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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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淵抑郁復(fù)發(fā)這兩個月,戚中晟沒有一個晚上能睡得好,雖然知道桃山一直在陪著他,但是總是擔(dān)心會有哪一天戚淵自殺;他很擔(dān)心侄子,卻又不敢去見。因為和戚中輝長相有三四分相似,戚淵的排他反應(yīng)尤其嚴重。 如今像這般,真的是再好不過了。 *** 六月一號,戚淵生日。 桃山一大早起來給戚淵房間插了新的花,戚淵這一天失眠,于是有點懨懨地看著桃山忙上忙下。 她的結(jié)巴糾正得很快,過程痛苦,但效果不錯,她說話溫吞,卻極少再磕磕巴巴。于是說話說得更起勁。 “老師說,我再糾正多一個月,就基本差不多啦!”桃山一心二用地剪花枝,“我結(jié)巴了二十多年呢!比哥哥的抑郁時間還,還長。其實現(xiàn)在回憶起來,好像也并不難,但是我以前總是害怕,覺得故意去糾正了,好像自己就和正常人真的有什么不一樣。” 戚淵交流欲望依然不高,他很少會主動說什么話,但是桃山和他說話他都會回應(yīng)。 “嗯。” 桃山笑容溫柔,她繼續(xù)說:“后來因為你,我就很想試一下,再難也想試一下,好像和你一起并肩作戰(zhàn)那樣。” 戚淵心里不可抑制地也跟著溫柔下來,并肩作戰(zhàn),他喜歡這個詞。 抑郁癥是一場漫長的戰(zhàn)爭,大多數(shù)人都只能自己孤單地徒手rou搏。所以“并肩作戰(zhàn)”四個字,突然就給了他很多力量。 “你怎么不夸一下我呀?”桃山插好花后,拿抹布擦干凈桌上多余的水滴,一邊哼哼,“我今天做了好多好多事情,還喂了魚,那兩條巨貴巨貴的魚。” 戚淵真心實意地附和:“真好。” “敷衍的淵哥,”桃山側(cè)身敲了一下戚淵的頭,“今天你生日哦,還記得嗎?” 這句話讓戚淵著著實實愣了一下,他是真的不記得了。 “今天有兩件事情要告訴你,”桃山朝他彎著眉眼笑,“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哥哥你要打理一下頭發(fā)、還有著裝,噫,氣色好像不太好,我等下給你化個妝?” 戚淵一下子就有點緊張起來,大概是要出去哪里約會吧?他們好久沒有什么很有儀式感的約會了,戚淵緊張之余,也有點期待。 “不用,”戚淵頓了頓,補充,“不用化妝。” 桃山點頭,“嗯嗯,哥哥這樣也很帥!”然后她強調(diào),“但是要好好穿衣服!穿最帥的那種!” 戚淵笑了,他的精神好了些,很配合,“好。” “需要我?guī)湍銚Q嗎?”桃山笑得極其坦誠又自然。 戚淵差點被自己口水咽了下,“不用。” “別害羞呀,前幾次你發(fā)病的時候還是我?guī)兔Σ辽怼?/br> “不用!”戚淵打斷她,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我自己可以。” 桃山有點遺憾,“好吧。”停了一會又有點不死心,又提了一次,“我真的可以的!” 戚淵:“……” 他把頭扭了個方向,不看她了。桃山見好就收,笑嘻嘻地跑出房間門,雀躍的聲音不斷地傳進來。 “不逗哥哥啦!我去換衣服啦!我在隔壁,有事叫我!” 戚淵于是坐在床上又笑了,然后下床翻開衣櫥找衣服,挑了件最顯年輕的黑色t恤,外面搭了一件薄薄的折領(lǐng)外套。再去衛(wèi)生間打理了一下亂糟糟的、過分長的頭發(fā)。 鏡子里的自己臉色很蒼白,但神情狀態(tài)已經(jīng)是這幾天里最不錯的了。 他猶豫了一會,還是偷偷吃多了一顆藥。 九點,兩個人單獨出去,車是桃山在開,戚淵坐在副駕駛座上,沒問桃山目的地在哪。等桃山準(zhǔn)備停車,戚淵看清地點后瞳孔驟然一縮,緊接著無比慶幸自己出門前多吃了一顆藥。 桃山把他帶來了——民政局。 第四十七話 女孩子停好車后,特別自然地說:“下車,我們到啦。” 戚淵抓著安全帶的手指用力到泛白。他頗為震驚地看著桃山,好幾次都沒能成功開口。 “你的生日禮物呀!”桃山笑瞇瞇的,嘴角彎成特別幸福的弧度,她眼睛都是亮的,“你現(xiàn)在在想什么?” 戚淵措辭良久,才干巴巴地開口:“我在想,這附近我們吃什么。” “附近有超市,領(lǐng)完證我們一起走路去買菜,然后回家吃,你覺得怎么樣?” “……我覺得,不行。” 桃山?jīng)]生氣,甚至笑得還特別燦爛。 “可是我不想一個人去超市,”她撒嬌,“雖然人有點多,你愿意陪我去嗎?” 戚淵沉默,他的心跳開始加速,但這次他很肯定自己的狀態(tài)還不錯,暫時沒有發(fā)病的癥狀。 “我?guī)Я说}水,還有藥,如果不舒服你一定要和我說,”桃山翻著自己的包裹,一邊碎碎念,她其實也有點緊張,所以話特別多,“戶口本我和叔叔阿姨拿了,你的身份證在錢包里我也拿了,我現(xiàn)在的妝怎么樣,好看嗎?有掉嗎?” 戚淵唇抿得緊緊的,很久才低啞地開口:“好看的。” “來之前我問過阮醫(yī)生,他說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還不錯的,要是不舒服的話就吃一顆5號藥,你現(xiàn)在需要嗎?” 其實出來之前他偷偷吃過,但是他覺得自己還需要吃多一顆,于是點了點頭。 “那,那我們先進去排隊,看著情況吃,好不好?” 戚淵遲疑了很久,他漂亮的鳳眼微微低垂著,向上的弧線卻因為格外糾結(jié)的神色顯得一點都不凌冽,甚至有點可憐。 “我昨天,一晚上沒睡著,看了一晚上的天花板。身體像灌了鉛,很重,也很痛。其實也沒有想什么,就是覺得呼吸很困難,活著都是錯。” “今天其實我也不想吃什么,吃東西只是想要讓你們開心。” 戚淵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在窒息中掙扎跳動。 “我覺得我這個狀態(tài),其實不太適合結(jié)婚,桃山。”戚淵的嗓音依舊帶著最特別的薄荷質(zhì)感,因為虛弱和猶疑,他頗有幾分寡弱的味道,“也許,減藥后。完成減藥療程后,再考慮。桃山,好不好?” 桃山伸出手牽他,她笑得溫溫柔柔的,桃花瓣的眼睛像最美的春水一汪。 “你喜歡我嗎?” 戚淵倏忽握緊了自己手中的細腕,他用力地抿著唇,然后十分慎重認真地回答:“非常喜歡。”他的表情嚴肅,像是在說著什么最莊重的誓言。 “我也是,”桃山化繁為簡,“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我們父母彼此同意,我們之間彼此心意相通、情投意合,就連愛好口味都很合拍,我想不到我們不結(jié)婚的理由呀!今天還是你生日!以后結(jié)婚紀念日和你的生日一起過,我連禮物都可以少買一份,賺了誒!” 戚淵被她這一番話弄得有點想笑,但他還是顧忌自己像個□□一樣的抑郁癥,于是溫爾勸道:“桃山,你還小,不著急結(jié),我們可以再等……” “我很相信哥哥呢,所以哥哥一定也要相信我,好嗎?” 桃山溫柔地打斷他,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瞳孔里都是戚淵清俊的面孔,嘴邊的笑容像恬靜的彎月。 “我是因為喜歡你、很喜歡你、最喜歡你、無比喜歡你,才會想要和你結(jié)婚;想稱呼你為‘丈夫’,想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親親睡在自己旁邊的你,照顧你、跟你撒嬌,也想被你寵著、被你照顧,是因為這種喜歡的情緒,所以想和你結(jié)婚。” 桃山去拉戚淵的手,軟軟地問:“可以嗎?” 戚淵防線全面崩塌,一瞬間潰不成軍。他的手劇烈地顫抖著,桃山拉他下車,他沒有反抗,桃山帶他進民政局,他十分順從。 身體所有的細胞在這一刻叫囂著,他的大腦突突地跳,肢體開始發(fā)酸,他坐在等候區(qū)排隊的時候,用蒼白的指尖勾了勾桃山細細的手指。 “藥。”一個字都似乎要用盡所有的力氣。 桃山看起來很鎮(zhèn)定,她從包里拿出藥片和水杯,“一粒應(yīng)該夠的,我們領(lǐng)完證先回家好了。” 戚淵緊緊地攥著她的手,搖頭,“要買菜。” “也可以拜托叔叔阿姨買的。” “不,”戚淵固執(zhí)地搖頭,“我陪你。” “嗯,好。”桃山擔(dān)心戚淵的身體,他的手一直在冒冷汗,她有點羞愧起來,“把你拐出來領(lǐng)證,我會不會太過分了?我本來也想提前和你說,但是覺得直接來可能更有驚喜。” 頓了頓,桃山自有一套歪理:“我沒買戒指,也沒準(zhǔn)備求婚,這個要留給哥哥來!” 戚淵控制呼吸,然后朝桃山點頭,“嗯,我來。” 民政局人并不多,很快就到他們。填表抽血拍照到最后簽字的時候,戚淵心臟已經(jīng)鈍痛得不像樣,他抓著筆穩(wěn)了穩(wěn),朝桃山說了第二次:“藥。” 桃山搖頭:“一粒,不能吃太多哦。” “沒事,”戚淵蒼白地笑了笑,他很溫柔地摸摸桃山的頭,“我有分寸的。” 他眼角眉梢都是笑,簽名的時候側(cè)頭,他說話的語氣和意味,都有以前的味道,“給我一粒,乖。我很相信你,你也相信我,好嗎?” 竟是把她的話還給她了。 桃山乖乖地掏出一顆藥,眼巴巴地看他,戚淵簽好名后頂著桃山關(guān)切的視線淡定地把藥吃了,然后按著桃山的小腦袋,推著她纖細的肩膀往前走。 “不發(fā)呆,去拿證蓋章。” 桃山伸出手,戚淵很自然地牽了過來,桃山黏在他右側(cè)抬頭瞅他:“你還行嗎?” 戚淵笑了一下:“男人不能說不行。” 桃山一時噎住,片刻后被這個對話逗笑,“好老土啊,我在關(guān)心你呢。” “不能這么關(guān)心,”戚淵說,“你應(yīng)該問,是不是很開心。” 桃山發(fā)誓,這是戚淵抑郁復(fù)發(fā)以來,說話說得最多的一次。 “那你是不是很開心?” 戚淵拉起他們相握的手,他在她手背上親了親,矜貴從容道:“也還行。” 桃山哼哼:“你多開心我不知道,反正我很開心,想放煙花的那種開心。” 戚淵聞言低咳了幾下,沉默地走了幾步之后,他倏忽微彎腰,在桃山耳邊匆匆說了一句:“其實我也開心得不得了。” 桃山立刻捂著嘴控制不住地樂呵呵笑,彎著眉眼像春光。 后面抱著結(jié)婚證出門,不要說戚淵,就連桃山走路都有點飄。 “哇哦。”桃山有點難以表達現(xiàn)在的情緒,很想一句“臥槽”走天下。 戚淵看她一眼,意外地很淡定,“去買菜?” 桃山把證件收進背包里,然后點頭。 兩個人手拉手逛超市,桃山家常菜還行,簡單地買了一些菜,一邊閑聊:“哇,其實我準(zhǔn)備了很長的勸說詞。” 戚淵想喝玉米湯,從籃子里撿了一根玉米放進推車里,“嗯”了一聲。 “我在想,我可能需要說‘你不要覺得這是在拖累我呀,有情人做快樂事,都是心甘情愿的’這種話,結(jié)果好像沒說什么你就答應(yīng)了,誒,意外好哄的哥哥!” 戚淵瞥了她一眼,嘴角噙笑:“其實我現(xiàn)在確實有點動搖,你要不要再說幾句鞏固一下?” 桃山張口就來:“因為喜歡你,所以想為你做點什么。如果你拒絕的話,我也會覺得自己不被需要,其實是我很需要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