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3章 傳統

    “你來了？坐吧。”李悠然指了指茶臺旁邊的椅子。

    楚君歸坐下，感覺氣氛比上一次見面時輕松了好多，自己也沒有需要隱隱戒備的感覺。

    李悠然也在茶臺前坐下，拿起一個極致精美的茶罐，從里面拿出幾片青翠嫩葉，放在茶壺里，然后拿起熱水壺高高舉起，一縷水流就如銀線般落入壺里。壺內水面以恒定速度上升，直到距離壺口只剩一線。當壺滿的時候，一縷幽香已經在房內化開，讓人精神一振。

    一壺茶剛好兩杯，李悠然遞給楚君歸一杯，說：“這茶就要趁熱的時候喝，越熱越好。”

    說罷，李悠然就端起還在冒著滾滾熱氣的茶，一飲而盡。

    雖然茶水接近沸點，但是這對楚君歸自然沒有難度，同樣一飲而盡。茶水如一條火線入腹，縷縷幽香徐徐化開，如同滲入四肢百骸，說不出的舒服。就連楚君歸這等只認熱量的俗人也忍不住說一聲好。

    “剛才那杯是公認的好茶，接下來嘗嘗天域的茶。”

    李悠然又拿出一個石頭雕成的罐子，刀法粗獷凌厲，處處透著殺氣。他從茶罐里倒出的居然是一顆顆金色的沙粒！

    這些沙粒放入的是一個特殊的茶壺，壺蓋和口都有密封功能。沙粒倒入后，再加入冷水，大致浸泡了幾分鐘，李悠然就把這把特殊的茶壺放到爐子上，開始煮茶。

    這次爐子的溫度要比剛才高得多，由于茶壺是密封的，因此壺內水溫也是節節上升，轉眼間就越過了沸點，然后還是一路上升，一直到400度的時候才穩定下來。

    就這樣煮了整整十分鐘，李悠然才關了爐火，等茶壺溫度下降到一定程度，李悠然提起茶壺，給楚君歸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水入杯，依然還在沸騰。

    “這是天域特產的巖茶，最佳口味是120度。現在差不多正好，可以喝了。”李悠然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楚君歸有樣學樣也是一飲而盡，一種難以形容的苦澀立刻在口中爆開，不斷升騰、越來越濃，當這種粗糲苦澀到了極致時，才突然有一點清香綻放。這點清香在平時不算什么，可是在滿嘴的苦澀中，它就如穿破黑暗的一道光，無比驚艷。

    李悠然閉目回味，許久才睜開眼睛，說：“這種茶只有在80度以上才會出現回甘，所以普通人是喝不了的。”

    楚君歸問：“這個條件有點苛刻了，平時有人能喝它嗎？”

    李悠然道：“還是有些人可以喝的。在我們這有一種茶油，它可以有效抵抗高溫，又不會隔斷味覺，因此喝巖茶的正常方法是先喝一口茶油，然后再喝茶，溫度也要保持在90度以下。這樣許多經過基因強化的人都可以勉強喝了。”

    楚君歸道：“恕我直言，這茶條件如此苛刻，其實味道并沒有多么好。”

    李悠然哈哈一笑，道：“你說得沒錯，這個茶就是我們天域的特色，只有喝過它，才能真正被我們認可。其實年輕時候我也覺得這些所謂傳統很無聊，可是現在年紀漸漸大了，就感覺傳統還真是很有必要，許多傳承都隱藏在里面。你覺得呢？”

    “茶是好茶，不過以它來區分敵我，似乎有點過頭了。”楚君歸直言不諱。

    李悠然怔了怔，沒想到楚君歸會回答得這么不客氣，皺眉道：“這是天域的傳統……”

    楚君歸沒有接話，就是安定地看著李悠然。

    李悠然哼了一聲，說：“你是想說我已經老了嗎？！”

    “您當然沒老。”楚君歸難得地用了一個敬語。

    李悠然哼了一聲，說：“我可不是那些張嘴閉嘴不是祖宗就是傳統的老不死，帶你喝這個茶呢一個是給你嘗嘗新鮮，巖茶其實是一種特殊的礦石，只有在這顆行星冷凝的巖漿中才會出產，也算是罕見和難得。再一個呢是鋪墊鋪墊氛圍，為接下來的話題打點基礎。”

    “您說。”這種交流方式才是楚君歸喜歡的。

    “首先，我們會全面配合你對德弗雷彗星的收購，初期可以由家族基金提供200億的貸款。除此之外，我們還會額外出資200億用于收購你新的主力艦生產企業的股份，并且在新生產的前兩艘主力艦中，要保證有一艘出售給我們。作為回報……”

    李悠然頓了一頓，就在楚君歸認真聆聽時，他哈哈一笑，道：“科學院也給你看了，造艦廠也給你看了，這就是回報。”

    楚君歸頓時有些心虛，難道李悠然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好在李悠然接著道：“我開玩笑的。作為回報，我們會對你建造主力艦給予一定技術上的支援，當然，你不要指望我們來教你怎么造星艦。”

    楚君歸并沒有過多思考，就道：“可以。”

    李悠然變得嚴肅起來，說：“再說第二件事之前，我先問你一個問題，聽說最近你和林兮的關系不怎么好？”

    “很好啊！”

    “我是指，能結婚的那種。”

    楚君歸陷入了沉思，這個問題他從來都沒有想過。

    李悠然道：“行了，不用想了，看你還需要想我就知道答案了。第二件事，就是希望你認真考慮一下和心怡的可能。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能在年底前完婚。”

    楚君歸這次是真的吃了一驚，怎么都沒想到會是這件事。他苦笑道：“這個有些太突然了，而且如果是心怡的話，為什么這兩天陪我到處看的是左曉月？”

    李悠然哼了一聲，說：“心怡畢竟是我女兒，我得替她把把關，考驗考驗你。不過這兩天你的表現很好，所以這一關就算你過了。”

    楚君歸哭笑不得，說：“這件事跟我們之間的合作沒關系吧？”

    李悠然正色道：“跟我們之間的合作有關系也沒有關系。如果你能和心怡在一起，那天域李家就會是你可靠的后盾。”

    楚君歸說：“感情這件事，不應該摻雜其他的東西吧？”

    李悠然道：“如果是以前，我自然提都不會提，這是你們年輕人自己的事。但是現在既然你打算建造主力艦，我才覺得可以認真商議一下。你既然想要做到那個位置上，那就沒什么是不可以商量的。而且心怡和你也很適合，不是嗎？”

    第1054章 考慮考慮

    走出李悠然書房的時候，楚君歸長出了一口氣，仿佛打了一場大仗一樣，就連對陣克拉蘇都沒有這么累。

    至少出門的時候，兩個人還是顯得相當親熱，讓外面守候的一大群人松了口氣。

    當著眾人的面，李悠然和楚君歸說了些加深合作的場面話，就把楚君歸送出了門。按照計劃，楚君歸將在晚上離開天域，前往德弗雷彗星總部，與董事會碰面商談。如果有現任董事會配合，收購進程會順利得多。

    等到楚君歸離開，李悠然回到書房，關上了房門，臉上的笑容就此消失。書房里出現了一個老人，他就如從陰影中浮現，無聲且詭異。

    李悠然看到老人，身體就下意識地挺直，特別是大腿和屁股不由自主的收緊。

    老人布滿皺紋的臉抽動了一下，說：“看來小時候的教育沒有白費，都過去這么多年了還有反應。這么看來我教你那些東西應該都記得挺牢的。”

    李悠然老臉一紅。老人是前前任的族長，論輩分比李悠然高了整整三輩。當年李悠然才剛學會走路，就被老人家看中，親自接手，當成族長培養。老人家什么都好，就是秉承了李家鐵血教育的傳統，李悠然自記事時起，就不知道挨了多少頓打。關鍵老人還是醫學專家，打起來絕對不傷身、但是足夠的疼，在他老人家手下，絕對沒有記吃不記打這回事。可以說李悠然能有今日成就，絕對有老人一半功勞。

    “談得怎么樣？他答應了嗎？”老人問。

    李悠然一怔：“您不是一直在暗間看著嗎？怎么還問我？”

    老人重重地哼了一聲，李悠然就是臉色一白。老人見了，也有些自責，臉色一和，說：“當年我望孫成龍，屬實是有些急了。不過你也無需擔心，等你當上家主、大權在握，過個幾年自然就會好了。剛才我本來是想聽聽的，結果他一進來就發現了我。這我就不好多呆了，于是自己走了，留你們倆慢慢談。”

    李悠然大吃一驚：“您呆的暗間是完全隔音的，他是怎么發現您的？”

    老人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可我知道他發現我了。一直到我離開會客區之前，總像是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直到離開，那種感覺才消失。”

    李悠然更是吃驚，不過他知道以老人的實力，不可能出現錯覺。可是楚君歸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暗室里有沒有人，就連李悠然自己都不知道。

    老人道：“這小家伙是個人才，想辦法把他拉進來吧。”

    李悠然嘆了口氣，說：“他剛剛說的是要再考慮考慮，這其實就相當于拒絕了。”

    老人凝思片刻，搖了搖頭，說：“以他平時的心性，不會說這些客套話，必然是怎么想就怎么說。他說考慮考慮，那就是真的會考慮。他和林兮之間的關系怎么樣了？”

    李悠然說：“綜合各方面情報，楚君歸應該和林兮有了隔閡。”

    老人一臉嚴肅地問：“這消息可靠嗎？”

    “相當可靠，是若白帶來的消息。”

    老人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那就好。否則林家還有那么點香火情在，這么明著挖他們墻角總有些不好意思。”

    李悠然心道您老人家還會不好意思？他一個念頭沒轉完，就聽老人續道：“怎么都得給他們意思意思。”

    李悠然暗自嘆一口氣，果然還是熟悉的前輩。他繼續說：“不過還有件事值得關注，那就是在聯邦還有一位競爭對手，溫頓家族的海瑟薇。她最近的勢頭非常猛，聽說溫頓家族近期要召開長老會，討論是否晉升她的繼承序列。這次如果成功晉升，那她很可能就是第一順位繼承人了。”

    老人哼了一聲，說：“原來是聯邦的人，那就不怕，她的身份越高，他們越不可能在一起。這事你不要放棄，還要多上點心。如果能把他拉進家族，那我們李家騰飛指日可待！”

    李悠然說：“恐怕沒那么容易，那小子是個很重感情的人。”

    老人道：“感情也有很多種，并非只有男女之情。那小子如果安分點的話還有可能，現在自己要坐到火山口上去，許多事可就由不得他了。他現在可能會覺得感情壓倒一切，可等將來形勢所迫，他一人決定就可以影像成千上萬人的生死，那時他自然知道該怎么做。只要是人，就不可能無視身邊那些兄弟的生死。”

    李悠然越聽越覺得不對，問：“您好像覺得戰爭會擴大？”

    老人眼中閃爍著復雜光芒，緩緩地道：“我以前感覺還沒那么清楚，最近反而思路清晰了很多。備戰吧！”

    李悠然道：“可是雙方已經在秘密談判了，據說上層大佬們基本達成一致，現在就剩下一點細節沒有談攏而已。戰爭快要結束了。”

    老人起身來到窗前，望著窗外的景色，平靜地說：“你別忘了，徐冰顏就只剩下幾年的生命了。他一生驚才絕艷，傲視群倫，現在更是借著縱貫線一戰隱隱有橫壓當世之意。你說像他那樣的人知道大限將至，會想些什么？”

    李悠然細細思量，額頭逐漸滲出細細汗珠。

    老人道：“這次我就不難為你了，直接告訴你吧。此時此刻，他想的只有一件事……”

    老人一字一句地道：“青史留名！”

    星港。

    楚君歸登上飛船，李若白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一個箭步竄入艙門，然后一臉慶幸地拍著胸脯。

    楚君歸哭笑不得，說：“又不是不等你，演得有點過了啊！你是干了什么對不起我的事吧？”

    李若白頓時氣勢一矮，說：“那怎么可能？”

    但在楚君歸的目光注視下，李若白越來越心虛，目光側到了一邊，說：“其實也沒啥，就是……就是李家幾位長輩叫我過去問了些東西，就這樣。”

    楚君歸笑了笑，說：“我的事情，你覺得可以說的都盡管說，不要緊的。”

    李若白總算松了口氣，不過剛過了眼前一關，他就重燃八卦之火，賊兮兮地問：“我覺得心怡也挺不錯的，要不考慮考慮？”

    第1055章 故地重游

    楚君歸不打算就這個話題繼續聊下去，即使對現在的試驗體來說，感情也是一個難解之謎。相較于感情的不確定，還是事業和戰爭更適合自己。

    李若白或許是心虛，很識趣地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轉而開始討論德弗雷彗星的收購。楚君歸這時恰好收到了一條消息，來自一個老熟人，聯邦神劍集團的亨利。當年楚君歸初創光年的時候雙方曾經有過不少的合作，也曾并肩作戰，擊潰了簡和她幕后的資金。

    亨利還是秉承著直來直去的風格，說：“老朋友，很久沒有聯系了。我們過去的合作非常愉快，也讓我在集團內的地位進一步上升。我一直在想如何才能回報你，然后最近就發現了機會。我聽說你正在暗中收購德弗雷彗星的股份，別問我是怎么知道的，金融機構的保密協議就像婊子的貞cao一樣可靠。我想說的是，在這件事情上我可以幫忙，我們恰好有幾個客戶持有不少德弗雷彗星的股票，加在一起超過2%；一些基金中也有德弗雷彗星的股份，我可以說服那些基金，讓他們替換掉這些股份，都賣給我，這部分也有1%。這是我手上可以掌控的，只要你愿意，它們就都是你的。”

    這倒是意外的好消息，對于德弗雷彗星這種股權相當分散的公司來說，3%的股權就相當重要。

    楚君歸沒有當場答應，沉吟了一下，問：“你想要什么？”

    片刻工夫亨利的消息就過來了：“如果可以，我想要一點你新公司的股份。”

    相隔好幾個星域，上百光年，消息卻是轉眼就到，可見亨利用上了最貴的蟲洞通訊。這樣收發一條消息，價格快要追上一張直達飛船船票了。

    “我會考慮。”楚君歸回復。

    “它們是你的了。”亨利非常干脆。

    這時楚君歸和李若白在飛船的休閑區坐下，輕微的震動中飛船起飛，飛出行星，駛向星系外的跳躍點。

    “對他們的董事會你有什么想法？”楚君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