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楚君歸略微放低了弓箭，箭尖指地，遲疑地說：“他已經跪下了……”

    林兮嘆了口氣，說：“過去看看吧，你的箭再不放下的話，他估計就要躺平了。”

    楚君歸依言收箭，三人登上了小高地，眼前這人倒是有些眼熟，在一部的名錄上看到過，屬于經歷過一次死亡的資深探索者。

    那名探索者看起來30多歲，胡子頭發都有些凌亂，風塵仆仆的樣子。他看到楚君歸和林兮，頓時一臉苦笑，說：“居然是你們，早知道還不如拼死反抗一下，雖然知道沒什么用，但起碼能死得有點尊嚴。”

    楚君歸道：“我們的名聲這么差？”

    “何止是差，呃，是威名赫赫。反正遇到你們肯定是個死，還有一些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但也知道肯定是死在你們的手里。”

    林兮道：“這個沒辦法，誰讓你們當中有人貪圖賞金，要對我們動手呢？如果要怪的話，也應該是怪他們，是這些人把你們、特別是一部的人的活路給斷送了。”

    那名探索者嘆了口氣，說：“我從來沒有想過那筆賞金，因為知道就算拿命去拼也拿不到。我只是想在這里多取得點功績，在退役之前多賺點錢，這樣說，能給我留條活路嗎？”

    林兮淡道：“我不希望再有人在我背后開槍。”

    那探索者無奈苦笑，閉上了眼睛，說：“動手吧！看在同是一部的份上，給個痛快，別折磨我。”

    林兮戳了戳楚君歸，作了個手勢，示意讓他出來當好人。

    楚君歸有些不解，但還是上前一步，把那名探索者從地上拉了起來，說：“我現在正好需要幾個人手，所以，別讓我失望。”

    那名探索者大難不死，自是又驚又喜。

    “把有用的東西收拾一下，然后跟我們走，還要巡查下一個地方。你叫什么名字？”

    “方任，一部的資深探索者。”他來到同伴散落在地的裝備前，眼神有些黯然，默默地拿起背包和武甲，戰甲則是留在原地。這是真實夢境中的一種儀式，在不是迫切需要的情況下，會把戰死隊友的衣甲留在原地，期許他可以再次進入真實夢境。

    越野車上坐4個人略顯擁擠，方任很是自覺地坐在角落，半個屁股都在外面，要牢牢抓住鋼架才不會被顛下去。而林兮三人就如釘在車上一樣，不管車怎么起伏，都是泰然自若，毫無影響。

    越野車開了半個小時，路途中方任講了自己的背景和故事，也算是跟三人交一個底。他是雇傭兵出身，打了幾年仗之外偶遇王朝招募預備役探索者，當然招募的對外名目不是這個，他也是在應征成功后才知道是要進入真實夢境當探索者。

    那名被楚君歸一箭射殺的探索者姓徐，方任跟他以前有過合作，這次碰到一起都覺得運氣不錯。只是老徐真是運氣不佳，舉槍瞄的是楚君歸，但實際槍口對的是林兮。千米之外楚君歸和林兮還是挨著坐的，這點誤差很正常。然而楚君歸又不知道他槍的射程有多遠，試驗體又最怕隨緣槍法，所以干脆一箭干掉了事。

    4人很快就到了預定區域，眾人下車。楚君歸讓方任跟著自己，開始呈扇形搜索。

    楚君歸搜索時也是一路小跑，整整一個小時時間，直線搜索距離15公里，然后就和林兮、小公主匯合。三人確認過各自搜索區域內都沒有猿怪和探索者活動的痕跡，就結束了一天的巡視，開始返回營地。

    整個歸途中，方任都默不作聲。不過他終于明白那些探索者是怎么死的了。

    回到營地，楚君歸已經在營地旁邊找到了一個位置，讓方任就在這里扎營駐守。現在營地里還有很多秘密，現在還不能讓他進去。

    方任本來覺得看到越野車后，自己已經麻木了，現在看到那座20米見方、墻高4米的堡壘，嘴仍是不受控制地慢慢張大，簡直合不攏來。然后他又看到營地外靠著河邊豎立著一排高爐，旁邊空地上堆放著少說也有幾百噸的礦石，另一側則是數以百計的原木，還有一輛6輛運貨推車。

    這哪是探索者營地，分明就是一個工業基地！

    然而這還不算完，他突然打了個寒戰，一抬頭，就看到營墻上一具無人cao控的機弩自動轉了過來，對準了自己，然后它居然還射出一道綠色激光，落在自己的額頭上！

    都不用照鏡子，方任就知道自己眉心此時必定有一個綠色光點，這場景在他當雇傭兵的時候見得多了。可那是現實世界，這里卻是真實夢境，真實夢境中大家不是說好的要靠火槍馬刀打天下嗎？這咋連校準激光都出現了？

    就聽咔的一聲輕響，那具機弩居然自動上弦了！方任只覺全身冰冷，一動都不敢動，連閃避的念頭都消失了。他是經驗豐富的傭兵，一看到機弩下方掛著的那個巨大箭匣，就知道這東西肯定是連發的，自己躲得過第一箭也躲不過第二箭。再說弩箭的威力和槍彈不可同日而語，中槍還有可能不死，這種機弩中一箭必死無疑。

    好在那具機弩上弦之后，就沒有后續動作了。但方任總覺得那具機弩仿佛有生命一樣，正在審視著自己。過了一會，機弩似乎對他失去了興趣，熄了激光，轉向另一個方向。再過一會，機弩開始沿著城墻移動，跑到營地另一側去了。

    雖然這是智能自動防御系統常有的cao作，但方任看著，卻總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那具機弩就像具備了自己的意識，東看看西看看，看什么東西不順眼就可能給它來上一箭。

    這時楚君歸提著一個碩大的背包走了過來，往地上一放，地面頓時陷進去幾厘米，可見背包之沉重。然后楚君歸又把左手提著的木箱放在地上，地面同樣沉降。

    可是拎著如此沉重的兩樣東西，楚君歸卻沒有在地上留下任何腳印。方任心中一凜，正要細思其中的科學原理時，楚君歸已經塞給他一本手冊，說：“背包里是你的裝備和零件，箱子里是建材，你給自己搭一間生存屋。這是使用說明書，照著做就行了。”

    方任默默接過，隨手一翻，就見手冊圖文并茂，印刷精美，紙質手感都是格外得好。

    第974章 不算過分

    一部的病房中，一名探索者不顧還在虛弱的身體，用力揮舞著拳頭，破口大罵。

    “明明就是謀殺，你們究竟管不管？這樣一個人，怎么還能讓他逍遙法外？你們都是干什么吃的！”

    在他面前是兩個身著制服的人，都是面無表情，就連唾沫星子噴到臉上，都沒有擦一下，至于那根快要戳到臉上的手指，別說還差了半厘米，就算真戳到了，他們說不定都沒有任何反應。

    左邊的制服男手上響起了滴的一聲，他終于有了點表情，說：“15分鐘到了。”

    右邊的制服男即道：“以上就是你全部的陳述，我們都已經記下來了。接下來只要等通知就好。這是你的口述記錄，在上面簽字吧。”

    探索者一把打飛了制服男手里的個人終端，大吼大叫：“我不簽！簽什么簽？我是被自己人坑回來的，你們不管行兇的人，還這個態度嗎？我為王朝流過血！”

    年輕的制服男冷笑：“你也沒少從王朝這賺錢啊！”

    這名有些年紀的探索者兩眼一瞪，道：“那也是我應得的！”

    另一名制服男要沉穩得多，道：“徐冬是吧，這是你第4次在真實夢境中死亡，正常來說，你的退役已經在申批了。”他頓了一頓，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正常來說。”

    徐冬心里一顫，隨即音量又高了一個量級：“你們是什么意思？我要投訴，我要見博士！誰也別想動我的一分錢！你們立刻給我接博士，我有這個權利！！”

    兩名灰制服互相看了看，年長的微微點頭，年輕人就打開個人終端，申請通訊。然而通訊還沒有接通，病房的門就被推開，幾名全副武裝的戰士沖進病房，為首的軍官看了眼在病床上的探索者，說：“你就是徐冬，很好，你被捕了。等治療結束，就跟我們走一趟吧！”

    徐冬一驚，隨即抓起一樣什么就向士兵們砸了過去，叫道：“老子已經在這20年了，你們幾個毛都沒長齊的算什么東西？我告訴你們，今天見不到博士，誰都別想帶我走！我就不信，楚君歸還真就能一手遮天？”

    那名軍官一聲冷笑：“看樣子還挺精神的，那就不用治了，帶走！”

    幾名戰士一擁而上，直接把徐冬從醫療艙里拖了出來，拽出了病房。那名軍官看了看砸得一片狼藉的病房，對兩個灰制服道：“真是難為你們了。”

    年輕人道：“我早就看這些人不順眼了！吃里扒外！”

    此時博士的辦公室里，博士站在真實夢境的地圖前，說：“垃圾太多，是該好好清理一下了。”

    楚君歸赫然也在，此刻正站在壁柜前，一樣樣看著里面各種稀奇古怪的武器。能夠被博士放在展柜中的自然不是凡品，不過奇怪的是，這一柜里全都是冷兵器，連一把遠程武器都沒有。

    博士在地圖上幾個點做了標記，然后回身，說：“一部原有的探索者里，有三分之二和對方有過接觸，談論過賞金的超過80%，有確鑿證據表明對賞金認真考慮的超過70%。收了訂金的有9個，最資深的12個探索者中居然有8個都收了訂金。”

    楚君歸道：“你這都被滲透得跟篩子一樣了。”

    博士微微一笑，道：“篩子？說得太客氣了。”

    楚君歸說：“這也是你放任自流的結果。林兮的事怎么樣了？”

    博士倒了兩杯酒，遞了一杯給楚君歸，說：“人已經抓到了，主使者和中間人也都找到了。他們覺得自己做得天衣無縫，但是他們忘了一點，在我主持的地盤上，沒有什么東西是我查不出來的。”

    “你那位學生呢？怎么樣了？”

    “他不是幕后黑手，充其量只是一個中間人，一個利用完就可以丟掉的工具。他還是太天真了，以為那些人真的會兌現承諾，給他二部負責人的位置。他并不知道，二部負責人預定在2個月后卸任，但是繼任者早在一年前就已經確定了，根本不是他。”

    “改不了嗎？”楚君歸問。

    博士淡道：“這么重要的職位，級別也高，任命流程至少要2個月。還有一點他是不知道的，那就是這個職位的任命也需要我的簽字。”

    楚君歸聳了聳肩，說：“我并不同情他，不過有些好奇，你是怎么懲罰他的？”

    “我只是告訴了他我對他能力和智商的真實評價，另外給他看了看二部負責人的任命流程以及繼任人選。當然，法律的事歸法律。”

    楚君歸嘆了口氣，說：“我現在又有點同情他了。傷害林兮的那個人呢？”

    博士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說：“那個小護士啊，她的故事很復雜，多多少少算是給了我一點娛樂價值。她有個男友，前段時間剛好欠了一大筆賭債，走投無路。于是她收了2000萬，作為殺人的代價。這筆錢是直接通過第三方轉到她男友的賬戶上，從法律上和她沒有任何關系。并且她恰好有了身孕，這樣在法律上就無法判她死刑。這一切看起來很完美，她救了自己的愛人，自己也不用死，對方還額外幫她的父母鋪路，讓他們得以提前晉升。”

    楚君歸輕輕晃著酒杯，問：“然后呢？”

    博士露出魔鬼般的微笑，說：“我的時間是屬于科學和全人類的，沒有功夫和那些除了內斗什么也不會的人糾纏。所以我一直致力于讓我的對手們記住如下幾個標簽：心胸狹隘、睚眥必報、不擇手段、禍及家人。最后一點，是我特別堅持的。”

    楚君歸也是十分震驚，手里的酒杯都停止了晃動。

    博士又給他倒了一杯，2杯加在一起，都快是一滿杯了。楚君歸一飲而盡，頓時精神一振，感覺能量儲備小有提升。

    博士則繼續講述：“林兮出事之后，我扣了那個小護士3天。這3天中，我讓人當著她的面，直接黑入她男友的賬戶，劃走了那2000萬；再讓人隱藏身份，陪著她男友又進了一次賭場，這一晚讓他的債務翻了3倍。然后是等她父母的晉升流程完成后，再翻出些陳年舊賬，又把他們一擼到底。最后才輪到她本人。這部分很簡單，我只是讓人把她男友這些年來的女人都給她看了，并且他想娶的人其實不是她……然后她就瘋了一樣要打掉孩子。可惜，按照王朝法律，以她這種情況，孩子必須生下來，就算她想要主要申請死刑也不行，只能生下孩子，然后無期。”

    楚君歸長出了一口氣，說：“還好我不是你的敵人。”

    博士笑了笑，說：“我說過，我的時間屬于科學和人類，如果別人不來惹我，那自然領略不到這些。可要是惹到我的頭上，那他們就會看到我那張魔鬼的面具。”

    楚君歸說：“我這次回歸，主要就是想解決賞金的事，現在看來，我的方案并不是很好，還是用您的方案吧。”

    博士疑惑道：“我在這方面似乎沒有方案。”

    “您想怎么解決就怎么解決。”楚君歸現在算是明白，什么叫姜還是老的辣。

    博士沉吟了一下，說：“也好，這事不難，我剛才想了想，一共有279種方案，差不多給那些想接賞金的家伙人手定制一個。接下來我們來說說人手的事。”

    博士伸手在空中虛點，面前立刻出現了幾百份探索者的檔案。他手指一動，這些檔案就分成了4組，其中一組占了一半。

    “這些年來，我這里的探索者之間也形成了幾個大小不一的團體，最大的這個組織叫狂狼幫，老大是個叫血狼的家伙，目前在真實夢境中死過2次，實力……怎么說呢，在探索者中算是不錯的。”

    “好爛的名字。”楚君歸評價。

    博士笑了笑，說：“幫派名字，就要突出好記和不要命，爛不爛不重要，這一點過去幾千年都沒變過。”

    “這個什么狼也是拿了訂金的？”

    “他和他手下的4條狼都拿了，當然，他拿得最多，3000萬。現在殺掉你已經變成他們的幫派任務了。”

    楚君歸問：“你怎么知道的？”

    博士淡道：“在技術面前，人類沒有硬骨頭。我沒時間審問，隨機抽取了幾個探索者查閱了一下記憶，就都知道了。”

    “其它三個呢？”

    “一個叫星盟，一個叫量子神教，各有二三十人，成立的主要目的是對抗狂狼。過往有不少探索者被狂狼幫坑害，死在了真實夢境里。最后一個部分是沒有勢力的獨行者，他們的數量會迅速擴大。”

    楚君歸想了想，說：“給狂狼幫下個任務，讓他們向我的位置靠攏。我最近正缺人手。”

    “沒問題。”零博士隨手就布置了下去。

    “這個狂狼幫……損傷可能會很大。”楚君歸委婉地提醒了一句。

    博士道：“我已經有準備了。現在所有的預備役探索者都在我手上，就連訓練設施全都給搬過來了。另外我剛向各支精銳部隊預定了一批戰士，同時也在灰色市場上招募。所以，不管你拿回來多少名額，我都用得完。啊對了，一會二部幕后老大要找我談判，你也一起聽聽吧。”

    “他來找你談？”楚君歸深知二部和博士之間早就勢同水火，現在二部幕后老大主動上門，是被博士壓了一頭，還是上門挑釁？

    博士輕描淡寫地道：“現在全市場的分子刀都在我手里，他不來找我還能找誰？看在過往情分上，我也不會讓他太為難，2000萬一把也不算過分。”

    第975章 只要價格合適

    一名精悍干練的將軍影像出現在零博士的辦公室，相比于肩上的兩顆將星，他似乎太年輕了一點，看上去也就將將30出頭。

    “博士，你應該知道我來找你的原因。分子刀我可以給你一倍的利潤，600萬。另外，我要100名預備役探索者和50套訓練設施。”

    楚君歸微微皺眉，這人一上來就咄咄逼人，讓人非常不舒服。不過這也是策略的一種，為的是給談判定下基調。

    不過零博士自然不會吃這種套路，當下微微一笑，寧定地說：“分子刀3000萬。預備役和訓練設施一套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