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兮皺眉，“什么時候的事？”

    “就是今天上午。啊，我忘了你不在這個星域，是5個小時之前。”

    “5個小時之前……好，我知道了。”

    “幫幫他吧！如果你都沒辦法，那就沒有人能幫我們了。他們的動作非常快！”

    林兮點頭，“我會盡力。”

    女人這才收了哭聲，她忽然有些不敢看林兮的眼睛，目光轉向一旁，有些吃吃地說：“小兮，我知道這事不應該求你，可是我……我實在是沒辦法了。另外，那個人好像……好像也還不錯。”

    “是不錯。”林兮臉上的表情再次淡去。

    女人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一臉不安，匆匆說了兩句場面話，就關了通訊頻道。

    等她的影像消失，林兮有些粗暴地摘下頭盔，用力抓了幾下頭發，然后重重一拳砸在通訊臺上。

    重重地喘了幾口氣，林兮才平靜下來。她想了想，撥通了一個秘密的頻道。

    這是最高級別的私人保密頻道，大約等了幾分鐘后，通訊才接通。通訊臺上出現了一個英姿勃發的男人，看上去三十出頭的樣子，眉宇間和林兮依稀有些相似。

    他似是有些意外，說：“小兮？怎么突然想到找我了？”

    林兮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說：“最近有些事不好處理。”

    男人的目光變得柔和，說：“天底下還有小兮處理不了的事？哈哈，是不是又和那個男孩子有關？我倒是覺得他很不錯，就是出身來歷有些不清不楚。不過這也不是什么大事，對你好，本事也配得上你就好了。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不用管那么多，更不用管族里的那些人怎么想。說句不好聽的，那些姓林的一個個自視甚高，早晚得摔個大跟頭。而且我早就看不慣他們那套為族犧牲的說詞了。要犧牲也犧牲別人去，我們小兮憑什么犧牲？”

    林兮怔怔地看著他，片刻之后才說：“舅舅，我真有事，需要和你說說。”

    男子顯得有些為難，“這樣啊，現在恐怕不行。我有個秘密任務，需要離開一段時間。事情不太急的話，等我回來再說？”

    “……好。”林兮關了通訊。她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不過是智能程序在回復。

    林兮查了下智能程序設置的時間，顯示的結果為5小時19分鐘之前。

    第399章 傳言

    伴隨著一陣輕微的蜂鳴，飛車停靠在移動基地的上層。林兮回過神來，走下飛車。一名年輕軍官迎了上來，敬禮道：“是林中校嗎？盧將軍正在召開作戰會議，聽說你回來了，讓我來接你過去參加會議。”

    林兮隨口問：“是擴大會議？”

    “不，是緊急會議，范圍到將軍。您是唯一一位特別與會成員。”

    “那現在就過去吧。”

    片刻之后，林兮就進入會議室，悄悄在最后一排坐下。中央星圖前，移動基地司令盧卻云中將正在通報當前戰局。星圖上處處戰火，代表著聯邦的藍色正在迅速蔓延，王朝幾乎是節節敗退。

    未等中將通報完戰況，就有人忍不住問：“聯邦這是全面進攻了？”

    中將凝重說：“大多數都是小規模戰斗，現在就說全面進攻還為時過早。”

    一名將軍皺眉道：“不早了吧？這些戰斗的規模加到一起，可就不小了。”

    中將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繼續通報己方的防線態勢。

    會議持續時間并不長，僅僅一個小時就已結束。從會議廳中走出時，林兮臉上也顯得有些凝重。

    這場作戰會議除了通報戰況之外，并沒有給出更多對策。王朝在這片星域已經陷入全面被動，第九艦隊三個用作戰略支撐點的移動基地被打退了一個，想要回來至少要一個月的時間，形勢就更為惡化。

    被動戰局更多是因為軍力上的劣勢，聯邦處處襲擾，而王朝僅僅是防御就已有些疲于奔命。雖然到目前為止大戰寥寥可數，可是小規模戰斗多得驚人，對于這些久在沙場征戰的老將們來說，早已嗅到山雨欲來的味道。

    會議結束，各位將軍都不再逗留，匆匆而去，要趕回自己的部隊。

    林兮的星艦需要等候修理，暫時無處可去，她邊走邊思索，就走得慢了。這時先前那名年輕軍官走了過來，說：“盧將軍請你到他辦公室。”

    林兮點頭，就跟著他向基地上層走去。這時年輕軍官忽然放低聲音，快速地說：“中校，我們聽到了一些關于您的傳言，大家都很憤怒。如果戰局要靠您犧牲個人幸福才能挽救，那還要我們干什么？現在很多跟我一樣的人都準備和聯邦那些混蛋拼了，等打贏了這仗，再回去和后方那些趁火打劫的王八蛋算賬！”

    林兮有些哭笑不得，問：“關于我的什么傳言？”

    年輕軍官說：“都這個時候了，也沒什么不能說的。其實消息已經傳開了，說徐家把本來答應的援助物資給扣了三分之二，要等您和徐家哪個子弟有了結果，才肯把后續物資發過來。”

    林兮倒是一怔，“有這回事？”

    年輕軍官說：“最近將要抵達的軍需物資數量確實比預定的要少很多，連補充損耗都遠遠不夠，更不用說扭轉戰局了。”

    林兮沒有說話，默默地走著。

    眼看中將的辦公室就在前面，年輕軍官輕聲說：“總而言之，我們都會站在您這一邊！雖然……雖然我知道我配不上您，可是我有一顆死戰的心！”

    林兮有些意外，一時不知說什么好。好在這個時候中將的副官出現，算是解了圍。

    年輕軍官抓緊最后的時機，快速說：“我叫段成。”

    林兮向他點了點頭，就跟著中將的副官進了辦公室。

    中將站在星圖前，一口接一口地喝著茶。其實茶杯早就空了，可是他卻渾然不覺。

    副官退出了辦公室，房門自動合攏。

    “將軍？”林兮等了一會不見動靜，就叫了一聲。

    中將這才回神，說：“你來了啊，我都沒注意。”

    “戰局很糟糕？”

    其實這句話林兮根本都不用問。

    中將又要喝茶，這時才發現杯子已經空了。他自嘲地笑了笑，將茶杯放到一邊，說：“不是很糟糕，是非常糟糕，而且還會變得更糟。我們在各個地方都在經受損失，雖然聯邦也同樣損失，但是他們損失得起，我們可損失不起。”

    林兮說：“我聽說徐家將援助的物資扣下了？”

    中將舒張了一下濃重的眉毛，說：“有一批預定要到達的軍需補給，本來是十艘運輸船，但是剛剛收到消息，能夠在原定時間抵達的只有三艘。其余的什么時候能到，還沒有確切消息。”

    “這批物資都有什么？”

    中將苦笑，“食物，燃料。嗯，還有一批重型太空魚雷。”

    林兮眼中就有一點怒意開始燃燒。重型太空魚雷是飛彈的一種，威力巨大，是小型星艦對抗大型星艦的主要武器。這是消耗品，在當下戰斗中需求量十分龐大。一旦它的供應跟不上，對戰力的影響不言而喻。

    林兮強壓怒意，說：“他們居然連這種物資都敢扣押？”

    中將向林兮看了一眼，嘆道：“他們確實敢。王朝給我們的援助要在兩周后才到，這批物資算是徐家自己支援的，只不過早就說好的，卻突然出了變數，他們也沒給出原因。”

    林兮直接道：“是和徐戰峰有關？”

    中將嘆了口氣，說：“徐家并沒有明說，我也不會往這個方向上去想。就算真有這方面的原因，我也絕不會讓你受這等委屈。林元帥對我有知遇之恩，我就是不要這官位，也沒有什么。”

    林兮問：“在徐家眼中，我真的那么重要，居然要到不惜自毀名聲的地步？”

    盧卻云哈哈一笑，說：“你也不要太小看自己了。我們這些林元帥的老人都很看好你，最近一系列戰斗，你的戰績也足夠驚艷。假以時日，林家必定又出一名元帥。連我們都能看得出來的事，徐家那些老狐貍會不知道？有了你，徐家未來幾十年甚至一百年就有了中流砥柱。”

    林兮搖頭，“我真沒覺得自己有這么厲害。就是剛剛那一仗，都完全沒有發揮。”

    “那只是一城一地的得失。但是你判斷出他們的目標是基地浮蘭，這才是真的厲害。”

    得到了夸獎，林兮卻笑不出來。

    第400章 數字不會說謊

    數字不會說謊。

    面對同樣的數字或許會有不同的解讀，但那是人的問題，并不是數字本身犯了錯。

    戰報上那一排排冰冷的數字，大多數人感到的都是深沉的壓力，哪怕從中找到再多的亮點也無濟于事。就算林兮打出幾次堪稱經典的戰斗，可是單以一艘護衛艦打得再好也對戰局無益。

    在戰區內，已經確認的聯邦部隊星艦數量已經達到王朝的2倍。第九艦隊是精銳，聯邦方面也不差，雙方在科技水準和單艦戰斗力上都相去無幾，這時數量優勢就變得極為重要。

    按照常識，林兮也知道在這種情況下盛唐已經很難支撐，總不能指望人人都能打出神仙仗。實際上聯邦的將軍水準也不差，打到現在雙方維持1：1的戰損，盛唐已經有點超水平發揮了。

    一陣凝重的沉默后，林兮問：“您找我來，就是說這些的嗎？”

    盧卻云無奈地笑了笑，道：“不說這些還能有什么呢？本來是想聽聽你對戰局的看法，但是眼下這個局面，就是神仙也無法扭轉。我安排了一艘高速星艦，一旦戰局無法挽回，你們就乘這艘星艦返回王朝。聯邦沒有幾艘船能夠追得上這艘星艦。”

    “我不逃！”林兮毅然道。

    盧卻云正色道：“這不是逃，而是撤退，并且這是命令！星艦上不光有你，還會有其他幾個年輕人才。你們還年輕，有大好前程，不能在這個時候死在戰場上。”

    林兮說：“人選是怎么定的？”

    盧卻云說：“很久之前就有這樣一份名單了，上面都是戰局不利時優先要保護的人才。”

    林兮嘴唇動了動，但是沒有再追問下去，就是問也問不出結果。

    片刻之后，她離開了盧卻云的辦公室，個人終端中則多了一條權限，能夠在最后窗口期登上逃生艦的權限。

    林兮沒有拒絕。

    在中將轉移權限時，林兮曾經有過短暫但激烈的掙扎。從內心深處講，她根本不想接受這樣一份饋贈，這和拋下部隊逃跑沒什么區別。而名單的生成過程想必也是不能太過推敲的，所以各個方面都不會承認有這樣一份名單存在。

    然而在這一戰區，王朝的敗退是遲早的事。戰局不利，援軍卻遲遲不至，雖然林玄尚很快就要重返第九艦隊，但無論是誰來，都不可能打贏這樣的仗。但援軍因何不來，就連盧卻云也不知道，林兮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一旦王朝艦隊撤退，那在4號行星上的楚君歸就絕了一切后路。雖然聯邦想要在偌大的4號行星上找到乃至消滅楚君歸很困難，但最終也不過是時間問題。林兮不知道楚君歸能夠支撐多久，她只知道，如果自己也戰死了，那么楚君歸就會被徹底遺忘，整個王朝都不會有人記得他，更不會有營救。

    在犧牲和茍活之間，她似乎沒有選擇。

    護衛艦正在修理，所以中將給林兮在基地中分配了一間宿舍。飛車在基地內部穿行，片刻后停靠在宿舍區。一打開車門，嘈雜的音浪就撲面而來。

    軍官宿舍的停靠區一片混亂，數量眾多的飛車進進出出，有時差點就要發生碰撞。從飛車上下來的軍官許多都是帶著一身的傷，一個個罵罵咧咧，有的干脆抓了個酒瓶，沒事就仰頭灌上一口。

    旁邊過來幾個憲兵，本打算阻止過度喧嘩的行為，但他們剛想去奪一個軍官手里的酒瓶，那名軍官忽然把酒瓶狠狠砸在那名憲兵的臉上！

    砰的一聲，酒瓶粉碎，碎片飛濺。那名憲兵盡管戴了頭盔，也被砸得頭暈眼花，仰天倒地。周圍的憲兵自然不會善罷甘休，一擁而上。那名軍官不顧警告，奮起還擊，他倒真是神勇，轉眼間就將幾名憲兵全部打翻在地。

    停靠區響起警報，大批憲兵從通道中涌出，部分憲兵舉起槍口，迫使周圍的軍官退后，余下的則沖向醉酒的軍官。那名軍官畢竟醉了，轉眼間就被制服，按在地上。

    一名憲兵拿出專用的儀器，直接奪取了軍官戰甲的控制權。

    那名軍官仍不打算屈服，盡管臉被死死地壓在地上，仍然不停咆哮：“老子是上校，上校！每一分戰功都是老子親手打出來的！我喝點酒怎么了，聲大些又怎么了？！這一仗我11名最好的兄弟，就回來了三個！怎么著，老子們在前線拼死拼活，回來還得看你們這邦孫子的臉色？有本事都到前線去啊，縮在這當憲兵算什么東西？我他x的倒要看看，這種一比二、一比三的仗你們能打出什么鳥德性來！”

    憲兵們都有些尷尬，按住上校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松了些。憲兵軍官做了個手勢，一名憲兵就開啟了上校戰甲的外部靜音，上校的罵聲就此中斷。

    憲兵軍官看著周圍越聚越多的人群，苦笑道：“上校喝多了，需要安靜一會兒。我看一天時間足夠讓他清醒一下。”

    這實際上說的就是禁閉一天，和他毆打憲兵的所做所為相比，可說是輕到可以忽略。圍觀的軍官們這才滿意，讓憲兵們將上校帶走。

    林兮默默地看完整個過程，心情更加沉重。就連一向以斗志頑強著稱的第九艦隊都開始出現士氣問題，可見戰局之嚴重。

    她回到宿舍，驗證了身份后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