上，她能做的事就太多了。法律？那不過是一張漏洞百出的破布……

    正想著心事，剛剛穿過馬路、踏上路邊的徐巖突然聽到一陣刺耳的輪胎摩擦聲，在眼角余光里，一輛汽車突然失控，向著她撞來！

    徐巖在驚變面前仍是十分冷靜，一個大跨步，沖到了路燈燈柱后面。這種燈柱十分堅固，就是大貨車也無法撞毀。果然，那輛失控的小飛車一頭撞在了燈柱上，發出一聲轟響！

    砰！

    轟響聲中，徐巖突然感覺身體遭到重錘一擊，整個飛了起來，而她的一條腿離體飛出，遠遠地飛向馬路對面。

    徐巖瞬間仍是極度冷靜，勉強轉頭，看到了一個男人躲在人流中，大衣的下擺處露出一個槍口，正在冒著一縷青煙。他利用飛車失控撞毀引起的sao動，用動能步槍一槍打斷了徐巖的腿。

    徐巖看著他把槍口收進大衣，轉身就走，周圍那么多人居然無人發覺，這顯然是個經驗極為豐富的殺手。眼看著殺手就要脫身，徐巖正想高叫，忽然劇痛涌上心頭，讓抓人的命令變成了慘叫。

    片刻后，隨著醫生將一針止痛劑注射入徐巖的靜脈，她才停止了哀嚎。主持過那么多次秘密審訊，看過無數人在隱秘酷刑面前崩潰，那時徐巖還打從心底里看不上這些人。但這一次，她終于知道了，原來單純的疼痛也是如此的折磨，無法承受。

    很快，徐巖就被推進了手術室。進入手術室之前，內務部一位剛剛趕過來的同事說，已經封鎖了現場，很快就能抓到兇手。然而親眼看到兇手的徐巖知道，這種級別的殺手根本不會留下什么有用的線索。不過沒關系，她已經記住了兇手的特征，就算他改變了容貌體型，一些微小習慣也是不會變的，只要徐巖親自追查，總能抓到蛛絲馬跡，然后把幕后勢力一鍋端掉！

    進入手術室，徐巖被抬到了手術臺上，這時她終于放松下來。腿斷了非常痛苦，但也僅此而已。哪怕斷腿一點都找不到了，按照現代技術也可以重新培育一條新腿，或者是更換性能更好的生化腿或是機械腿。只要手術開始，一切很快就會回到原點。

    徐巖心頭放松下來，麻醉藥開始發生效力，nongnong的困意涌上心頭。就在這時，徐巖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張護士的臉！

    那個護士低下頭，臉上五官忽然向著不同方向移動，剎那間出現了一張非人的面孔。她看著徐巖的眼睛，輕聲說：“楚君歸向你問好……”

    第1163章 不了了之

    蒼白的燈光下，徐巖最后看到所有的醫生和護士都轉過頭來看著她，臉上是詭異的歡快笑容，每個人的嘴角都咧到了接近耳朵的地方，那完全不是人類能夠做出的表情。帶著極度的恐懼，徐巖終于失去了意識。

    “腦干切除20%……”

    “皮層毒素注入完成。”

    “記憶區隨機破壞10%?！?/br>
    ……

    手術室內，一個個冰冷且不帶人類感情的聲音不斷響起，手術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進行。正常需要2個小時的復雜腦科和神經手術，在短短的15分鐘內就完成了。醫生和護士們陸陸續續地走出手術室，分散向四面八方。主刀的醫生是最后出來的，手術室門口的兩名內務部探員迎了上來，問：“怎么樣？”

    主刀的醫生微笑說：“很順利，不過修補材料用的比預想的要多一些，需要去拿一下，手術暫時凍結。我順手給她修復了一些陳舊老傷，手術完成后她的腿會比新的還要好?！?/br>
    探員看到醫生輕松的神態，都放下了心。這位是本市最好的骨科專家，他說的話應該沒人質疑，而且斷腿重接就是個小手術。探員們向醫生行了個禮，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醫生走進辦公室，脫去無菌服，拉開門走出時，臉已經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身高也矮了15公分。他迅速走出醫院大門，登上了早就準備好的一輛飛車，轉眼遠去。此時所有參與手術的醫生護士都換成了其它面容，分頭離開醫院，消失在人流中。

    片刻后，空無一人的手術室終于引起了注意，兩名探員沖入手術室，看到的是早就完成手術，還在麻醉狀態中的徐巖。不過她腿上的傷口依舊，頭部卻被包扎得嚴嚴實實。

    兩名探員立刻發出警報，10分鐘后整個醫院都被警察包圍。在幾個平時只有清潔工會使用的工具間中，發現了幾個昏迷的醫生護士。按照監控，這些醫生護士就是給徐巖做手術的那批人，沒想到真人都被迷昏塞到了工具間。也就是說，所有給徐巖做手術的人都是冒充的。

    3局局長走到手術臺前，看了一眼躺在上面的徐巖，臉色難看至極，說：“7個醫生和護士被調換，醫院里這么多人，就沒有一個人發現異常？！”

    “正在詢問相關人員，目前他們都說完全看不出那些人是假冒的，再加上手術非常緊急，所以都沒看出來。”

    局長哼了一聲，說：“他們做手術的手法難道沒有異常？”

    “負責安排手術室的醫生說，他們非常專業，所以……”

    “這7個人行動非常干凈利落，顯然是老手。這么多老手，還是醫學專家，我想并不難找……”局長說。

    這時一個下屬匆匆跑來，說：“調查發現，一個醫生有暗云方面的背景，很可能是暗云組織的隱藏殺手。他最近有大量和暗云通訊的記錄，不過內容都已經被銷毀，我們正在嘗試恢復?！?/br>
    局長猛地轉身：“暗云？他們也牽扯進來了？那個醫生當時在干什么？”

    下屬的表情有些古怪：“他本來應該是徐巖的主治醫生，但是被人打昏了塞進了工具間?！?/br>
    “呃，這樣……”局長臉色也很精彩，片刻后說：“那看來他應該這起案子無關。詢問完就放了他吧，不要留記錄?！?/br>
    “我們不查查他究竟要干什么嗎？”

    局長搖了搖頭，說：“暗云很麻煩，只要它沒在我們的地盤上搞出太大的事，那就不用去管他?！?/br>
    下屬有些詫異，第三局的辦公樓就隔了兩條馬路，這地方發現了一個殺手組織的成員，居然要當看不見？

    這時旁邊一個內務部的老人悄悄地比了個手勢，說：“暗云很麻煩，能不碰盡量不要碰?！?/br>
    這是個內部使用的手勢，意思是暗云實際上有著半官方的背景。那名下屬立刻明白了老人的言外之意：就是碰了多半也沒結果。

    那名和暗云有許多瓜葛的醫生被盤問了許久，但是一無所獲。證據很清楚，他從一開始就被迷暈，壓根就沒參與過徐巖的手術。按局長的意思，只要他沒有直接牽扯到這件案子里，那就不要動他，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放他自由。

    醫生還在盤問，案件終于有了新的進展，內務部的主腦在匯聚了全市所有監控數據之后，發現所有嫌疑人的最終行蹤都和一輛集裝箱貨車有關。有的是經過那輛車時失蹤，有的則是貨車途經他們的臨時藏匿點，然后那個藏匿點里就空無一人。此時那輛車剛剛駛入貨運空港。

    “攔住那輛車！”局長當機立斷。

    內務部的行動效率極為高效，十分鐘后局長就站在那輛貨車旁，上下打量著這輛車。貨車裝的是最常見的冷凍集裝箱，里面裝的都是一箱箱的合成rou泥。

    局長面無表情的站著，十幾名探員已經進入集裝箱，不斷探測掃描著。幾分鐘后，一名下屬走了過來，小聲說：“車上都是rou泥，掃描結果沒有異常。司機和貨物背景也沒有異常?！?/br>
    “打開看看?！本珠L面無表情地道。

    幾名探員當即抬了幾箱rou泥過來，打開箱蓋，頓時一股異味撲鼻而來，熏得局長一陣反胃，立刻捂住了鼻子！

    “這是什么？rou？”

    一名懂行的下屬湊過來小聲說：“這是用于政府緊急救濟口糧的原料……rou，是由多種成分粉碎混合后制成的，算是中間產品。這里面rou應該占了一半，至于這股味道嘛，可能里面有些原料不太新鮮。反正救濟口糧發出去就會被吃掉，還要添加很多調味劑和香精，一點點的不新鮮并不要緊。”

    下屬這么一說，局長立刻就明白了這東西里面恐怕牽扯了政府里許多人的利益，不能較真。

    他看著眼前這幾箱暗褐色不斷散發著異味的如淤泥一樣黏稠軟膩的東西，盡管箱子大小連塞個孩子都不可能，更不用說那些嫌疑人了，但局長還是拿出一把匕首插了幾下，又攪了攪。這一攪，一股異味直沖局長鼻端，差點讓他當場吐出來。

    箱子里連點硬的都沒有，更不可能藏人。局長揮了揮手，還是讓這一車貨放行。

    第1164章 干得不錯

    一處隱秘的黑暗空間，忽然亮起了一小團光亮，照亮了一張小小的會議桌。桌邊出現了兩個人的影像，不過都沒有臉。

    左邊的人說：“我的任務失敗了。本來一切準備工作都很順利，我也等來了目標?？删驮跍蕚溥M手術室的前一刻，我突然被迷暈，然后醒來時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作為組織里的高級成員，能夠迷暈我的人不多，我請求詳細調查?！?/br>
    右邊的人緩緩地道：“任務已經完成，雖然不是你完成的。有一股神秘的勢力介入，代替你完成了任務。這件事我們會調查，從現在起你就當什么都沒有發生，在適當的時機我們會安排你撤離?！?/br>
    “可是內務部那邊……”

    “不用擔心他們，你什么都沒有做，就算是內務部也不能拿你怎么樣。至于法律之外的手段，那是我們的領域，不是他們的。”

    “我明白了?！?/br>
    “那么就到此為止，暫時不要和我們通訊，有新的消息，我們會設法通知你的。”

    光亮漸漸黯淡，黑暗又掩蓋了一切。

    危重病房，徐巖終于睜開了眼睛，又過了片刻才恢復意識。她吃力地抬起手，摸索到緊急按鈕，呼喚醫生。

    病房門打開，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張熟悉的面孔。她此刻思維非常遲鈍，花了幾分鐘才想起這個人是自己的一個下屬。

    徐巖張開嘴，好不容易才吐出幾個清晰的字：“我……怎么了？”

    那名下屬湊了上來，說：“您沒事，手術很成功，只需要休息幾天就好了?！?/br>
    “休息……”徐巖覺得哪里不對，可是又怎么都想不出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對。不過有一個念頭非常清晰，促使她不顧麻藥失效后的劇痛，說：“是……楚君……歸，是他！抓……”

    “好的，我知道了。”下屬打斷了她的話，眼中有種說不出的神色，起身離開了病房。

    “……”徐巖想要叫住他，可是再也沒有說話的力氣，眼前一黑，又暈了過去。

    內務部第三局局長辦公室，局長一臉的疲憊，看著眼前坐著的兩個得力手下。這兩個人也是眼圈發黑，精神萎靡，看來為了這樁案件一直沒有睡過覺。

    “最新的檢查結果已經出來了，手術是全方位復合型手術，最終的評估是反應速度降低35%，記憶隨機損失10%，情緒激化程度放大3倍……綜合評估結果是，智商下降40%，這是永久性的?！?/br>
    局長緩道：“有辦法復原嗎？”

    “需要一系列手術，持續時間3年，費用超過1億，且恢復可能性不超過20%?！币幻聦倌钔炅藞蟾?，最后說：“我們已經找了這顆星球上最好的專家，他們表示無能為力。”

    局長嘿了一聲，說：“也就是說，原本那個非常能干的女人，現在變成了一個智商比普通人略低，并且脾氣暴躁的女人？”

    “還有固執。”另一名下屬補了一句。

    局長的目光在20%的恢復可能和一億的醫療費用上停了一下，然后放下報告，說：“讓她提前退休吧。”

    “好的?！眱擅聦倭⒖逃涗洠⑶荫R上送入流程，看來一分鐘都不想耽誤。

    處理完這件事，局長又問：“兇手呢？追查得怎么樣了？”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那輛貨車，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它的線索。”

    局長皺眉：“那輛車我們已經徹底檢查過，別說藏七個人，就是七只老鼠也藏不了！難道那7個人都成了箱子里的rou泥？”

    局長的笑話并不好笑，不過兩個下屬還是配合地笑了笑，盡管笑得有些說不出的苦澀。到了這一步，常規的非常規的手段都已經用了，意味著陷入了死局。內務部的掃描儀非常先進，完全可以測出人類的dna。掃描結果顯示整車rou泥根本就沒有一點人類基因，所以那些嫌犯哪怕是被滅口，也不可能在這倆車里。

    至于徐巖提到的楚君歸，壓根就不在調查選項之中。想要調查楚君歸？怎么調查，難道還能派人去光年？

    “先就這樣吧，繼續尋找線索?！本珠L做了結論。

    兩名下屬心領神會，這個案子到此為止，從此進入擱置狀態，直到哪一天運氣好出現新的線索，那時再重新啟動調查。他們收起報告，離開了局長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