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覺得這人說話的口氣有些奇怪，不過西諾還是承認他說得很有道理。

    這時楚君歸道：“西諾，你可以回去了，在王朝的星域呆久了會有麻煩?！?/br>
    “行，老大，那我就走了啊，有事隨時召喚?！蔽髦Z現在一點也不拖泥帶水，打過招呼后就帶著艦隊離開。

    脫離戰場后，第四艦隊的艦橋內氣氛突然變得有些詭異，此時指揮頻道內一名輕巡艦長說：“我們明明兵力占優，為什么不反擊？”

    指揮官心中暗罵，心道剛剛你怎么不說。不過他已經有了決定，平靜地說：“這次的決定責任由我一人承擔，回去后我就會遞交退休申請?，F在各艦執行命令，返回基地?！?/br>
    他已經這么說了，其他人也就不好再說什么，艦隊靜靜地開始返航。

    指揮官坐在座位上，怔怔地看著光年的艦隊影像出神，他的目光落在側方的一艘驅逐艦上。這艘驅逐艦非常安靜，沒有燈光，也不發出任何信號，可就是給他一眾毛骨悚然的感覺，這是多年戰場經驗的直覺。

    此刻楚君歸收攏了貨運船，開始返航。返航途中，他默默地看著一串飛速跳躍的數字，雙眉微皺。這串長度驚人的數字是道哥的體細胞數，此刻正以驚人的速度在增長，讓實驗體都有些心驚。

    通訊頻道中勒芒出現，那張閃著油光的臉滿是緊張，說：“老大，情況有點不對，進入太空后，道哥的生長速度太快了！”

    “有多快？”楚君歸問。

    “比模型預測得快了1100倍！按照這個速度，他在24小時內就能生長一倍！”

    楚君歸問：“是不是你的模型有問題？”

    看到楚君歸如此平靜，勒芒稍微鎮定了些，說：“有可能，模型參數都是按照行星內部采集的數據設置的。不過還有一件事。”

    “說?！?/br>
    勒芒猶豫了一下，說：“這個可能有些麻煩。按照以往研究，單細胞聚合體生命的質量是有上限的，也就是體細胞數量是有極限的。他們每一次進化，本質上都是通過放棄某些方面的能力來換取生長上限的增加。此前智者在太空中的生長速度激增，但依然是有上限的，可是這次道哥已經突破了3次理論上限，我一直在修改參數，可是……如果再修改的話……”

    “會怎樣？”

    “這是修改參數后預測的極限形態，您看看吧。”勒芒說著發了一張圖過來。

    圖中是一頭形如鯨魚的龐然大物，作為對比，旁邊還放了一艘星艦。這艘星艦外形獨特，有些圓圓鼓鼓的，看著像是一只巨大的雪茄，正是光年在研究和建造中的主力艦。這艘主力艦目前基本定型，長2400米，艦體最大直徑500米。這樣一座小城市般的巨艦，居然還沒有旁邊的巨鯨大。

    簡單對比，巨鯨長度超過3000米，直徑600米，屬于行星上不可能存在的巨型生物。

    這就是勒芒預測的道哥極限形態。

    發過來影像后，勒芒又補了一句：“老大，您別忘了道哥是我們的俘虜，它有高度的智慧，哪怕這個形態下大腦占比不高，可是絕對質量也非常大，也就是說，它的智慧至少相當于一臺大型主腦，或者是一萬個聰明人。它跟我們有仇，而且我們沒有真正制約它的手段?！?/br>
    楚君歸問：“智者，你的意見呢？”

    智者說：“我們進化的道路不同，當我完成進化后，得到的就是自己這條道路的知識，對它的進化分支并不了解。具體的知識只能問它。”

    “有什么束縛或是制約它的辦法嗎？”

    “沒有。”智者回答得很快。

    楚君歸點了點頭，開始默默思索。勒芒又說：“老大，現在把它送回去還來得及，這段暴露在太空中的經歷雖然會使他的上限提升，但是依然可控。就算它造反，我們也能反手把它給滅了！”

    楚君歸這時是真的有些舉棋不定，沒有道哥，光年的發展速度不是慢了一點，而是慢了90%。但是勒芒的擔心也不無道理。智者現在就相當于一臺超級主腦，自身是沒什么戰斗力的，一旦道哥造反，智者多半無能為力。

    “你沒有辦法了嗎？”楚君歸問勒芒。

    “我那些生物和基因手段，恐怕在它身上一點用都沒有?！?/br>
    楚君歸權衡許久，終于下定決心，說：“計劃繼續執行，放手讓道哥生長?！?/br>
    勒芒擦了擦臉上的汗，悻悻地說：“希望這家伙有良心。”

    不過這話說得非常沒有底氣，他們過去對道哥做的那些事壓根跟友好沾不上邊，道哥不記仇就已經是胸懷寬廣了。

    艦隊很快進入跳躍，再躍出時就到了n7703星系。

    楚君歸第一時間就趕到星艦建造現場。

    此刻在行星軌道上，一座巨大的船塢已經建成，恍如蜂群般的工程飛船已經超過20萬艘，它們具有每小時100萬噸的施工能力，且還在以每天3萬艘的速度在增加。工程飛船中分成上萬個小隊，每個小隊都由一名人類工程師指揮，配合數艘至10艘不等的工程船。小隊中的工程船都是無人的。

    而在遠方，4艘星艦組成了一個錐體，護衛著中央的道哥。

    第1097章 野心

    如果不仔細看，恐怕難以發現中央那團淡淡的陰影就是道哥。不過若是從背向太陽的一面望過去，就可以看到一片圓形的陰影。在宇宙中只是小小一片，可是實際上的直徑已經超過30公里！

    此刻的道哥完全舒張了身體，變成一個直徑30公里、厚度只有幾米的圓形薄片，以最大限度接收藍太陽的光熱和恐怖輻射。在道哥身后，一艘工程船正時刻不停地噴灑著大分子級別的顆粒。這些粉碎到極致的顆粒也是為了方便道哥吸收。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有一艘運輸船給工程船補充物資。從數據上可以看出，補充間隔正變得越來越短，已經從一天一次變成了12小時一次。這一船可就是幾千噸的補充量。

    在楚君歸眼中，道哥的身體正在不斷變化著，面向太陽的一面如風過水面，不斷起著層層漣漪，也有rou眼不可見的細微白色粉塵飛散，那是道哥死去的體細胞，但是生長速度遠遠超過了死亡數。

    藍太陽的光熱被層層吸收，最后穿透道哥身體時被吸收了15%，這是一個相當驚人的數字，因為道哥現在的身體密度比四號行星的空氣還要低。

    道哥身體上不斷有部位密度迅速增加，變成一個密實的圓球，然后圓球碎裂，就會從里面飛出一只形如海星的工程獸，然后工程獸自行如游魚般飛向不遠處的工程船，自己鉆進去，片刻后就開著工程船加入到遠處的工程大軍中。

    楚君歸接通了勒芒的頻道，問：“工程獸有在太空生存的能力了？”

    勒芒苦笑：“自從把道哥送入太空，最開始工程獸還會大量死亡，但很快它們就適應了太空環境，現在它們的外表還和以前一樣，可是內部結構以及完全不同?，F在它們可以在太空中生存數月，能夠利用噴氣高速飛行。最可怕的是他們獨立活動時，智商高達120，而且從出生起就繼承了需要的知識?！?/br>
    楚君歸微微皺眉，智商120意味著超越了現代人類的平均水準，已經達到優秀水平?，F代人可不同于母星時代，經過基因優化的現代人如果回到母星時代，個個都是天才。道哥生產工程獸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大約每分鐘2個，這樣每天可以補充4800個工程獸。

    根據勒芒的說明，這是兼顧了道哥的生長的結果，屬于最優選擇。道哥每天生長速度為50%，工程獸的產量則相應增加30%。粗略計算，道哥每過兩天體積會增加一倍，工程獸產量則是三天加倍。這是相當恐怖的數字，如果沒有極限，那么很快道哥將會變成直徑上千公里的巨大生物，體積堪比小型行星。而每天都會有數以百萬計的工程獸出現。對于行星際文明來說，這完全是來自宇宙的天災。

    勒芒知道楚君歸的關注，說：“根據最新的模型，道哥的體細胞數量將會在增長150倍后達到極限，那時每日生產工程獸的數量是20萬只，同時存在工程獸的總量是1100萬。”

    楚君歸沉默著，沒有說話。

    勒芒猶豫了一下，補充道：“當然，這只是理論，雖然我已經盡可能地放寬了假設前提，但仍有可能出現錯誤。”

    楚君歸雙眉一揚，說：“也就是說，它還是有可能突破極限？”

    “是的，這畢竟只是理論。”

    楚君歸喚醒智者，說：“聯系道哥?！?/br>
    智者沉默片刻，說：“它處于深度休眠狀態，一切都是按照預先設定好的本能在活動，主動意志只有非常微弱的波動。我嘗試喚醒它幾次，都失敗了?！?/br>
    “叫不醒嗎？那就讓他睡吧?！背龤w臉色平靜。

    勒芒問：“達摩克利斯計劃還要實行嗎？”

    楚君歸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伸手一點，面前就出現了一艘星艦的設計圖。這艘星艦是重巡級別，但是設計非常古怪，里面許多艙室和通道都是人類難以通行的。但若是換成工程獸那就再適合不過。這艘重巡上用于生活補給的生活區小得不可思議，沒有任何休閑娛樂區域，因此空間都被武器、裝甲和動力系統所占用。這艘星艦，赫然是全部由工程獸cao控！

    在去除了昂貴的生命維持和逃生系統后，這艘星艦的戰力達到了王朝和聯邦同樣水準，但是工期只有五分之一，造價只有八分之一。

    現在的問題是，一旦這艘星艦建成，那它的炮口會對準誰？

    楚君歸沉吟一下，在幾個關鍵部位一點，轉頭問智者：“你也有制造工程獸的能力，如果這些核心控制崗位換成你的子體呢？”

    智者仔細看了看，說：“我的子體數量非常有限，如果全部配齊，那么最多只能裝備20艘重巡，如果換成主力艦的話，就只有3艘了?！?/br>
    這個數字明顯不太夠，不過也沒辦法。楚君歸沉吟片刻，就下定決心，說：“計劃執行！”

    楚君歸已經做了決定，勒芒也就不再患得患失，切斷通訊直接工作去了。

    楚君歸調整了一下視角，視野中就出現了船塢。巨大的船塢已經成型，只剩一些小的設備還沒有安裝。船塢中央新主力艦的主體結構已經開始搭建，在船塢旁的物資平臺上，4臺巨大的反物質動力爐正靜靜地立著，旁邊則是超過10臺的聚變動力爐。平時動力由廉價的聚邊爐供應，戰時反物質動力爐會讓這座小城市般的主力艦有充沛的動力?，F在每天的工程量是一百萬噸，并且還在緩慢增長，大約過一個月可以翻一倍，再過一個月又是一倍。

    這艘主力艦將會交付給軍方，一邊建設一邊修改設計。雖然這樣做的問題很大，但是負責建造的絕大部分是工程獸。道哥的子體不需要休息，不知疲倦，也不會犯錯。

    在另一條軌道上，又有兩座新的船塢已經開建，同樣是主力艦級別的船塢。這兩座新船塢才是楚君歸的野心。

    第1098章 霜狼

    星際時代，時間的概念已經不同，或許旅途中的一次沉睡，醒來時就已是幾十年后。幾個月的時間，在星體眼中不過是一瞬。

    楚君歸再一次看時間的時候，才驚覺已經是4個月過去了。他把意識從眼前的星艦設計圖上移開，仍有些戀戀不舍。

    為了完善這個設計圖，不知不覺間居然是幾個月時間。這段時間中，王朝軍方已經和光年建立了緊密聯系，前后進行了三次大型反饋，即時的小反饋則是多達上百次。就這樣，雙方以驚人的效率完成了新主力艦的最終設計，就此定型，并且下了正式的訂單。新的主力艦被王朝命名為霜狼級，剝奪了勒芒起名的樂趣。不過軍方起名的家伙也沒安什么好心，狼這種生物天生是群體作戰的，軍方是打定了主意要用光年星艦的超強性價比以量取勝，所以首批訂單就是3艘，也不管光年造不造得出來。

    軍方的效率讓楚君歸很有些羨慕，設立圖的完善和改動可不是小工程，軍方能夠這么快的給出反饋，說明動用了海量的算力，這正是楚君歸目前最缺的東西。在過去的幾個月中，光年的產能持續爆發，順帶著生物芯片也提升了幾十倍，目前整個光年的算力大約相當于一臺超級主腦。而軍方動用的算力至少是光年的幾百倍。

    和道哥相比，智者的生長效率就差得多了，完全不是一個數量級的。這樣智者想要提升算力就很難走以量取勝的路線，只能不斷優化內部結構和算法，只是這種精細化的提升潛力有限，哪像道哥那樣來得簡單粗暴。

    好在一個月不到，道哥就達到了極限，比勒芒的模型還低了些，到達極限的道哥變長了直徑超過100公里的恐怖生命體，好在它沒什么異動，就是默默地吸收光和熱，然后分裂子體。停止生長，道哥分裂子體的速度就大幅增加，每天分裂的數量超過10萬個，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內子體總數突破了500萬，然后才停止分裂新的子體。

    現在4號行星內外，到處都是工程獸，反而是作業的工程船數量不夠了，靠光年自己那點產能完全供應不上，逼得楚君歸不得不再花上百億外購了幾萬艘工程船。

    現在行星軌道上的工程船總數已經突破20萬，但還有幾百萬工程獸在默默等著裝備。在沒有新的工程船之前，它們就會到行星表面去工作。

    20萬工程船其實已經極為驚人，只要物資供應得上，生產能力已經超過德弗雷彗星幾十倍。德弗雷彗星一個雇員十幾萬的軌道船塢，常備的工程船不超過兩萬，日常能維持活動的工程船也就一兩千艘。其實德弗雷彗星的工程船出動率也不算差，不管怎么說過去的德弗雷彗星也是承造主力艦的，超出行業平均水準還是能夠辦到的。出動率低的原因是工程船是個精細裝備，往往要用幾十年的，一般常年保持部分工作、部分保養維修、部分訓練，所以正常情況下能工作的不超過一半。

    另一個原因則是在于工程師。能夠駕駛工程船的工程師在星際時代也是稀缺人才，他們往往需要經過數年的嚴格訓練才能獨立工作，而起無論王朝還是聯邦都對工程船駕駛員的工作時長給予嚴格限制。哪怕是經過基因優化的現代人，也難以長時間在工程船內工作。工程船可不是貨船，一個cao作失誤就有可能造成重大損失。

    而工程獸就沒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它們聰明且強壯，體力無限，不許吃喝，沒有排泄，沒有任何不該有的想法，也不用發工資?？梢哉f，這些工程獸奠定了光年星艦超低成本的基礎。

    楚君歸看了一眼通訊頻道，里面沒什么新消息。這段時間出奇的平靜，上次楚君歸以武力逼退第四艦隊的事件沒有任何后續，就像這件事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

    博士那邊也沒什么動靜，連日常的消息都少了很多，看來對真實夢境的研究遇到了瓶頸。而博士并不是輕易會服輸的人，更何況還面臨著聯邦和共同體的競爭。只是這種超自然現象的研究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有所突破。

    其他人也都在各忙各的，基本都沒什么聲音。所以這段時間楚君歸才得以蟄伏4號行星專心研究，而他的全部成果，就是面前的一艘新的星艦設計圖。

    但是面對這幅耗費了近半年心血、征調了整個行星小半算力的設計圖，楚君歸卻罕見地有些猶豫，沒有第一時間啟用。

    他來到落地窗前，看著遠方的船塢。

    巨大的船塢周圍無數工程船正在飛進飛出地忙碌著，如同不知疲倦的蜂群。船塢里霜狼級主力艦已經隱隱現出了輪廓，建造速度極為驚人。而在其它的幾個太空基地，正在全力建造相關設備和結構件。

    就在楚君歸面前，十幾艘工程船拖著一個已經造好的結構件向船塢飛去。這個結構件高度超過百米，質量超過10萬噸。在太空中這種大小的結構件十分常見，超過百萬噸的比比皆是，甚至還有更大的。

    只不過這些工程船飛行的速度極快，遠遠超出工人的安全速度，在接近船塢時，所有工程船同時減速，迅速把速度降低，等到速度減到施工速度時，距離艦體已經不到千米。然后這些工程船一個推進，就把結構件準確的安放在指定位置，整個過程如行云流水，沒有一點失誤。

    實際上，這次耗時不超過10分鐘的安裝過程在德弗雷彗星需要整整1天。他們需要在幾百公里外就開始減速，整個減速的過程要花費近十個小時。如此多的工程船同步動作，稍不注意就會把結構件損壞，所以一般情況下是用一艘大型專用運輸船把結構件送到旁邊，再由小型工程船安裝。而光年這些工程船直接就把結構件拖過來，強加速強減速，到地方一次性安裝成功，如此cao作，也只有工程獸能夠辦到了。

    楚君歸微微皺眉，接通了智者，說：“喚醒道哥，我要和他談點事情。”

    第1099章 物種歧視

    楚君歸整整等了十分鐘，通訊頻道中才出現了一個陌生的聲音。這個聲音偏向于中性，十分沙啞，并且說話斷斷續續，似乎很久都沒有說話了。

    “思考很消耗能量，沒有必要不要喚醒我?！?/br>
    “當然有必要。”楚君歸道。

    道哥又沉默了幾分鐘，才說：“人類這種生物如果突然變得很有耐心，不是有重要的事情，就是非常憤怒。你是哪樣？”

    “你覺得呢？”楚君歸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