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道：“能冒昧地問一句，您是和他們過往有恩怨嗎？”

    “沒有。”

    老人遲疑了一下，仍是問：“那為什么要置他們于死地呢？”

    楚君歸認真地想了想，說：“大概只是因為他們運氣不好吧?！?/br>
    老人還想多問幾句，楚君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刻一驚，把所有的問題都咽了回去。楚君歸淡道：“不要問那些不需要你知道的問題。把我交待的事情辦好，我就會把艾爾生物的股權還給你10%，只加價30%而已。”

    艾爾生物此時只有60億市值，前幾天楚君歸通過不同渠道秘密收購了超過80%的股份，其中有一半都是從老人手中購得。老人掌管艾爾生物多年，原本以為公司不死不活，也不可能有多大起色，既然有人要買，那倒不如全部賣了，自此安心退休?？墒撬f萬沒想到楚君歸接手第二天就和墨菲航運簽了這么一個合同。

    原本老人以為這是個極度愚蠢的合同，條款再怎么苛刻都彌補不了高于市價幾倍的運費。而且不管列出多少條款，只要墨菲航運把東西送到，那些條款就通通無用。但誰都沒想到，就在這時出了星盜封鎖蒼夫星系的事。

    要說這兩件事沒有關聯，老人打死也不相信。但如果這兩件事真有關聯，那楚君歸可就是深不可測了。老人每每想到這個，就會驚出一身冷汗。若只是這樣也就罷了，偏偏楚君歸提出，只要他繼續代表艾爾生物出面，按楚君歸的吩咐做事，楚君歸就會把10%的股份回售給他，只比原始價格高30%而已。

    一家60億市值的公司突然得到30億的賠償，誰都知道股價會怎么表現。老人自是覺得自己不必那么早退休，自尊和矜持也都不再重要。這幾天他都是抱著學無先后、達者為師的理念在為楚君歸辦事，既然有這樣的理念，那對楚君歸態度尊重一點也說得過去了。

    資本市場的戰爭已經陷入白熱化，波士頓信貸的股價已經顯出頹勢，在36元反復上下，都難以突破。

    這時已經是波士頓信貸開始反擊的第4天，公司照例在當地時間清晨時分就公布了一起資產收購的消息。這則消息在平日本來會對股價有明顯刺激，可是在當下的情況下只是讓股價就得稍微堅挺一點而已。在36元附近出現了大量拋盤，簡和艾文頓手中的資金早已耗盡，無力承接這么多的股份。

    市場角落處悄然開始流傳一些對波士頓信貸不利的消息，據說波士頓信貸的資產質量出了很大的問題。流言越傳越廣，卻不見波士頓信貸出來辟謠，于是股價開始緩緩下落。而光年則在公司和楚君歸雙重大手筆增持下開始止跌回升，穩定在95元左右。

    市場風雨飄搖，投資者備受煎熬，無論是押波士頓信貸還是押光年的都是如此。蕓蕓眾生中，只有昆頗有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他最新購入光年的股價是89，現在雖然盈利不多，但勝在買在最低點附近，且當天買入隔天就盈利，這手法簡直都不能用凌厲狠辣來形容了。唯一遺憾的是，昆買的是1.6億而不是16億。

    看著緩慢但堅定爬升的股價，昆只覺得楚君歸也不過如此，機關算盡，最后還不是要為他打工？

    憑借著對市場的敏感，簡隱隱感覺勢頭不對。有那么一瞬間，她也曾想過是否到此為止，把手中持有的杠桿部分獲利了結。然而這已經不再是她一個人的事，而是整個艾文頓家族的事。簡手中的倉位可以獲利了結，艾文頓家族持有的幾千億市值能賣給誰去？

    那些外圍的基金其實一個都靠不住，除非用一紙合約鎖死，否則的話不管他們說的有多好聽，一旦市場變化，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都快。

    整個上午，簡都有些坐立不安，她透過渠道連續向墨菲航運詢問了兩次，得到的回答都是經營正常有序，正在積極設法找回被劫持的船隊。

    雖然是官方回答，但多少讓簡有些安心。思前想后，簡終于決定，將戰爭進行到底！

    她立刻展現出驚人的行動力，只用了一個中午的時間就說服了所有董事會成員，再用一小時走完全部流程，然后在下午時分，波士頓信貸出乎全市場的預料，又公布了一項新的資產收購！

    至此，自魯西恩處取得的兩項資產已經公布完畢，波士頓信貸的業績得到了強有力的支撐，于是市場信心重燃，股價又開始上行，終于攻破了37元的關口。

    在這一瞬間，波士頓信貸的市值定格在11109億，簡的身家也第一次突破了300億。

    第776章 理智

    市場是敏銳的，也是富有聯想的。

    當一小部分人發現墨菲航運和波士頓信貸的關聯后，轉眼之間整個市場都開始關注。在資本市場上，消息的傳播一向比光速都要快。

    頃刻之間，墨菲總裁的通訊頻道幾乎要被打爆了，他不得不暫時關閉了陌生人頻道，只對通訊錄上的人開放。然后他就發現這也沒什么用，來自熟人的通訊請求依然是成百上千，幾乎每個認識不認識的都想和他聊兩句。

    總裁現在沒心情聊天，他正在對一家銀行的人咆哮：“你們無權凍結我們的賬戶！”

    那人一臉的木然：“我們需要收回貸款。”

    “你們的貸款只有5億，但是你們凍結的賬戶上有15億??！”

    “那是為了預防或有風險?！蹦侨苏f得一本正經。

    “或有你祖宗的風險！我警告你，立刻給我的賬戶解封，否則的話我會讓你們付出承擔不起的代價！”總裁用力敲著桌子。

    “抱歉，解封是不可能的。等我行扣除貸款本金和應收利息后，會把賬戶剩余資金返還給你們的。至于時間，抱歉，我也不知道。馬上就要周末了，行里不上班?！?/br>
    “你們這是流氓！”

    那人終于笑了笑，說：“您不是第一個這么說的，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那人的影像消失，總裁頹然倒在椅子里。他很清楚，想要把錢拿回來最好的辦法就是走法院，但是一旦啟動司法程序，哪是十天半個月能夠解決的？真到那時，墨菲航運早就破產了。

    發難的一共有3家銀行，方法也是如出一轍，都是直接凍結了墨菲航運開在他們那里的賬戶，至于賬上的錢比貸款只多不少，銀行就不管那么多了，說不定銀行還會有點啥損失呢。

    三家銀行合計貸款才15億，但凍結墨菲航運的資金卻有30億。除卻直接的損失，總裁真正感到絕望的是，銀行一旦開始抽貸，那就是一窩蜂的事，它們只會錦上添花，絕不會有任何雪中送炭的可能。

    此刻新購買的船隊被劫，艾爾生物的巨額索賠已經箭在弦上，幾家小銀行又開始抽貸，而最大的債主波士頓信貸還沒有動作。他很清楚，波士頓信貸現在沒有動作絕不意味著心慈手軟，只不過是反應遲鈍而已。

    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聯邦派往蒼夫星系的救援艦隊，戰艦的速度和跳躍能力遠在普通民船之上，假如他們動作快一點的話，說不定能及時把艾爾生物的貨運到地方。

    總裁打開通訊頻道，開始一圈圈地找人，好不容易才輾轉找到救援艦隊指揮官。他也不客套了，直接提出自己要求，許諾報酬2億。

    指揮官權衡片刻，方道：“我手上有三艘高速輕巡，運量和速度都沒有問題。不過調動艦隊很麻煩，要打通許多關節。我要5億，而且是現付?！?/br>
    總裁咬了咬牙，道：“成交！”

    結束通訊，總裁向對方指定的賬戶付完了款，這才感覺稍稍好了一點。就在這個時候，波士頓信貸的通訊請求亮了?？粗W爍的信號，總裁咬著牙，慢慢把手伸了過去。

    簡又召開了一個小型的新聞發布會。

    這次的發布會沒有更多關于波士頓信貸的內容，談的80%都是光年。簡詳細分析了1光年目前的處境，指出現在認輸出局的話還能保住一小部分的本金。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不然的話損失將會無窮無盡。簡還隱晦指出，光年在自己的老窩正遇到麻煩。

    當下就有記者配合問道：“您是指比林德集團嗎？”

    簡微笑道：“我可沒這么說。只不過就我所知，比林德集團出現在n77星域的目的并不簡單。”

    記者們或恍然大悟，或若有所思，智能主腦早就把相關資料送到他們手上。這些資料十分詳細，越看就越覺得比林德是去抄光年老窩的。

    發布會開完，簡剛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理查德的影像出現，他的臉上浮現著一層陰云：“簡，你不該開這個發布會的。是不是預感到會有麻煩？”

    簡打開行情，指了指當前價格，道：“36.05，看到了嗎，還跌回來一點。只有股價漲到40以上，我們才會大獲全勝?！?/br>
    “我們現在已經賺得非常多了，就此了結不好嗎？”

    簡道：“現在已經沒辦法中途退出了，只有徹底把光年擊垮，才能除去這個麻煩。下一次的話還不知道他會干出些什么來?！?/br>
    “為什么不能退出？現在成交量這么大，我們可以在半天內就出完20億股?！?/br>
    “這不僅僅是我們的事，事關整個艾文頓家族。我們一旦出貨，其余人怎么辦？”

    理查德道：“你現在是路易家族的人，至于艾文頓們，他們現在了結也一樣會獲利豐厚?！?/br>
    簡的聲音提高了幾分，森然道：“你是在教我怎么做事嗎？”

    理查德這一次沒有退讓，說：“我是想讓你保持最后一點理智！”

    “我哪里不理智了？”

    “你剛剛的發布會上都說了什么？除了攻擊對手，沒有任何實質內容，有必要搞這么一個發布會嗎？現在我們形勢大好，正是順勢了結的時候。我確實不是很懂金融，但我也知道基本常識。波士頓信貸現在是一萬億，不是一千億，我們沒有能力想搞多高就搞多高！”

    簡冷冷地道：“你還是在給我上課。如果沒什么別的話要說，那我現在有事?！?/br>
    理查德也冷靜了一些，說：“昆沒有去n77?！?/br>
    簡一怔，隨即有些惱怒：“這個家伙，難道把過去的事都忘了嗎？”

    “現在只有你還在死抱著過去的恩怨不放。”

    “現在是楚君歸先做空的波士頓信貸！”

    理查德嘆了口氣，說：“簡，你現在所用的杠桿大部分是路易家族提供的。我現在正式代表路易家族要求你杠桿部分平倉。”

    簡驟怒：“你再說一遍！”

    理查德很平靜，說：“你也可以用其它渠道的資金來替代。從現在開始，你有3天的時間，3天之后路易家族將會強行平倉?！?/br>
    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很好，我會記住的。另外，我要7天?！?/br>
    理查德臉現猶豫，最后嘆了口氣，說：“可以?！?/br>
    第777章 不安的源頭

    關閉理查德的通訊后，簡問自己：“我究竟在害怕，不，是在擔心什么？現在還有什么可以讓我擔心的？”

    她看了看鏡中的自己，依然是棱角分明、依然是那么美麗，只不過眼中有隱約的憤怒。簡遽然而驚，她很清楚，憤怒不過是用來掩飾恐懼的工具。無論在何等場合，憤怒都無濟于事，只會把事情變得更糟。

    那么自己在恐懼著什么？

    簡打開光屏，在上面把所有相關的事件和行動一一列了出來，仔細梳理了其中的關系，最終形成一張異常復雜的關系圖。她沿著關系圖的關鍵節點一個一個地看下去，看完之后，心情并沒有變得輕松。

    現在怎么看光年都是必敗之局，只不過是輸多輸少而已。波士頓信貸一切都在艾文頓家族的控制之下，簡可以確定董事會和管理層中不會出任何問題。只要波士頓信貸按照目前的狀況經營下去，哪怕艾文頓家族和周邊基金把增持的部分全部拋掉，股價也會停留在24、5一線，這是它的合理價格，畢竟有出色的季報，同時又收購了兩筆優質資產。

    這就是最糟糕的情況了，此時光年的損失將會在80億左右，算上各類成本損失恐怕在100億左右。對于楚君歸來說是一次沉重打擊，但遠遠談不上致命。這也是簡為何想要一舉將楚君歸置于死地的原因，錯過這次，再想有這種機會還不知道會是什么時候了，畢竟整個市場里就只有波士頓信貸是近半股權在艾文頓家族手里的，楚君歸偏要做空，簡直就是自投羅網。

    理論上楚君歸已經輸定了，可是簡總覺得哪里不太對。楚君歸是那種會束手就擒的人嗎？

    簡反復思索，最終得出結論，這要也能輸的話就只有一種可能：聯邦股市關閉。在現有金融體制下，這場仗已經贏定了。

    只不過她和艾文頓家族目前手中的資金已經用到了極致，再想要把股價拉高的話至少還需要1000億，這可絕不是小數字，就算對于大家族來說想要動用這么大的資金，也必然要在長老會中過上一輪才行。

    而且簡其實很清楚，股價到了目前位置拋壓出乎意料的重，除了一部分游離在外的零星股票之外，肯定有相當多的一部分來自那些所謂的盟友。那些人當初在一起干的時候肯定多多少少私下也買了不少，到了現在全都獲利豐厚，豐厚到可以讓友誼和承諾變得一文不值的地步。假如股價不能一直上行，那就會變得相當危險，那些基金和機構都是些見風駛舵的家伙，風向一旦不對就會提前跑路。

    所謂的同盟，在近乎100%的利潤面前什么都不是。

    而要再往上抬，所需的資金就是天量了。簡當然比理查德明白一萬億和一千億之間的區別，但她更清楚這是一場完整的大局，不可能抽身事外。只不過理查德的態度強硬得讓她有些意外，看來路易家族在背后施加了不小的壓力。這讓簡有些惱怒，要是理查德再有本事一點，家族的壓力就能頂回去了。

    簡望向窗外，忽然間明白了自己不安的源頭。雖然簡一直覺得理查德沒什么本事，同樣也覺得西諾就是那么回事，可是她先后的選擇實際上都一樣，她要找一個姓路易的人。也不一定是路易，溫頓也行。只不過類似于溫頓這樣的古老家族并不看重艾文頓這類新興的小家族，只有日暮西山的路易才會看中她的才華。

    簡可以離開西諾，也可以失去理查德，但是她不能離開路易。在先后和西諾及理查德兩位高順位繼承人相處過之后，簡很清楚自己絕無可能再找到第三位路易了。在她心中，前十之外的路易都不姓路易。

    她嘆了口氣，理了一下思路，給楚君歸發了一條消息：我覺得我們有必要談談。

    出乎她的意料，楚君歸居然回復得相當之快：沒必要。

    回復就是好消息，簡精神一振，又發了一句：很有必要。

    楚君歸回復：真的？

    簡：真的！

    這次楚君歸沉默了片刻，才回復道：3天，不，5天后找個時間談。

    簡微微一笑，手指在空中舞動了一下，才回復道：7天后吧，我在辦公室等你。

    這次隔了半小時，簡才收到回復：時間你定，地點我選。我會提前一天通知你。

    簡啞然失笑，看來楚君歸還活在上次被暗算的陰影里，這是好事，或許她可以好好地利用這一點。

    和楚君歸約定了見面后，簡感覺輕松了許多，一直緊繃的身體也柔軟下來。她走到窗前，把自己舒適地放在了沙發里，欣賞著窗外的美景，同時開始籌劃見面談判的策略。

    24是簡的底線，同時簡很清楚35的現價維持不了多久，所以她準備在24到32之間選個合適的價位與楚君歸和解停戰。楚君歸大約會損失200億左右，相當于彌補了簡上一次的損失，外加幾十億的賠償。這樣一來一回，簡大體上算是小勝，楚君歸也不過是傷筋動骨。就此了結的話，兩個人以后還有得搞了。

    不過簡現在也沒有更好的選擇，路易家族明顯對于現在的獲利十分意外且打算就此了結。至于簡和楚君歸之間的那點恩怨，在家族眼中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