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的話還沒說完，辦公室突然劇烈震動，桌上的一切全被掃在地上，稍微脆弱點的設備當場粉碎！隨后一側的墻壁不正常地鼓起，然后噴出無數碎石泥流，恐怖的沖擊波將昆卷了起來，又沖碎了十余道墻壁，狠狠甩在外墻上！

    整棟建筑都透出紅光，膨脹起來，最后頂部猛地掀開，如同火山噴發般吐出一顆巨大火球！這顆千米火球冉冉上升，逐漸變暗，最后化為一朵蘑菇云。

    昆推開一堵斷壁，掙扎著廢墟中爬了出來，用顫抖的手從胸口拉出一張臨時的呼吸面具，扣在臉上，深深地吸了幾口，然后劇烈咳嗽，鮮血瞬間染紅了面具。

    直到肺部的燒灼痛疼稍微緩和，昆才恢復了視力，然后愕然。透過血色的面具，他發現自己站在一片廢墟上，原本一百多層的實驗大樓大半不翼而飛，地面部分只剩下十幾層，大樓周圍百米內的建筑也大半損毀嚴重，有的甚至直接夷平。

    昆只覺得全身冰涼，下意識地想：“這是……反物質彈？”

    勉強定了定神，昆才真正意識到發生了什么。這里是比林德在行星上三處最大最先進的研究機構之一，有上千名科學家和數倍的輔助人員在這棟大樓中工作。這里有在整個聯邦也是第一流的實驗設備，更有上百年積累下來的數據和樣本。

    圣艾米隆醫院，這座行星聞名的醫院里此刻布滿了軍警，急救室內最先進的一座醫療艙正在全速運轉。醫療艙中央充滿了清澈的維生液，數以百計的自動力醫療臂如同小魚，不斷在楚君歸身體表面游走，而在肋下的傷口處，有數十只細針大小的醫療臂正在不斷進進出出，楚君歸的內臟、骨骼和肌rou皮膚就像織物一樣，被層層編織出來。

    片刻之后，楚君歸的肋下已經看不到任何受過傷的痕跡。這時所有醫療臂都游入艙壁上的細孔，被醫療艙回收。

    維生液徐徐下落，露出楚君歸的身體，隨后上方噴出陣陣溫暖的氣霧。楚君歸身體一動，慢慢恢復了呼吸。

    他睜開眼睛，慢慢看清了周圍的環境。醫療艙艙蓋退開，幾名護士將楚君歸扶了起來，幫他換上了專門的病服。

    一位上了年紀的醫生走到楚君歸面前，仔細看了看他的狀態，再檢查了一遍數據，說：“手術很成功，嗯，其實原本就沒有致命傷。”

    老醫生向旁邊的護士和助手點了點頭，說：“無需觀察，他現在就可以出院了。”

    這時一名默默站在的病房門口的警員說：“楚先生，請隨我來。”

    楚君歸跟著他走出病房，就看到走廊里站著整隊全副武裝的戰士，然后在他們的護送下，走入一間相隔不遠的房間。

    房間中央放著一把椅子，對面的長桌后坐著數名警察，其中一人警銜不低。

    在示意下，楚君歸坐到了房間中央的椅子上。對面一名警察即道：“楚先生，你到聯邦有什么目的，接頭人都有誰？”

    楚君歸微微一怔，說：“你們是不是問錯了問題？”

    一名上了點年紀、面容和藹的警察則說：“楚先生，不要緊張，我們這是非正式的談話。實際上我們已經知道了很多東西，如果您肯配合，我們都能節省很多時間，您也能順利離開。”

    楚君歸瞬間閃過很多念頭，道：“比林德集團的勢力這么大嗎？”

    那名老警察神色不變，說：“所以您是想報復比林德集團？”

    楚君歸沉默片刻，然后冷笑，道：“你們這是想給我下套？恐怕沒那么容易。”

    一名年輕警察喝道：“你只需要回答我們的問題，沒讓你說別的！這不是一般的案件，你的態度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最終的處理結果，明白嗎？”

    “很好，我會回答問題。但是我要求，從現在起，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要紀錄在案，不能有任何缺失遺漏。”楚君歸道。

    “沒問題。”一名警察示意開始記錄。

    楚君歸微微冷笑，啟動了政治組件。在研究聯邦金融體系的時候，順便也研究了聯邦大半的法律體系，現在的楚君歸如果投身法律界，就算還不是最頂尖的幾名大律師，也絕對能拿第一檔的律師費。

    第697章 儀式感

    在一名警察開口審問之前，楚君歸悠然說了一句：“祝你們的預先審訊取得成功。”

    “不，這不是預審。”幾名警察的臉色都開始有些不安。

    整整20分鐘，楚君歸和幾位不知道是真警察還是假警察又或是有其它身份的警察之間，就預審這個詞進行了反反復復的辯論，先后確認了22個詞語的明確定義，使用了不下40句超過50個單詞、有著多重嵌套以規避任何可能歧義的長句，然后又對可能有歧異的地方進行進一步的定義，同時對對方言語中的任何微小漏洞或是不夠清晰的地方進行人為的放大和攻擊，等對方澄清歧義或是明確定義，再就新一輪的澄清或定義發起攻擊，如是反復循環。

    整整20分鐘，雙方都沒有就這次談話的性質達成一致，甚至為這次談話應該多用嘴還是多用筆爭論了好幾分鐘。

    楚君歸神采奕奕，感覺自己已經初步掌握了律師的真諦，可以把這次談話無限地延長，就是聊到天黑也不會有結果。

    終于房門敲響，走進來一位衣著筆挺、目光銳利的中年人，微笑著說：“抱歉打斷了你們的會議，實際上我很想多聽一會，畢竟這么精彩的辯論很少有機會能聽到。但是出于職責，我不得不中止這場會議，這已經侵犯了我當事人的權利，而且他才是受害者。我想各位已經很清楚，這樣的會談不會有任何結果，而且每延長一分鐘，都會導致接下來的賠償相應提升。相信我，這不是你們，或者說，那幾位先生想要的。”

    幾名警察站了起來，陸陸續續走出了房間。

    等他們全部離開，中年人才對楚君歸說：“你可以叫我薩博，我受溫頓家族委托，負責您這次受襲事件的后續處理。當然，您也可以拒絕我的服務，這完全取決于您的意愿。”

    楚君歸迅速搜索了一下相應的資料，發現薩博是聯邦排在前50名的著名大律師。他的排名看起來并不是特別高，但考慮到聯邦遼闊的星域，以及各律師專長領域的數量眾多，薩博很可能就是左近星域在這一領域最出色的大律師。

    既然有溫頓家族出面，楚君歸自然沒有不接受的道理。他和薩博握了握手，說：“接下來就拜托您了。”

    薩博說：“其實楚先生您自己就是位相當出色的律師，本來是不需要我的。不過這次的事件牽涉面實在有些廣，需要平衡多方面的需求，而這方面我正好有些小小的資源。”

    “我明白，合作愉快。”

    “您現在是繼續留在醫院還是去哪里？”薩博問。

    楚君歸看了眼走廊里警戒的警察，說：“我對聯邦的執法機構缺乏信任，所以還是去熔山酒店吧。”

    “其實我們的執法機構相當值得信任。”薩博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然后似是怕楚君歸誤解，又補了一句，“你以后就會明白了，他們相當符合預期。”

    不管怎么說，楚君歸都不準備留在醫院了。薩博讓自己的助手陪楚君歸前往熔山酒店，自己則留下來和警方討論善后的處理。

    熔山酒店一如既往的安靜，巨大的大堂中只有寥寥三五名住店客人匆匆來去，各種服務生的數量是客人的十倍，這還是大堂常備的人員。相信在需要的情況下，會出現數以百計的服務員，確保每一位客人都能得到至少五名不同領域的服務生服務。

    楚君歸照例選擇了最貴的三套套房之一，據薩博說，直到這件案子結束，酒店費用都將由對方支付。

    對方這個詞的定義十分含糊，而薩博作為資深大律師，不應該有如此疏忽，只能說他是有意這樣說。結合聯邦過往案例，楚君歸產生了不少聯想。

    住進熔山酒店不久，海瑟薇就已趕到。當看到楚君歸空蕩蕩的右臂時，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直接撲入楚君歸懷中！

    楚君歸全身劇震，左手閃電般握住了小公主的后頸。好在在最后一刻他收了力，沒有真的抓下去，變成了輕撫了一下那頭濃密的長發。

    海瑟薇用力抱了一下，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緒，向后退了一步，說：“從現在起，你不能離開我身邊十米，在任何時候！”

    楚君歸一怔，無奈道：“沒必要吧？這只是一點意外而已。”

    “他們是真的要殺你！這不是意外！”小公主叫了一聲，然后才察覺自己過于激動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地說：“我不會沖動，不會發怒；我也不會退縮和妥協，不把那些家伙全部送進監獄，我絕不罷休！”

    在類似于誓言的宣布之后，小公主似是失去了很多力氣，瞬間有了疲憊的感覺。而楚君歸在那一刻忽然感覺到了什么，似乎有什么東西從她的身體里散發出來，然后消失在虛空中。

    楚君歸很清楚地感覺到了什么東西，但是沒有看到，也沒有產生共鳴。作為試驗體，楚君歸的眼睛可以看到大部分的不可見光，光譜范圍之廣就快要追上大型射電望遠鏡了。同樣，對于人類已知的各種能量場，楚君歸能和其中最常見的產生共鳴，藉此感知周圍環境的變化。

    然而剛剛那一刻，楚君歸明顯是感覺，而不是感知。也就是說，那是神秘學的范疇，而不是科學。

    “你剛才做了什么？”楚君歸問。

    “沒什么。”小公主微微低頭，用力眨了幾下眼睛，借此消去眼中的水霧。停頓片刻，她才說：“那算是一種儀式吧，借此提醒自己、堅定決心。生活要有儀式感嘛！”

    到了最后一句，她已經變得活潑起來，把所有的憤怒全部埋在情緒深處。此時的小公主給楚君歸的感覺，就是一座沉默的火山。

    戰術欺騙悄悄提醒，這個時候應該換個話題，并且提供了幾個選項。

    楚君歸晃了晃右臂的衣袖，說：“這里裝個新的手臂很貴嗎？”

    海瑟薇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過去，說：“新手嗎？有很多種選擇啊，比如各種功能的機械手臂，或者是生化手臂，也可以選擇不同基因優化方向的自然手臂，都有不同的牌子，可以訂制的。最麻煩的是重新培養出符合原有基因的新手臂，那需要至少兩周的時間。”

    “最好是原有基因的，在這之前先各來一條，用著看看。”

    第698章 深意

    小公主沒有久留，她莫名地有些緊張，隨意聊了幾句后就匆匆離去。在最開始的那個擁抱之后，她覺得一切都不對了，房間里的每件家具似乎都在盯著她看。

    “我這就去給你找手臂！”小公主扔下這么一句話，就如飛而去。

    安靜下來的楚君歸又坐到了習慣的落地窗前的位子，看著奔涌的巖漿景色。他很平靜，和以往一樣的平靜，但是在平靜的外表之下是前所未有的洶涌波濤。

    楚君歸開始一件一件思考接下來要處理的事。

    首當其沖的自然是這次出人意料的暗殺。商業是商業，戰爭是戰爭，這是聯邦通行的原則，楚君歸也是一直這么相信的。商場上的事，再怎么斗到你死我活，也不過是破產了事，極少會弄到兇殺的地步，特別是到了簡、理查德這種層次，就算是破產，過幾年也能卷土重來。所以楚君歸對這次的會談并無顧慮，正常地就去了。他根本沒想到對方會如此瘋狂，居然真的下了死手，而且埋伏重兵。

    那名狙擊手水準極高，不在當初的玫瑰之下，這才讓楚君歸也無法完全閃避，幾乎是硬吃了一槍。要不是試驗體的身體素質是正常人的十倍百倍，早就被這一槍攔腰截斷。

    而隨后的追殺看得出對手準備充分，是全方位的攔截和包抄，居然調動了近千人的特種部隊。這是非要置楚君歸于死地不可。

    而行星駐守部隊的態度也讓楚君歸明白了對手勢力的強橫。行星駐守部隊明顯就知道是誰動的手，調查態度相當敷衍。楚君歸甚至懷疑，要不是海瑟薇極時插手，自己說不定都無法從醫療艙里活著出來。畢竟在死無對證的情況下，對方隨意拋出幾個棄子，就能把這件事了結。

    醫院治療完成后那場非正式的審訊也體現了對方的能力。雖然是程序并不合法的審訊，但是楚君歸一旦說錯了什么，相信立刻會變成確鑿鐵證，變成翻盤的利器。只是對方也沒想到楚君歸居然有著近乎精英大律師水準的法律知識，靠著東拉西扯硬生生地攪了局。

    直到薩博趕到，溫頓家族正式表明立場，這種近乎一邊倒的局勢才得以扭轉。但也只是扭轉，能保證一定程度內的公平，僅此而已。至少在目前，根本談不上優勢。

    楚君歸現在也算擁有一家蒸蒸日上的上市公司，身家扎扎實實的有幾百億，可在這些大勢力、古老家族面前連起碼的平等和尊嚴都保不住，想想著實有些不可思議。

    雖然溫頓家族站到了楚君歸這一邊，但形勢也不樂觀。按照薩博透露出的意思，這件事很有可能以和解和賠償了結，主使者說不定都不會坐牢。

    這倒不是說溫頓家族不如路易和比林德集團，而是溫頓家族出力有限，畢竟楚君歸只是個外人，溫頓家族不可能為他做太多的事。這是原則，小公主就是一哭二鬧三上吊也沒用。而路易家族是保自己的核心繼承人，昆背后則有比林德和自己家族的雙重保證，幾乎都是全力以赴。

    另一個重要的問題，則是試驗體的基因。楚君歸及時處理了自己的手臂，相信那顆生體炸彈會給試圖研究他的人一個非常深刻的印象。問題是在治療過程中楚君歸的基因必然也有所泄漏。不過這是不可避免的。

    僅僅憑著近乎無敵的格斗術，楚君歸就知道自己的基因和身體有多么特殊，他已經不再視之為理所當然的了。

    楚君歸考慮過要不要偷偷潛入那家醫院，消毀那里的一切數據，甚至干脆把醫院的樣本區給炸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想起了零博士在為他檢查和更新組件時說過的一句話。那句話當時十分的輕描淡寫，就像是無意識的自言自語。

    “無需擔心基因被破解，那已經超出了他們這一代人的能力。”

    當時楚君歸沒有理解這句話的意思，現在仔細回想，則是大有深意。什么叫超出一代人的能力？

    楚君歸意識沉入身體，檢視自己的基因。反復檢視之下，楚君歸就察覺自己的基因確實有些不一樣，但是差異十分細微，更多是幾何和空間意義上的微小差距。

    楚君歸知道自己有一種特別的能力，就是當某一部分的肌體組織脫離身體后，比如說落到地上的血，就會產生基因覆蓋現象，基因片段被無意義的蛋白質所代替，從而掩蓋自身真正的基因。基因覆蓋一方面是為了防止基因優化技術泄漏，更多的用途則是掩飾身份，讓人無法通過基因來識別身份。

    不過楚君歸覺得僅憑基因覆蓋似乎無法達到完全不泄密的效果，而且這也不是什么獨一無二的技術，三大勢力都有掌握，只是程度不同而已。僅是這樣，似乎匹配不了零博士那超出一代人能力的宣言。

    楚君歸把這件事先放到一邊，專心研究各種手臂資料，以便在臨時過渡期也能最大限度地恢復戰斗力。

    此時此刻，楚君歸呆過的那家醫院已經被半封閉，只有一小塊區域裝模作樣地繼續開放，大部分區域全被封閉，醫療設施都被拆除，大批實驗設備安裝到位，數以百計的研究員已經開始緊張工作。他們研究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楚君歸的基因。

    楚君歸身體各部分的樣本大多被深度冷凍，抑制活性，以便長久保存。少量樣本正在接受各種檢測，以試圖找出楚君歸過人表現的根源。

    病房頂層被改造成了中控室，一名清瘦的中年人正盯著面前的基因影像，凝思不語。許久之后，他才在全息影像上點了幾下，說：“這幾處是基因編碼的關鍵點，他的基因是加密過的，只要破解了這幾段基因，就能破解整個基因，那時我們就能看看他的基因里究竟有什么了。”

    中年人轉身，對身邊的助手說：“調用集團在這顆行星上主腦的全部算力，破解基因密碼。”

    助手立刻cao作，片刻后回復道：“算力集中完成，已經建立破解模型，開始破解。”

    中年人點了點頭，道：“要多久？”

    助手臉色突然變了，一時說不出話來。

    中年人緩道：“怎么回事，沒聽到我的問題嗎？如果今晚完不成，那就先休息，明天早上再看結果也行。”

    助手臉色有異，說：“明早恐怕完成不了。”

    中年人雙眉一揚，道：“10個小時還不夠？那要多久？”

    助手看著那串不斷跳動增加的數字，深吸一口氣，說：“19278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