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5章 一個人

    跳躍到n7703的聯邦艦隊戰力已經超過半支正規艦隊，當初王朝第九艦隊留下來的2個分艦隊也就是這等規模。這支艦隊整合了月輪軍團的艦隊后，實力已經能影響整個戰區的局勢。

    這支龐大的艦隊并未多作停留，也未理會在星系邊緣的光年，浩浩蕩蕩地駛向星空深處。

    艦橋內，楚君歸、李心怡和李若白目送著龐大艦隊遠去，誰都沒有說話。這樣一支艦隊出現在星域腹地，蘇劍的處境恐怕不會很好。

    “這樣好嗎？”李心怡問，她的聲音中有一絲顫抖。

    李若白喝了一聲：“心怡！”聲音少見的嚴厲。

    但少女沒有理他，倔強地盯著楚君歸。楚君歸沒有回頭，望著聯邦艦隊遠去的方向，許久之后才說：“這是我做的決定，和你們沒有關系，你們也從來沒有過軍團的決策權。”

    少女的眼睛微微泛紅，但頑強地沒有讓那點水汽化為水珠，她顫聲說：“這就是你的回答？”

    “是的。”楚君歸非常平靜。

    “我……明白了。那么，抱歉。”少女忽然轉身，頭也不回地奔出了指揮艙。

    李若白嘆了口氣，無奈地道：“君歸，你是裝傻還是真不明白啊！這時候隨便說兩句不就糊弄過去了？這下好了，以心怡的脾氣，恐怕就要收拾東西走了。一會我去哄哄她，你可千萬別再這么說話了。我們都知道光年是你的，誰也沒貪圖這點東西啊！”

    楚君歸道：“不用哄她了，你和她一起走吧。”

    李若白吃了一驚，道：“為什么？”

    “這幾天我仔細想過，有些事不做不行，但也只能我來做。你們不要說替我分擔，就是有一絲瓜葛都不行。”

    李若白勉強笑了笑，故作輕松地說：“能有多大的事，我們還擺不平嗎？”

    楚君歸向聯邦艦隊遠去的方向指了指，說：“這樣的事。”

    李若白臉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

    楚君歸終于回頭，說：“所以，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我……”

    楚君歸道：“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不是一個人活著的，若白，你要為你的家人、朋友和家族考慮，不要連累他們。”

    “那你呢？”

    “我不一樣，我只有一個人。所以這些事，只能我來做。”

    楚君歸看了看時間，說：“時間差不多了，我安排了星艦，一會會送你們到最近的王朝行星。”

    “這……太突然了！”

    楚君歸道：“沒辦法，這是最后的時間線。現在離開，你們還可以說和這件事毫無關系，再晚一點就很難自圓其說了。回王朝后，那邊有我雇的律師，有什么事找他就可以了。”

    交待完，楚君歸就道：“你該走了，現在我想一個人呆會。”

    李若白沒再堅持，只是離開前回頭看了一眼，只見楚君歸一個人站在無限深空前，顯得無比孤獨。

    片刻后，一艘驅逐艦離開了艦隊，返回4號行星。再過片刻，它就將載著少女和李若白前往王朝，而這一次的分別，就不知道什么時候再相見了。

    李若白覺得突然，其實楚君歸已經是深思熟慮好幾天了。局勢的變化讓楚君歸也感覺漸漸難以招架，而徐冰顏在縱貫線的戰績如日中天，不斷帶來新的壓力。政治組件反復推演，結果只是證明楚君歸手中的牌會越來越少，局面也會越來越被動。除非……

    除非楚君歸換一種行事方式。

    送走了少女和李若白，楚君歸返回4號行星時，感覺一切都變得有些空蕩蕩的，雖然周圍人來人往，獸來獸往，可就是說不出的冰冷和寂寞，好像整個世界都失去了生氣。

    可是楚君歸知道，他們必須得走。少女和李若白都是有家族的，李若白也和帝室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他們不可能離開王朝，也不能和自己將要做的事有牽連。

    智者和開天出現，一左一右地站在楚君歸面前。楚君歸收拾了一下情緒，說：“我們現在重新分一下工，智者還是和以往一樣負責新基地的建設，目標是盡可能地擴大產能，同時要把材料送到軌道站來。開天接手心怡的職責，重啟軌道基地和船塢，此外你也要盡快完成進化。”

    開天頓時急了，“主人，我不能跟著您了嗎？”

    “先把家里的事干好再說。”

    打發了智者和開天，楚君歸接過了泰坦的設計工作，轉眼間就進入全功率運轉的模式，在公式和數據的深空里不斷探索。泰坦的設計大的節點有上千個，小的節點以十萬計，哪怕對試驗體來說也是一項極為龐大的工程。沉浸于工作之后，楚君歸似乎終于擺脫了情緒的影響。

    不知過了多久，楚君歸方被一條消息喚醒。消息是埃文斯發來的，只有短短一句話：22臺大型主腦已運到。

    收到消息時，一艘運輸船就已出現在n7703星系外，駛向4號行星。楚君歸平靜地接收了主腦，平靜地安裝、檢測，然后在洶涌的算力中平靜地開啟了新一輪的工作。智者已經回到了行星地表，開天也在埋頭工作，埋頭進食，盡可能地不去靠近楚君歸。這個時候的楚君歸，讓開天也有種想要遠離的沖動。

    調試完新入手的主腦，楚君歸剛剛進入工作狀態，又被一條消息喚醒。這條消息有極高的優先級，但很久都沒有出現過了。

    楚君歸沒有猶豫，接通了通訊，然后面前出現了零博士的影像。

    零博士的樣子看起來就沒有變過，他用深邃的目光看了一眼楚君歸，說：“這是一段單向的消息，會在我說完后5秒內自動銷毀，所以認真聽好了……哦，我忘了，遺忘是人類才有的缺陷，而你是不會遺忘的。我剛剛收到了一條讓人震驚的消息，是軍中一位老朋友轉給我的。他說，第4艦隊已經在內部提起了對你的控告，罪名是叛國、資敵和抗命。按照控告的罪名程度，每一條都足夠把你送上注射臺。”

    楚君歸默默地在心中過了一遍王朝的相關法條，然后理出了一條時間線。哪怕在軍內提起控告也需要一系列的流程和文件準備，也就是說，在岳有德來征調之前，第4艦隊已經在告楚君歸抗命和叛國了。

    就算楚君歸乖乖地接受了征調，恐怕蘇劍依然不會撤銷控訴，還是會把楚君歸送進去。而那時楚君歸一沒兵二沒星艦，根本沒有反抗之力，不用想也能知道接下來會是什么樣的命運。

    楚君歸對蘇劍會撤訴根本就不抱幻想，從把那兩艘來征調的星艦推入風暴云層的一刻起，他就已經拋棄了所有的幻想。

    零博士停頓了片刻，繼續道：“我會動用在軍方的一些關系，看看能不能幫你拖延一些時間，但是很難徹底翻盤。你自己也要早做準備。近期我會以實驗室的名義給你一些任務，完成它們有助于提升你在上面的印象。”

    說完，零博士的影像就消失，但留下一個看似損壞的數據文件。楚君歸的意識一接觸到那個文件，里面的數據瞬間翻譯，變成全新的文件。看來觸發編譯的密碼就是楚君歸的基因。

    文件內是一張生物組織的設計圖。這是一個小巧但奇怪的神經組織，異常的致密。這個指甲大小的小組織可以提供相當于正常人類大腦80%的記憶空間，而且和正常大腦相互獨立，可以單獨封閉。

    楚君歸明白零博士的用意，一旦真的被抓住了，這個小器官就是楚君歸可以保守自己秘密記憶的地方。生成器官這種cao作對試驗體來說不算什么，轉移記憶也很容易，但正常人類就做不到了。

    有了它，就可以對抗審訊手段中最常見的記憶提取。記憶提取在正常審訊中是受到極為嚴格限制的，然而軍隊內部就很難說了。政治組件已經用無數的事例證明，越是不透明的地方，越容易出現不應該出現的cao作。

    楚君歸要了一大盤超高熱量的合成食物，直接吞了下去，然后閉上眼睛，開始加速身體局部的生長速度。片刻之后，楚君歸睜開雙眼，明顯感覺到意識中多了兩處若隱若現的空間，里面都可以存儲大量信息。

    楚君歸生成了兩個新的記憶體，分別藏在小腿里。雖然楚君歸并不打算按照蘇劍的劇本走，也沒興趣考驗王朝軍事法庭的公正，但多做些準備總是好的。

    試用之后，楚君歸發現兩個小器官意外的好用，而且還有相當的思考能力，給楚君歸自身的算力增加了2成，也算是意料之外的收獲。做完自身準備，就該是艦隊了。楚君歸一口氣下了5套冠軍騎士的外觀套件。在對付月輪軍團的首戰，冠軍騎士套件效果好得讓人吃驚，原本楚君歸是準備付出一兩艘驅逐艦作為代價來換對手2艘驅逐艦的，沒想到冠軍騎士一出現，月輪軍團就跟蒼蠅見血一樣集中了幾乎半個艦隊的火力集火。

    同樣的招數自然不能再用，但是變一變總是可以的。當對手看到半數冠軍騎士半數普通星艦時，該集火哪個，想必是心中犯難。而且外觀套件也是有一定防御力的，正應了那句老話，涂裝也是戰斗力。

    第816章 收割

    戰局瞬息萬變。

    王朝在縱貫線打得酣暢淋漓，而在n77星域，本是處于劣勢的蘇劍突然發起了名為“收割”的戰役，放棄了多處要地，集中艦隊主力全力圍攻月輪軍團突出的前衛部隊。

    此舉確實出乎聯邦軍預料，也造成瞬間的混亂，有的部隊急于搶占基地要點，有的部隊則向月輪前衛艦隊靠攏，積極救援。整整3小時后，聯邦方面才發出統一命令，全力救援月輪前衛艦隊。各支去搶占要點的部隊不情不愿地掉頭，前往救援。但這一來一回就是一整天過去，月輪前衛部隊的處境已經相當不妙。

    這也正是蘇劍的聰明之處，聯邦在n77戰區的部隊分屬6個不同的勢力，雖然號稱是統一指揮，但是在實戰中難免會有彼此猜忌、互相拆臺。蘇劍一口氣放出十幾個重要基地目標，誰占了就是誰的軍功，去救月輪又有什么好處？

    果然，一直到艦隊戰開始，聯邦戰區司令部內部還在爭吵，整整吵了幾個小時，才算把這份命令發出來。

    蘇劍要的就是這幾個小時。幾小時時間，第4艦隊過半主力分艦隊已經跳躍到位，出現在戰場上。同時艦隊也不斷打出空間震蕩彈，干擾空間跳躍，聯邦救援艦隊只能從更遠的跳躍點出來，花更多的時間才能趕到戰場。

    然而戰爭總是充滿了變數，戰斗一開始，蘇劍就突然發現這支月輪的艦隊戰力格外強悍，自已放出去的誘餌艦隊在對方的猛烈攻擊下居然有崩潰的跡象。大驚之余，蘇劍也顧不上集結艦隊總攻，直接把手上的兩支分艦隊投入戰場，戰力對月輪形成了1.5：1的優勢。然而戰力僅僅是紙面上的，投入到戰場的兩支分艦隊表現遠遠比不上作誘餌的精銳部隊，而月輪前衛艦隊打得極為兇悍，許多星艦明明已經在爆炸邊緣，可就是死戰不退，有的甚至干脆一頭撞向對手！

    這可是深空，而不是沒什么回旋余地的大海，撞擊當然沒有成功，可是第4艦隊的陣型卻被成功打亂，有幾艘星艦明明不在撞擊路線上，可是指揮官不知道是昏了頭還是嚇破了膽，居然也掉頭規避，整個攻擊陣型瞬間變得散亂。

    蘇劍氣得臉色鐵青，連發數道語氣強硬之極的命令，才算把那幾艘星艦給罵回了原本的陣位。第4艦隊長年在二線駐守，艦隊里充斥著大大小小有著各種關系的人，這批人平時還算聽話，可是到了關鍵時刻，事關生死時就露出本來面目，不怎么理會蘇劍的命令了。

    蘇劍很清楚這一點，但也一直沒什么好辦法。

    懦弱是戰爭的大敵，第4艦隊明明有優勢的兵力，可是損失卻比對手更高。只不過第4艦隊的星艦數量更多，就算拼損耗月輪前衛軍團也拼不過。此刻蘇劍一直擔心月輪前衛部隊會想辦法撤退，一直到又一支分艦隊趕到戰場，蘇劍才算放下了一顆懸空的心。他立刻布置新到的分艦隊繞向月輪艦隊后方，切斷了對手的退路。

    做完這些，蘇劍又有了新的擔心：月輪前衛艦隊為什么不逃？

    答案很明顯，至少蘇劍認為自己找到了答案，那就是月輪的前衛艦隊也是誘餌。聯邦想把他的第4艦隊拖死在這里，然后用主力趕來和他決戰。艦隊決戰一直是蘇劍極力避免的，他很清楚自己在戰區的最終戰略目標就是成功防御。

    只是這一次的先機是掌握在蘇劍手里。蘇劍看著星圖上一支支陸續靠近的分艦隊，終于露出了笑容。聯邦扯皮扯了三個小時，這額外多出的三個小時格外重要，而且聯邦顯然不知道他幾乎放棄了全部戰線上的要塞和基地，如果知道的話，必然不會讓月輪前衛艦隊留下來送死。

    蘇劍不動聲色，又將一支剛剛趕到分艦隊送入戰場。他再一次確認聯邦艦隊的動向，掃描結果顯示，最近幾小時中沒有新的大規模空間跳躍波動出現，附近跳躍點更是在全面干擾中，已經無法使用。

    也就是說，聯邦并沒有新的動作，而開戰后已經跳躍過來的分艦隊都在掌握之中，它們想要趕到戰場至少也是一天之后。此前的那些空間跳躍信號則不用在意，原本就都離這里有相當距離，除非跳躍出來就一直往戰場飛。可那時蘇劍的行動還沒有開始，聯邦哪會知道這里會成為戰場？

    24小時足夠了，蘇劍甚至不需要那么多的時間，只要有20小時，最多20個小時，他就能把月輪前衛艦隊碾碎吞下！

    隨著又一支分艦隊進入戰場，月輪的前衛艦隊似乎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命運，戰斗變得更加慘烈和瘋狂。一艘艘星艦都是抱著同歸于盡的架勢拼命對射，就算是臨死也要在第4艦隊身上咬下一塊rou來。

    最終的勝利即將到來，可是蘇劍臉上的笑容已經漸漸消失。仗打到現在，月輪前衛艦隊明知道逃不出去，可是居然沒有一艘星艦投降！這和蘇劍的預計完全不一樣，正常情況下月輪前衛部隊在知道逃走無望時就應該投降，那樣第4艦隊的損失也會小得多。

    而現在為了吃掉月輪前衛艦隊，蘇劍已經付出了3艘重巡的代價！對方總共也就只有5艘重巡，而大部分時間蘇劍都是用10艘以上的重巡在圍攻，且還不斷有援軍進入戰場。這種戰損，已經讓勝利失色不少，更是讓蘇劍夢寐以求的名將光環暗淡了許多。

    看著還在奮力抵抗的寥寥幾艘月輪星艦，蘇劍臉色陰沉，心中忽然涌上無窮恨意，向星圖上一個個飄浮的光點一指，道：“把這些都給掃了！”

    旁邊的參謀嚇了一跳，道：“將軍，那些都是救生艙……”

    “我當然知道！留著他們干什么，再回到戰場上跟我作對嗎？還是說讓他們告訴敵人我們下一步的動向？”

    參謀唯唯諾諾，不敢說話。然而攻擊救生艙是星艦戰的大忌，一旦查實，戰后必上軍事法庭。

    蘇劍向他看了一眼，目光中充滿了森寒，冷道：“怎么，還要我親自下這道命令嗎？”

    參謀全身一顫，頓時明白了蘇劍的用意。他額頭見汗，心中反復權衡，最后咬牙出了指揮艙。片刻之后，幾艘第4艦隊的驅逐艦突然停止了攻擊，轉而撤到二線地帶，然后開始用副炮和太空導彈掃射一個個飄浮在太空中的救生艙。

    蘇劍面前的公共頻道突然亮了起來，顯示是月輪前衛艦隊指揮。蘇劍伸手一點，接通了通訊，面前出現了一個額頭纏著染血紗布的猛男。他雙眼通紅，瞪得滾圓，牙齒咬得喀喀作響。

    蘇劍不動聲色，說：“準備投降嗎？”

    “做夢！！”

    蘇劍道：“只要你肯投降，我就停止攻擊。”

    月輪指揮官一聲長笑，道：“你連攻擊救生艙的事都干得出來，我寧可相信一個婊子都不會相信你！別他x的廢話了，老子和老子的人都會血戰到底！今天的帳，菲爾將軍全都會替我們討回來的！”

    蘇劍神色平靜，說：“那我等著。”

    月輪指揮官最后道：“姓蘇的，用你們王朝的話說，你這樣的人不斷子絕孫，天理難容！”

    通訊頻道就此切斷。

    月輪前衛艦隊22艘星艦此刻還剩下4艘，在上百艘星艦的圍攻下正在做最后的掙扎。它們的還擊依舊準確犀利，只是不可避免的一點點衰弱。

    太空中時不時燃起點點火花，那是一個個救生艙被擊中爆炸時的火光。深空中回蕩著絕望的慘叫、惡毒的詛咒和憤怒的咆哮，只是這些聲音都只能以電波的形式飄蕩，然后消失。

    月輪前衛部隊最后一艘星艦終于失去了動力，靜靜飄浮在太空中，一枚枚太空魚雷依然如見了血的鯊群，接連不斷地轟在它上面。

    參謀回到了指揮艙，對蘇劍道：“將軍，已經完成任務。”他的聲音有些低沉。

    蘇劍淡道：“弄干凈一點。”

    那名參謀點了點頭，又轉身出了指揮艙。蘇劍在指揮臺上點了一下，旗艦開始掃描整個戰場，他反復掃描了三次，這才滿意。

    第4艦隊終于開始重新集結，最后作為旗艦的主力艦先后射出了兩發慢吞吞的太空魚雷。幾分鐘后，原本戰場的中心處亮起了兩團熾熱到極致的光芒，超過恒星的光與熱掃過了整個戰場，許多小塊的殘骸在強烈的粒子風暴中直接融解，變形成團團基本金屬或是其它什么叫不上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