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摩根上將指揮的艦隊正式進駐4號行星的軌道時，楚君歸仍沒有逃，甚至大部分艦隊都還在，只有幾艘驅逐艦駛離了星系，不知去向。

    菲爾只有一聲嘆息，此時他已經不是前線最高指揮，指揮權轉交給摩根上將，戰場主力也由月輪變成了聯邦第17機動艦隊和第23行星陸戰兵團，下轄4個陸戰師合計近10萬人。

    光年艦隊不知去向，但基地不可能跑，摩根上將將艦隊展開后，陸戰軍團就開始大規模地登陸，無數大大小小的登陸艦投入行星，如同下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流星雨。

    龐大的登陸艦帶著滿身的火焰和電光，從風暴云層中沖出，然后開始減速、懸停，待艦身的火焰熄滅后才徐徐下落。轉眼之間，一片遼闊平原地帶就全被大大小小的登陸艦鋪滿，儼然是一部異星入侵大片。

    一艘登陸艦似是抵擋不住風暴云層的侵蝕，失去了大半動力，傾斜著栽進大地，小半艦身都沒入地面。附近一艘本已降落的登陸艦重新升空，拋出十余根救援索，自動固定在失事登陸艦的艦身上，然后在巨大轟鳴聲中，一點一點把登陸艦拖了出來。

    登陸艦就地展開，這些數百米長的龐然大物每一個展開都儼然是座小城市。在城市群落的中央，摩根上將走出登陸艦，一艘陸地飛艇飛了過來，然后就在他眼前失去了控制，栽在地上。摩根上將看了看個人終端，上面只有一片雪花，什么圖像都沒有，只有一個抗干擾最強的特殊指揮頻道還能勉強使用。

    摩根上將笑了笑，說：“回到原始社會了?。　?/br>
    他隨即召來了一輛運兵車，跳上車頂，道：“走，看看周圍地型！”

    幾名隨從的將軍大驚：“這太危險了！”

    “能有什么危險？以前當連長的時候不是都這么過來的？除非我這身戰甲不合格，那就要好好查查貪污的問題了?！闭f罷，上將一揮手，戰車就載著他向登陸區外駛去。幾名將軍早就習慣了上將的這種風格，無奈搖頭，迅速布置了前出偵察的部隊，然后各自登上戰車，跟著上將而去。

    數公里外的山頂，一頭戰斗獸纏繞在大樹上，利用寬大的樹葉擋住自己大半個身體，從樹葉縫隙望著一片轟鳴的登陸基地。

    它抬起三根腕足，一下一下地虛點，統計著登陸部隊的數量。只是登陸部隊實在是太多了，無論人員還是戰車都是密密麻麻的一片，讓它腕足點得都有些抽筋。

    它正在觀察和計數，忽然有所感覺，回頭一看，楚君歸、智者以及數頭戰斗獸已經出現在樹下。

    楚君歸向周圍看看，躍上了一株大樹，這個位置視野開闊，可以將半個登陸場都一覽無余。

    這時登陸場中央突然亮起一團強烈閃光，一道有如實質的光墻出現，迅速移向遠方。

    “生物掃描！”楚君歸迅速道。

    智者立刻在意識中下了指令，所有戰斗獸身體表面都升起一粒粒的凸起，露出木質紋理。下完指令后，智者自己則散成一團黑霧，躲到了一株雙葉樹后。

    無形的光墻瞬間掠過他們所在的位置，繼續移向遠方。戰斗獸身體表面的凸粒成分就和雙葉樹樹皮差不多，這種超大范圍的生物掃描精度不可能達到0.1平方厘米，在系統識別中，大概率會把戰斗獸識別成植物。就算個別戰斗獸被識別出來，只要不是成群結隊的移動，也會被當成本地生物而被系統忽略。

    智者化為黑霧后，掃描反應幾乎是零。別說這種大范圍掃描，就是精準的短距掃描，也休想發現智者。

    楚君歸身上的戰甲則是從聯邦特別訂制的，自帶多種反偵察功能，對付這種大路貨色的掃描，想讓對方識別成什么都可以，就是偽裝成一堆巨型生物糞都毫無問題。

    楚君歸視線緩緩掃過登陸場，所過之處所有目標都被識別、編組、分析，大部分技術兵器也被識別出來。這時一支小規模部隊突然被重點標注。

    這支部隊由十幾輛戰車構成，人員不過百人，正緩慢地沿著登陸場外緣移動?？瓷先ミ@支部隊十分普通，說是偵察部隊也好，勘探部隊也行。然而楚君歸把它識別出來的原因在于這支部隊所到之處，周圍的部隊紛紛為之改變行動，部隊中央一輛戰車上兩個人正探出半個身子，觀察著周圍的地型。無論前方還是后方的戰車上軍官，都時不時望向這輛戰車，顯然是在等候指示。

    楚君歸瞬間有了判斷，這名軍官級別不高也不低，大概率是個中?；蚴巧闲?，真正的高級將領是不會親自干勘察地型這種活的。

    楚君歸心中一動，手一伸，一頭戰斗獸就送上了一支特別改裝過的步槍。這種40mm口徑的東西也就在楚君歸這里叫槍。

    楚君歸端起這支長達2米半的‘槍’，壓進一顆有小臂那么粗、長50厘米的子彈，瞄準了那輛緩緩移動的戰車。試驗體的視野中自動算出了氣流、風向等一應因素，一道清晰彈道不斷延伸，最后落在了那名軍官的胸口。

    這種威力的子彈根本不需要打頭，就是擦著身體飛過也能把人弄成兩截。

    楚君歸用了一秒鐘瞄準和校正，就扣下了扳機。

    一團氣浪在樹冠擴散開來，雙葉樹的樹干瞬間向后傾斜了一個有些夸張的角度。

    楚君歸直接從樹上跳下，落地，然后才回頭去看戰果。這顆子彈要飛近2秒，才能命中目標。

    望向戰場時，楚君歸剛好看到那名軍官身周突然迸發出耀眼光芒，一道有如實質的光幕將他罩在其中，彈頭射在光幕上瞬間激發出耀眼強光，隨即偏轉，射入戰車。戰車瞬時爆炸，將那名軍官拋到空中，但是保護著他的光幕并沒有破碎。

    個人防御力場！

    楚君歸大吃一驚，這種單人防御力場可不是大路貨，它需要至少上千萬千瓦的功率供能才能激活，微型聚變能源根本無法提供這個級別的供能，只有使用反物質的動力反應堆才行。因此每一套個人防御力場都是天價，只有高級將領才有資格配備，以前楚君歸打過交道的都是少將，根本沒資格配備這種高級貨。

    楚君歸知道自己可能錯過了一條大魚，不免有些懊惱。但此時已不能久留，他揮手召來兩頭戰斗獸，跳了上去。兩頭戰斗獸配合無間，身體緊緊挨著，十幾只腕足交替揮動，如同一個彈珠般彈射向前，雖然是在森林中，仍是以超過百公里的時速迅速離開現場。

    楚君歸還不知道，聯邦第17艦隊司令兼登陸部隊總指揮摩根上將剛剛差點被他一槍送上西天。

    登陸部隊隨即對周圍區域展開地毯式搜索，并對縱深區域進行大規模的火力偵察，但都一無所獲。除了在狙擊位置檢獲了一些殘留火藥成分外，就再沒找到任何線索。戰斗獸完全和周圍環境融為一體，不特別針對的話，根本找不到它們。

    就在聯邦登陸部隊還在縱深搜索時，數支武裝偵察分隊突然同時失去了信號！

    登陸基地上空瞬時響起警報，所有整備完成的部隊紛紛開入剛剛造好的臨時防御工事，眾多還沒有領到裝備的戰士配備重型戰甲也進駐工事，只穿了輕型戰甲的則躲回到登陸艦內，利用艦載武器進行反擊。

    防御還沒有完全布置好，無數戰車就在地平線上出現，匯成三道鋼鐵洪流，殺向登陸基地！同時空中也出現大批活體導彈，貼著風暴云層到了基地上空。

    激戰持續了整整一個小時，陸戰隊前方防線被全部摧毀，他們且戰且退，在艦載武器的掩護下才勉強擋住楚君歸的攻擊。眼見艦載武器帶來的殺傷越來越大，終于在某個臨界點時，楚君歸下令撤退。

    眾多戰車又如潮水般退走，部分戰車還拖上了已方被摧毀的戰車殘骸。

    登陸場上濃煙滾滾，到處都是尸體和殘骸，一堆堆剛剛搬下來的物資還在熊熊燃燒，外圍的幾艘登陸艦都被摧毀。

    一個個聯邦戰士在殘骸中慢慢走著，尋找著還活著的幸存者。然而他們的努力注定落空，在4號行星上只要戰甲破損，一分鐘就會失去性命。

    摩根上將又出現在戰士們面前，他臉色有些蒼白，戰甲也更換了好幾個部件。上將臉色凝重，在硝煙、尸體和廢墟中穿過，周圍儼然是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旁邊一名參謀小聲快速地匯報著剛剛統計出來的戰報，計有400余輛戰車被毀，上百艘陸地突擊艇被摧毀在地面上，6艘登陸艦受損，其中2艘完全損毀。人員傷亡超過4000人，傷員500多人，其余都是戰死者。

    聽到傷亡比例時，上將的腳步頓了一頓，然后才繼續往前走，來到一輛被摧毀的光年戰車殘骸前。上將向周圍看了看，這輛戰車距離中心區域只有百米，有兩艘登陸艦都被它甩在身后。這是整個光年突進得最遠的戰車，距離摩根的指揮中心只有一步之遙。

    第842章 我盡力

    月輪旗艦上，菲爾坐在落地舷窗前，輕輕搖晃著手中的冰水。

    年輕人走了過來，看到他手里的水杯也是怔了一下，問：“你這是搞什么修行嗎？”

    菲爾指了指自己的頭，說：“我需要清醒的頭腦，所以決定在戰爭結束前不再碰酒?！?/br>
    年輕人不以為然，道：“算了吧，以你的體質，就是喝上10瓶威士忌也不會不清醒?！?/br>
    “儀式感！生活要有儀式感，懂嗎？你姐沒教過你這些？”

    “我姐從不搞這些沒用的東西。別給自己找借口，你這是又想干什么蠢事了吧！”年輕人毫不留情地拆穿了菲爾。

    菲爾苦笑，說：“摩根上將已經登陸一個星期了，這幾天的戰報你都看了嗎？”

    “看了，意外的激烈，損失也很慘重。說實話，我完全沒想到傷亡會這么的不對等，以前我總覺得楚君歸打游擊很厲害，到了正面戰場就不行了。現在看我還是低估他了?！?/br>
    菲爾道：“技術兵器的損失是4：1，可是人員傷亡比例是10：1，這才一周，我們就損失了超過18000人，而且傷員的比例很低，大部分都是直接戰死。”

    “這顆星球的環境就是如此，戰甲破損就是死亡。不過戰報上我有些地方沒看懂，楚君歸的戰車殘骸中有一種奇異生物的尸體，檢驗結果說這是非自然的物種。難道這就是楚君歸的秘密？”

    菲爾搖頭，說：“報告我也看了，那種東西只能說是比普通動物高級一點，但功能殘缺，也沒有具備強大智慧的跡象，腦容量比普通人類小得多，思考能力恐怕比猩猩強不了多少。它或許有某些特殊功能，但應該不是楚君歸能致勝的關鍵?！?/br>
    “那他放這么一個東西干什么？圖騰、信仰？”

    “誰知道呢，這是技術部門需要cao心的事。過來，看看這個。”菲爾放出一段影像。

    那是在行星表面的戰斗，畫面非常抖動和模糊，勉強能看清楚發生了什么。一隊聯邦戰車正在迅猛進攻，它們面對的是數量還不到自己一半的光年戰車，隊伍中央的兩具機甲正在拼命輸出火力，然而它們并沒有發射最致命的導彈，只是用機炮不斷傾瀉火力。

    光年戰車的防御格外堅實，頂著機甲的炮火還擊，整整被轟擊了快半分鐘，吃了數百發炮彈這才被擊毀。他們的陣線松散但有序，仿佛一張有彈性的大網，不斷起伏伸縮，但就是不破。就在戰況膠著之際，聯邦部隊兩翼突然各出現一支光年的部隊！

    在三面夾擊下，聯邦部隊很快就要陷入崩潰邊緣，一時損失慘重，兩具機甲都被摧毀。好在增援部隊及時趕到，三支光年的裝甲分隊才分頭撤退，離開戰場。損失慘重的聯邦部隊也無力追擊，眼睜睜地看著光年離去。

    “看到了嗎，類似的情況每天都要發生好幾次，光年總是能準確在局部戰爭建立優勢，這不是一次兩次了。而我們過半的部隊要么在尋找敵人的蹤跡、要么在各個戰場支援，來回奔波、疲于奔命。明明我們是有絕對優勢的，可是打到現在，反而光年才像是兵力更雄厚的一方?！?/br>
    年輕人若有所思，“你是想說，楚君歸的指揮很厲害？”

    “豈止是厲害，簡直就是神！豪格輸得一點都不冤?！?/br>
    年輕人搖頭，“這個世界上沒有神。只要是人，就一定會有缺點，楚君歸也不例外。只是我們現在沒有找到他的缺點而已，不代表他沒有缺點。”

    菲爾點頭，“沒錯，只要他還是人?！?/br>
    影像已經到了盡頭，又在循環播放。

    年輕人忽然說：“楚君歸顯然很熟悉這片戰場，而我們不熟悉。但是只要打過一次之后，我們也會對地型同樣熟悉。另外，這種戰法也有弱點，那就是他的基地。只要進攻他的基地，那他就必須收縮兵力，和我們正面決戰！那時，我們就能發揮在火力和兵力上的優勢了。”

    菲爾向他深深看了一眼，說：“我們可沒有火力優勢?！?/br>
    “不，我們有！如果是我，就把登陸艦直接開到他的基地門口，用艦載炮轟！雖然主炮用不了，但是副炮也完全能夠壓住要塞炮！”

    菲爾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說：“這個想法不錯！其實今天早上，摩根將軍已經開始向要塞進軍，并且讓6艘登陸艦起飛，作為移動的火力支點?！?/br>
    年輕人啊了一聲，顯得有些激動：“摩根將軍和我想的一樣！”

    菲爾哈哈一笑，說：“等他回來，我會向他引薦你的。”

    “要不要開瓶酒慶祝一下？”

    菲爾看看手中的冰水，搖頭道：“還是不了?！?/br>
    這時一名參謀走了進來，說：“增援的第24、25陸戰軍團已經完成跳躍，準備進入星系。”

    年輕人怔了怔，道：“又增援了兩個軍團？”

    菲爾意味深長地道：“你以為一個軍團就夠了？這兩個軍團都是摩根將軍調來的，行星上的23軍團只是先行部隊而已?！?/br>
    “我們對楚君歸這么看重？王朝怎么會把他拋在這里等死？”

    菲爾再次拍拍年輕人的肩，說：“只有和楚君歸正面打過，才會真正知道他的價值。”

    菲爾看看時間，說：“預計4小時后摩根將軍才會抵達要塞。進攻應該在5小時后開始，然后打上一天？你去休息一會吧，睡醒后正好看戰報?！?/br>
    年輕人確實比較疲倦，就返回艙室睡覺去了。

    2號基地，楚君歸站在指揮大樓樓頂，俯視著整個防御體系，每秒鐘都要下達幾十個指令，對防線作最后的微調。

    威爾遜出現在旁邊，楚君歸問：“士氣怎么樣？”

    “坦率的說，并不是很高，特別是剛投降的那些人。這么快就要直面昔日戰友，他們還很不適應。只不過因為失敗了就是死，他們才會堅持戰斗?！?/br>
    楚君歸意念一動，把陸戰隊的俘虜從幾個重要防御陣地上撤了下來，換上了光年的老戰士。新投降的人既然怕死，那也就不可能指望他們會死戰，能夠堅持戰斗就不錯了。逃跑的話，掌握了戰甲和芯片底層權限的楚君歸隨時可以扼殺他們。

    作完調整，楚君歸對威爾遜道：“告訴他們，站在我們對面會死的更快。還有，我是不會帶著他們失敗的。”

    威爾遜精神一振，楚君歸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說：“我只能保證，這一戰我們會贏?！?/br>
    威爾遜一怔。

    楚君歸道：“現在只是開胃菜，大餐還在后頭。這一戰敗了后，聯邦絕不會就此罷休，一定會增調更多的兵力過來，那時我們在軌道上的艦隊恐怕也藏不住了。所以這一戰，沒有盡頭?！?/br>
    “那就打，總不會比當初面對獸潮的時候更難?！?/br>
    楚君歸道：“總是和聯邦戰斗，你心里會不會不舒服？”

    威爾遜又是一怔，片刻后才說：“這就是戰爭，做為軍人，我的職責就是打贏戰爭。發動戰爭的是上面的人，如果說不舒服，那是有的，但這影響不到我?！?/br>
    說到這里，威爾遜無聲地笑了一下，說：“頭兒，如果你覺得對我們心有愧疚，那就趕緊爬到能決定戰爭的位置，改變這個世界。說實在的，我到現在都不知道這場戰爭是怎么打起來的?！?/br>
    楚君歸苦笑一下，說：“我盡力?！?/br>
    遠方高地的脊線上，突然躍出一輛聯邦戰車，隨后無窮無盡的戰車駛上脊線，一具具高大機甲也在戰車群中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