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他把長安放在床上,蓋好被子,她才終于緩過一口氣,問他:“你怎么回來了?” 李少游從柜子里拿出醫藥箱,坐到床邊:“寫意說家里停電,你又生病了,我不太放心。” 長安掙扎著從被子里爬起來,李少游手扶住她后背,肌膚直接相觸,她反應過來自己還沒穿衣服,又不好意思地縮回了被子里。 在樓梯上昏倒醒來,收拾了鍋,身上實在黏得難受,她本來想洗個澡,結果禍不單行,熱水器要靠供電,她完全忘了這回事,腹部沾了涼水,突如其來的劇痛讓她渾身無力,浴缸都扶不住,只能勉強扯了浴巾裹在身上。 身體是guntang的,地面和身上的水珠是冰涼的,又有一把電鉆在胃部和下腹瘋狂攪動,扯著五臟六腑翻天倒海,她幾乎不能動彈,只能躺在地上捱過陣痛。 不知過了多久,她隱約聽到樓下有熟悉的聲音在喊,小十一跑了出去,她似乎聞到熟悉的煙草香,接著就被一雙大手平穩地抱了起來。 男人身上煙味很重,還有些淡淡的酒味。 “你開車回來的?”她看了看墻上的夜光掛鐘,竟然才晚上九點過,他這是八點剛過就往這邊趕了嗎? “嗯。”李少游打開手機電筒,問她:“我去給你倒杯水,有應急燈嗎?” 長安從被子里露出腦袋,靜靜看著他,并不回答,眼珠黑漆漆的,臉色在電筒的映照下更加蒼白。 李少游無奈,摸摸她的頭:“這時候就別擔心我了,今天很急,下次不會再這樣了。” 長安呼出一口氣,還想再提醒他酒駕千萬要不得,卻被人用被子蓋住了嘴。 他俯下身,在她額頭落下輕輕一吻:“乖,應急燈在哪里?我去給你倒水。” —— 家里沒有應急燈,只有蠟燭,李少游拿了一整盒,依次點上,先在臥室擺了一圈,又去樓下接水。 等到了廚房才發現,沒有電就不能用電熱壺,但他也知道長安這時候不能喝冷水,缺乏生活常識的少爺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辦法,于是給發小打了電話。 聶遠的聲音很精神:“怎么了李少,這時候想起來慰問你通宵加班的兄弟了?” 李少游不跟他廢話:“停電了怎么喝熱水?” 聶遠愣住了,半天才說:“停電了?那去住酒店啊。不是,這天氣干嘛非要喝熱水?” 李少游扶額,這人總是抓不住重點,耐著性子解釋道:“家里小姑娘生病了,整個山里都沒電,酒店也沒有。”他在回來的路上就發現了,整座后山都黑魆魆一片,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沒來得及發電,但長安不舒服,他也不想這大晚上還折騰。 聶遠頓時發出陰陽怪氣的揶揄:“我家小姑年生病病了……要多喝熱水。” 李少游極力控制住自己想掛斷電話的手:“你到底知不知道?不知道我掛了。” 聶遠雖然也是富家子弟,但跟李少游不同,在美國留學時,他實在吃不慣美式食物,也不知出于何種原因極少去李少游那里蹭上海阿姨做的飯,堅持要自己做,學習了大半年,好歹將各種奇奇怪怪的黑暗料理折騰出能入口的樣子,想必燒一壺熱水對他來說也不是什么難事。 果然,聶遠回道:“有氣嗎?有氣就用灶臺架鍋燒唄。” 李少游就這么舉著電話,在發小的指導下燒了一大鍋熱水。 他端著一杯水上樓時,聞到樓梯地毯上涼透的粥散發出些些帶著焦苦味的腥香,覺得肚子有些餓了。 長安還乖乖躺在被窩里,枕邊擺著醫藥箱,她拿了溫度計在用,眼神有些放空。 李少游走過去坐在床邊,扶她起來 她嘴里叼著溫度計,額頭的發梢已經干了,翹起來好幾根,呆呆地望著枕邊醫藥箱的位置。 看到他過來,長安動了動嘴唇,聲音虛弱:“那個……照片,你看到了嗎?” 李少游走過去坐在床邊,扶她靠在軟枕上:“現在說這個干嘛,我看看多少度。” 溫度計離開嘴唇,發出細微的“啵”的一聲,那一段濕漉漉的,剛剛被她紅潤干燥的唇含過,李少游覺得手指握的地方也像沾上口腔的溫度,有點發燙。 他清清嗓子,就著燭光仔細看了看,38.5度。 再是缺乏生活常識,他也知道要是這數字更高一點,人都要燒傻了。 就不見了那么一會兒,她就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看著長安竟還想談論照片的事,他更生氣了,語氣不由也生硬了些:“吃藥。” 杯子被抵到唇邊,燙得長安縮了縮,她看著李少游狹長嚴厲的眼,委屈感突然洶涌起來。 方才身上淋的水沒擦干,直接被抱進被窩,浴巾也是半濕的,烘在被窩里,又熱又潮,不舒服極了。 也許是發著燒,又剛硬生生捱過劇烈疼痛,自己一個人躺在冰冷地板上的時候,還控制不住地埋怨過,他正跟別人言笑晏晏。 總之長安此刻再不能體貼地想大少爺是真的不會照顧人,只覺得他并不上心,還這么兇。 眼淚頃刻間就流了出來。 她的眼睛眉毛皺成一團,像包子上封口的那個揪揪。 李少游頓時慌了,放下杯子抱著她問:“怎么了怎么了,肚子又痛了嗎?” 長安哽咽地打著哭嗝兒:“你……你跟別人吃飯,不回家……我的粥都灑了,我都沒吃,胃病都犯了……嗝……真的好痛哦,熱水也沒有,我洗冷水澡你都不管,還兇我……” 像個小孩子,不講道理的撒嬌打滾。 但李少游竟然完全不覺得她無理取鬧,只是心也像那個小揪揪一般被揉成一團,皺巴巴濕乎乎,不斷輕拍著哄他的小姑娘:“我錯了,我錯了好不好?應該先帶我們長安吃飽,你想吃什么,我現在去做好不好?” 聽見這句,長安終于止住了抱怨,往他懷里拱了拱,半天來了一句:“那我,嗝……要喝冰糖雪梨。” —— 聶遠剛結束手上的工作,正泡上一杯濃香的咖啡,又接到李少游的視頻電話。 “冰糖雪梨怎么做?”李少游這邊很黑,聶遠只隱約看到他還穿著西裝襯衫,此時已經皺皺巴巴,領口處貌似還有點可疑的深色水漬,看起來竟有些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