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全沒有回康明輝的話，“明輝，玉芬對你嫂子不滿意，正跟我鬧別扭，我擔心她倆日后會合不來。”

    康明輝苦笑了一聲，心說你這個meimei，她看誰順眼過？

    “大哥，你再等我半個月，等我忙完手頭這件事，就去接他們娘兒倆回來。”

    這幾年，媳婦孩子一直都是大舅子照顧著，他著實輕松了幾年，現(xiàn)在也該讓大舅子輕松輕松了。

    “我想讓你把他們接走，一個是擔心玉芬跟你嫂子合不來，再一個是因為小偉，小偉這孩子，要讓玉芬這么帶下去，只怕會毀了孩子，你是孩子的爸，管教自己的孩子，明正言順。。。。明輝，我的意思，你能理解吧？”

    康明輝苦笑了一聲，“大哥，我理解。”

    雖然高大全沒有明說，可他也能聽出來，肯定是高大全管教康偉的時候，被高玉芬給懟了，就算是他不在場，他也知道高玉芬會說啥，無非就是說高大全只是孩子的舅舅，沒資格管教孩子唄。

    唉，他這個媳婦啊，也不知道啥時候才能懂點事。小時候，嬌嬌滴滴的一個小姑娘，任性一點很可愛，可要是一直這么任性下去，誰受得了？

    受不了也得受，誰讓這是他千挑萬選的媳婦啊。

    “明輝，玉芬她確實有點任性，你多擔待點吧，平時也不要一味兒的忙工作，空閑的時候多陪陪她，她也不是成心跟你鬧別扭，她就是想叫你多關(guān)注她。”

    “我知道了大哥。”

    “你也不用專門跑來一趟，等我結(jié)婚的時候，你再一塊兒接他們回去吧。”

    “好日子定的哪一天？”

    高大全沉默了一下，“還沒定。”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昨兒個剛跟她把話挑明。”

    康明輝，“。。。。。”昨兒個剛把話挑明，你就一口一個“結(jié)婚”，連自己的親妹子都不想要，你這是有多饑渴？

    不過又一想，他這個大舅子，單身了四十多年，如今好不容易遇到個對眼的，急著娶進門，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康明輝嘿嘿笑，“大哥，我懂。”男人自然最懂男人。

    高大全臉上驀地一熱，突然覺得有點臊的慌，撂下一句，“你懂啥？盡瞎想，我掛電話了。”

    掛了電話，在辦公室里坐了好一會兒，臉上的躁熱才慢慢褪了下去，這才站起來回宿舍，路上卻又開始考慮新房咋布置，兩間屋咋分配。

    等他和孫桂枝結(jié)了婚，肯定要把羅老太和倆小閨女一塊兒接過來，到時候他和孫桂枝住西邊那一間，東邊采光好點的那點讓老太太和倆小閨女住，住到公社，倆孩子以后上學也方便些。

    高大全是越想越激動，腳下生風，對新的生活充滿了向往。

    既然兩家都沒啥意見，高大全和孫桂枝就挑了個日子，也沒太張揚，就兩家人坐一塊兒吃了頓飯，倆人的事就算定下來了，結(jié)婚定在了五一。

    高玉芬雖然不待見孫桂枝，可她也不是那種全然不顧臉面的人，所以也沒當場讓人難堪，只是臉色不大好看罷了。

    對高玉芬的態(tài)度，孫桂枝也沒放在心上，嫂子跟小姑子一向合不來，就跟婆媳不合一樣，都是千古難題，她也沒指望跟這個小姑子處得跟親姐妹一樣，只要你不犯我，我也不犯你就行了。

    更何況，高大全已經(jīng)跟她說了，等他倆結(jié)了婚，康偉他爸就會把高玉芬娘兒倆接走。

    康偉家在省城，從省城到縣城，坐火車都得坐整整一天呢，從縣城到紅旗公社，還得坐半個多小時的汽車，所以往后沒特別事，高玉芬也不會一直往這邊跑，倆人不見面，就啥事也沒有。

    孫桂枝和高大全定親的事很快就在公社和各個生產(chǎn)大隊傳開了，說啥的都有，有羨慕的，有眼紅的，有酸的，也有說難聽話的，孫桂枝和高大全統(tǒng)統(tǒng)不放在心上。

    哪個背后不說人，哪個背后不被人說，要是都往心里去，還活不活了？

    所以，只要不是當面說，誰愛說誰說去。

    高玉芬聽了一耳朵的說高大全的閑話，跟高大全又使了幾次性子，高大全都沒理她，她也只能偃旗息鼓了。

    過完年開了學，王美清經(jīng)由石國強推薦，做了幾套三年級的卷子，算是摸底考，校長親自批的卷，門門都是滿分。

    自己學校出了個小天才，把校長高興得不行，，應王美清的要求，把她分到了石南的三年級二班。

    王美清要到三年級去念書，原來一年級的同學都舍不得她走，李東順都要哭了，趴在王美清課桌前，哭喪著臉，“王美清，你不在咱們班了，往后誰教我學習啊？”

    李東順搗蛋是把好手，上樹掏鳥，下河摸魚，碰拐，滾鐵環(huán)。。。就沒他不會的，可一坐到課桌前，他就蔫了，一到考試，就更蔫，就象是霜打的茄子似的，愁眉苦臉。

    這樣子考試咋能考好？回回考試，分數(shù)都是個位數(shù)，全班倒數(shù)第一，然后回了家就是一頓揍。

    李東順雖然很調(diào)皮，可不是個壞孩子，王美清還挺喜歡他的，課后經(jīng)常幫他。

    也可能是一對一輔導效果好，反正李東順的成績在一點一點的提高，起碼前幾次考試成績不再是個位數(shù)了，上次考算術(shù)，竟然還破天荒及格了，可把他爸媽高興壞了，第二天就讓李東順給王美清帶了倆雞蛋。

    據(jù)李東順說，他爸說了，要是他下一次考試兩門課都能考及格，就獎勵他5分錢。

    李東順摩拳擦掌的想要掙到那5分錢，哪知道王美清竟然跳級不在他們班了，他能不哭喪臉嗎？

    他都恨不得給王美清下跪，求王美清別跳級了。

    王美清安慰他道，“我就在前面那排教室里上課啊，你要是想找我，隨時都可以去找我，而且咱們班里還有好些同學學習都很好啊，你看石蘭，考試也都是一百分，她也愿意幫你，對吧石蘭？”

    石蘭同學十分的熱情，拍著小胸脯，“以后我教你。”

    李東順往后縮了縮：他才不要石蘭教，因為石蘭總是罵他笨，還老拿他跟王美清比，他要是有資格跟王美清比，他還用得著讓她教嗎？真是個笨丫頭！

    不管李東順如何不舍，王美清還是插班去了三年級二班，就是石南和康偉那班。

    班里來了個小神童，三年級二班的班主任楊老師高興壞了，把王美清安排坐在了第二排最中間的座位上。

    這可是公認的整個教室最好的位置，視線最佳，還不用擔心吃粉筆沫。

    不過，高興歸高興，楊老師對王美清能不能適應三年級的課程還是有些擔心的，畢竟她太小了，象她這么大的，好些連一年級都沒上呢。

    不過，上了一節(jié)課，楊老師看王美清坐的端端正正，小手背在身后，聽課很是認真，上課回答問題也積極，正確率比他們班里的大孩子都高，便徹底放心了。

    剛下課，康偉便竄到了王美清跟前，高興得嘴巴都要咧到后腦勺了，“王美清，我爸又給我寄過來一本書，可好看了，給你看。”

    說著，獻寶似的把一本《十萬個為什么》遞到了王美清跟前。

    康偉知道王美清喜歡看書，所以每次都用書來誘惑她，而且屢試不爽。

    石南不高興地一把推開了他，“別老纏著我meimei。”

    康偉這次理直氣壯，“她也是我meimei。”

    “不是你meimei，是我meimei。”

    “是我meimei，你meimei在后排教室上課呢。”

    。。。。

    班里的孩子都有點看傻，心說他倆一個姓石，一個姓康，咋就成了王美清的哥了？

    王美清卻很是頭大，她一心只想著跳級了，咋就沒想到石南和康偉倆人水火不相容了？早知這樣，她就一口氣跳到初中去了，眼不見心不煩。

    王美清跳級的事，羅老太在大隊自然又是好好得瑟了一番，“以我的意思，二丫她年紀小，不想讓她去上三年級，可他們校長一再的勸我，說二丫是個好苗子，二丫也吵著非要去上，我拗不過，只能答應了，哎喲這孩子啊，是越大越有自己的主意，不服管嘍。”

    這話聽著是抱怨王美清不聽話，可傻子也能聽出來，她是在顯擺王美清聰明呢。

    想想也是，5歲的孩子，好些還穿著開襠褲滿大隊瘋跑著攆雞打狗呢，可人家王美清都已經(jīng)上三年級了，這要是自己家的孩子，估計早高興得拿著大喇叭去公社吆喝去了。

    羅老太在村口老槐樹下顯擺的時候，孫曼娜正好從旁邊過，看到她過來，羅老太還特意拔高了音量，生怕她聽不到一樣。

    孫曼娜這才知道王美清跳級了，從一年級一下子跳到了三年級，可王曉菲在她跟前，一個字兒都沒提。

    孫曼娜的臉色就有點不大好看，低著頭匆匆的走了過去。

    羅老太心里美的不行，心說不是天天跟我家小乖乖比嗎？這回你倒是也比一比啊，我看你家那閨女，這回就算是四條腿著地，也攆不上我的小乖乖了。

    孫曼娜回了家，一聲不吭的回自己屋躺著了，王留柱見她臉色沉的厲害，也沒敢問她咋回事，進屋都是輕手輕腳的，生怕一不小心成了孫曼娜的出氣筒。

    王曉菲放學回來的時候，王留柱還攔著她，小聲跟她說她媽不知咋了又生氣了，叫她小心點，別再惹著她媽。

    王曉菲怯生生的進了屋，本想放下書包就出去，哪知孫曼娜就跟后背長眼睛似的，她剛進屋，孫曼娜就忽的一下坐了起來，把王曉菲嚇了一大跳。

    孫曼娜沉著一張臉，“王美清是不是跳級了？”

    王曉菲點了點頭，她媽的臉色太恐怖，她有點害怕，悄悄的往后退了幾步。

    “你為啥沒跟媽說？”

    王曉菲有點不明白，王美清跳級，為啥要跟她媽說。

    不過她不敢反駁，只是瞪著眼睛怯怯地看著孫曼娜。

    看著王曉菲的懦弱樣，孫曼娜登時氣不打一處來，聲音一下子高了八度，“你比王美清大了半歲，你卻處處都比不過她，現(xiàn)如今她都跳級了，你還一聲不吭的原地踏步，你跟我說說，就你這樣，你以后有啥資格去推薦上大學！”

    王曉菲低著頭，雙手絞著衣角，一聲不敢吭。

    “媽這一輩子是沒啥指望了，你是不是也想跟媽一樣，以的嫁個莊稼漢，然后一輩子土里刨食？！”

    王曉菲似懂非懂的搖了搖頭。

    “既然不愿意，那為啥不好好學？王美清能學會的，為啥你就學不會？”

    王曉菲聲音里都帶了哭腔，“我學了，可我就是超不過她！”

    孫曼娜聽了，越發(fā)的暴躁，只覺心里憋了一口氣，不發(fā)出來的話，馬上就要被憋死了。

    “那么簡單的東西你都學不會，你的腦子里裝的是漿糊嗎？我看是你成心不想學，你就是想氣死我！我死了你是不是覺著就自由了，那你干脆拿把板凳砸死我！”

    孫曼娜跳下床，從地上拎起個凳子就往王曉菲手里塞，“嫌媽煩，嫌媽管你，你來砸媽，朝媽頭上砸，一板凳下去，往后就再沒人管你了，來，來，朝這兒砸！”

    一邊說一邊抓著王曉菲拎板凳的手就往自己頭上砸，王曉菲嚇得哇的一聲哭了，拼命往后掙扎。

    王留柱一直沒敢進來，這會兒聽到里面鬧大了，趕緊跑了進來，從孫曼娜手里奪過板凳，“曼娜，你嚇著孩子了！”

    此時的孫曼娜已經(jīng)理智全無，朝著王留柱的臉就甩了一巴掌，歇斯底里地喊道，“都是窩囊廢，老子是窩囊廢，閨女也是窩囊廢！一窩的窩囊廢！”

    孫老太本來倚在門口，沒打算摻和孫曼娜娘兒倆的事，可這會兒見孫曼娜竟然打王留柱，氣得渾身只打哆嗦，“竟然打自個兒男人，真是反了反了，這婆娘是要不得了！”

    “要不得就叫你兒子跟我離婚，誰不離誰是孫子！”

    ……

    屋子里吵成了一團，王曉菲本來正縮在一邊兒哭，這會兒見沒人理會她，便挪著小步挪到了門口，然后轉(zhuǎn)身跑了出去。

    孫曼娜吵鬧了好大一陣子，心里的那股氣發(fā)泄出去了，才算是消停了。

    一消停下來，就有點后悔不該跟王曉菲發(fā)那么大的火，就想把王曉菲叫到身邊寬慰寬慰，結(jié)果在家里找遍了，都沒看到王曉菲。

    除了上學，王曉菲是很少出去的，即使她要出去，也會跟孫曼娜說一聲。

    孫曼娜心里就有點不安，叫王留柱出去找找，結(jié)果王留柱把附近都找遍了，也沒找到王曉菲。

    三月天，天還有點冷，天黑的也早，外面基本上沒什么人，也就沒人看到王曉菲去了哪兒。

    這時候天已經(jīng)完全黑下來了，王曉菲還沒有回家，孫曼娜這下真的慌了，催著王留柱再去找人，自己也一邊哭一邊在外面跑著四處找王曉菲。

    可倆人把整個王莊大隊都找遍了，連墻角旮旯都找了，也沒找到王曉菲在哪兒。

    孫曼娜身子一軟，撲通一聲坐到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王留柱鬧出那么大動靜，孫桂枝一家其實早就聽到了，不過都沒有出來。

    這幾年，王留柱家又開始了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成天吵個不停，孫桂枝都懶得搭理他們了，聽到他們吵也只當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