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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農(nóng)家福娃在線閱讀 - 第50節(jié)

第50節(jié)

    十三皇子嚇得慌了神,“傳太醫(yī)!傳太醫(yī)!”

    皇后抬起手來,用手背擦了擦嘴,艱難地出聲,“老十三,莫要再白費力氣,黑白無常已經(jīng)來索命了,閻王要母后今日走,哪能留母后到明日?你聽母后一句,母后先前一直都盼著你能立起來,但現(xiàn)如今,生死看淡,母后只盼著你能開開心心。”

    “母后雖然盼著你能夠登臨大寶,但母后更盼你能夠開心恣意。登臨大寶、大權在握,固然好,可若真要說什么好,母后如今也說不上來了。”

    “你父皇便是那活生生的例子,原先母后愛他寬厚仁慈,愛他雙目含光,盼著他登臨天下,也盼著自己能陪他掌天下大權。可后來呢?”

    “母后并未過上十五六歲時期盼的生活,那權勢也將你父皇的寬厚仁慈一點一點磨掉,他雙目再無母后眷戀的那道光,余下的只是城府與算計。他算計前朝、算計后宮、算計嬪妃,算計母后、就連生他養(yǎng)他的太后,他都不敢放心待之。”

    “雖然坐穩(wěn)了皇位,卻也將自己推向了狂風怒號的山巔,無處可依身,無處可棲心。稍有差池,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那地方太高,也太寒,站在上面的人不想下來,站在下面的人卻都想上去。吾兒十三,你聽母后一句勸,若是你對那大寶之位無多少想法,你就同你父皇請辭,當一個閑散王爺,榮華富貴少不了,還少cao一點心,身邊有知心人知冷知熱,風平浪靜地過一生,該有多好?何必將自己困在這深深宮闈中,日日驚惶。”

    “玉鄔,傳本宮口諭,封工部尚書蘇崇文之女蘇鯉為……”

    一口黑血從嗓子眼里涌出,皇后的口諭還未傳完,人就朝著后面倒仰著摔了過去,口吐黑血不止,瞳孔漸漸渙散,最終絕了氣息。

    玉鄔大驚失色,十三皇子跪倒在地,耳畔回蕩的是皇后的那一句話。

    “身邊有知心人知冷知熱,風平浪靜地過一生,該有多好?”

    兩行冷入骨髓的淚奪眶而出,十三皇子將伏身叩首,跪伏在地。

    喪鐘響起,滿朝文武的家眷都要入宮哀送皇后一程。

    蘇鯉換上了素衣,同葉桂枝一同進宮,還未走到停靈的坤寧宮,就見尚儀局的耿尚儀站在不遠處沖她招手。

    “娘,等我一下。”

    葉桂枝見是宮里的女官,雖然叫不上姓名,但也沒多問。

    蘇鯉走到耿尚儀身邊,低聲問,“耿尚儀,什么事?”

    耿尚儀用手掩著嘴,壓著嗓子說,“當日陛下允許你出宮回家,可并未說是要撤了你的女官之位,現(xiàn)在你還是正兒八經(jīng)的五品女師,你混在家眷里走,算什么事?我讓宮人特意在宮門口守著,看到你之后就趕緊來路上堵你了。快讓我看看你的身量。”

    耿尚儀推著蘇鯉的肩膀像是轉(zhuǎn)陀螺一樣把蘇鯉推得轉(zhuǎn)了一個圈兒,道:“你怎么抽條得這么快?得虧當初為你預備官服的時候,就是將各個尺碼的都備了一套,不然怕是還真的穿不上。”

    “你同你娘說一聲,讓她先去,少說少看,宮人讓哭就哭,哭不出來也扯著嗓子嚎,怎么凄慘怎么來,這樣才不會被人逮到錯處。你趕緊跟著我來,換上官服還得當值去呢!”

    “當值?當什么值?去尚書房還是去勤文殿?”蘇鯉有點迷糊。

    耿尚儀翻了個白眼,“去坤寧宮充當花瓶,鎮(zhèn)場子去。六局一司都快忙瘋了,尚儀待會兒必須守在坤寧宮,我一個人底虛的很,拉你這個傻大膽給我壯壯膽。”

    蘇鯉:“???”

    將葉桂枝打發(fā)走,耿尚儀扯著蘇鯉去換上官服,然后就急匆匆地往坤寧宮的方向去了。

    皇帝拿皇后當成鎮(zhèn)壓后宮的鐵秤砣,現(xiàn)如今鐵秤砣倒了,縱然后宮里被鎮(zhèn)壓的妖魔鬼怪不敢作怪,但妖魔鬼怪背后的人卻說不準。

    皇后乃是一國之母,就算已經(jīng)亡故,也不能被人輕賤。

    蘇鯉與耿尚儀一前一后進了坤寧宮,在來的路上,耿尚儀已經(jīng)把待會兒打算要做的事情全都同蘇鯉說了一遍,她也不確定蘇鯉能不能記住,這會兒說了只是圖個心安。

    耿尚儀立在靈首,蘇鯉立在靈尾,二人身上穿著的都是玄底官服,蘇鯉的玄底官服上依舊是用金線繡的一尾鯉魚,耿尚儀官服上繡的卻是一條金蛇。

    耿尚儀入宮多年,還是頭一次cao辦這樣的大事,面色雖然還算鎮(zhèn)定,但那雙手已經(jīng)沒有血色了,像極了當初貴妃來尚儀局興師問罪時的情形。

    只不過貴妃的尸骨都已經(jīng)涼透了。

    不多時,一眾皇子公主魚貫而入,個個身著縞素。

    蘇鯉看著那一張張熟悉的臉,微微頷首,她的目光在一群人中滑過,最終落到了十三皇子的身上,心中泛起了漣漪。

    人就是這樣,明明她對十三皇子沒有任何的想法,只是因為離宮前的那一番話,那一場瓢潑大雨,她再看十三皇子時,就與看別人不一樣了。

    不管跪在靈前的人是真哭還是假哭,反正那哀聲陣陣,似是要將坤寧宮的承塵都給掀翻。

    蘇鯉聽了一天的哭,在靈尾站了一天,腿都快麻了,怎料到了掌燈的時候,耿尚儀又同她來了一句,“明日你可來得早點,停靈七日,日日都得你我在這兒守著。”

    蘇鯉沖耿尚儀翻了個白眼,“分明就是想拖我下水,我信了你的鬼。”

    耿尚儀遙遙一指乾清宮的方向,道:“剛剛十三皇子往乾清宮去了,帝后雖然失和已久,但當年的感情猶在,聽聞皇帝在得知皇后逝去之后,也吐了一口血出來,得虧太醫(yī)眼疾手快,不然說不準這宮里會亂成什么樣。”

    蘇鯉小聲嘀咕,“這帝后都怎么了,怎么就接連吐血了?”

    耿尚儀的臉色微變,嘴唇開合,卻沒有任何聲音發(fā)出來。

    不可說,不可說。

    有些事情,六局一司的女官都已經(jīng)窺到了端倪,可沒人敢說出口,若是把那些話灌到蘇鯉這個傻大膽的耳朵里,保不準就被蘇鯉給傳出去了。

    乾清宮中。

    十三皇子跪伏在地上,皇帝的鼻子都被他給氣歪了,“十三,你把剛剛說過的話,再同朕說一遍,一字不落地說一遍!”

    十三皇子出聲,“待母后葬入皇陵,兒臣主動請辭,愿去往一州一府,做一個閑散王爺。”

    皇帝氣得將茶盞砸了過來,guntang的茶水潑了十三皇子一身。

    “你可知道,這些年來,朕在你身上傾注了多少的心血?蘇女師同朕說你天賦絕佳,心性絕佳,性情踏實穩(wěn)重、做事勤勉克己,朕已然把你當成了……”

    不等皇帝說完,十三皇子就抬頭高聲道:“父皇慎言!兒臣無心朝堂,一心只想做只閑云野鶴,得一知心人相伴廝守。懇請父皇開恩!”

    皇帝的太陽xue被氣得突突直跳,額頭上青筋暴起,他也知道自己方才有一時的失言。

    儲君未定,所有皇子都有機會。

    哪怕他心里再倚重老十三,都不能把話說得太滿,否則就是在害十三。

    皇帝沉下聲來,雙目圓睜,道:“你撒謊!”

    “若是你無心朝堂,一心只想做閑云野鶴,那你又何必在尚書房中用功?你當朕都不知道嗎?”

    “十三,若是你母后的亡故讓你涼了心,做了這等草率的決定,那朕只想說你一句荒唐。你莫要再同朕說這個,回去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說!”

    十三皇子跪伏在地上,一聲不吭,長伏不起。

    皇帝被十三皇子的這個樣子氣得一陣急喘,他看著少年停止的脊背,隱隱看到了自己當年的模樣,想想自己的如今,他突然有了不忍。

    不忍讓這個最像他、也最合他心意的兒子步他后塵。

    氣氛就這樣僵持著。

    良久之后,皇帝都覺得十三皇子的脊背僵了,十三皇子卻依舊一聲不吭,只是冷汗順著臉頰流下,打濕一片。

    “罷了,別人費盡心機想求的,在你眼中居然如同糞土。你不想要,朕還能強求嗎?朕就算壓著你、把你扶上了那位子,朕也擔心你故意禍禍了朕的心血。”

    “送你母后下葬,你去北疆吧,替朕守好北疆。”

    皇帝揉了揉眉心,睜開眼,一字一句道:“十三,你記清楚了,機會朕給過你,是你自己不要的。日后不管你多么后悔,你都要記住,不是朕不給你機會,而是你自己不要的。大燕不可能無主,朕殯天之后,定會從你們兄弟中擇一人出來,扛起大燕國本,屆時,你便是臣,是忠君之臣,是匡扶大燕之臣!”

    十三皇子梗著脖子點頭,“謝父皇!”他終于抬起了頭。

    皇帝挑起眼皮認真地打量他,從十三皇子的臉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也看到了皇后的影子。

    這是他最中意的兒子。

    遺憾的是,父子終歸還是離心了。

    第69章 入v第四十七章

    十三皇子沒有想到的是,皇帝雖然允了他,但后腳就讓榮公公把玉鄔喊了過去。

    皇帝問玉鄔,“梓潼……皇后臨終前,是不是對老十三說了什么?”

    玉鄔臉色憔悴,她斜斜地挑起三角眼,面無表情地問皇帝,“老奴可以說,但今日老奴斗膽想找陛下討一個答案。”

    皇帝皺眉,盯著玉鄔看了半刻,“說吧。”

    “皇后臨終前,叮囑十三皇子,覓一個知心人,平淡過一生,切莫像陛下一樣。”

    “陛下,老奴斗膽問一句,娘娘最后,是否是中了毒?”

    皇帝的眼皮豁然睜開,良久之后,又合上,他搖頭說,“不是。”

    玉鄔舒了一口氣,咬牙道:“娘娘問十三皇子,是否已經(jīng)有心上人,十三皇子說,有了,正是蘇尚書家嫡女,五品女師蘇鯉。只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恐那蘇女師對十三皇子并無任何想法,十三皇子有心難言。今日老奴斗膽,替十三皇子找陛下求個恩典,下旨賜婚,以全娘娘遺愿。”

    皇帝輕咳幾聲,擺手道:“你先下去吧,皇后不在了,你就去跟著老十三。”

    走出乾清宮,玉鄔終得松了一口氣。

    無人知道,剛剛她‘斗膽’問皇帝皇后是否是因中而死時,已經(jīng)將命壓在了乾清宮中。

    皇后被葬入皇陵,舉京縞素,餐桌上的rou食都少了許多。

    蘇崇菊見楊繡槐沒事,在京城又住了幾日后,實在放心不下家里人,又借著遼商商隊的車架,回南疆去了。

    蘇鯉換下官服,有心再去南疆,可家里人防她出門就如同防賊一樣,她只能作罷,在家賦閑。

    圣旨是在皇后被葬入皇陵的第八天下的。

    彼時的蘇崇文還在工部未下衙,蘇鯉在家閑來無事,手中持一卷男歡女愛的話本子看,看完之后,她還會感慨一句,“何必呢……兩人若是無情誼,一拍兩散都好過互相蹉跎折磨。”

    蘇修竹聽到蘇鯉這感慨,有些牙痛,他覺得自家jiejie已經(jīng)四大皆空了,他爹娘祖母的心愿怕是得落空。

    就在這個檔口上,榮公公來宣旨了。

    一是賜婚于十三皇子與蘇鯉,良辰吉日已經(jīng)定下,只待二人完婚。

    二是同蘇鯉說了一聲,十三皇子主動請封,將前往北疆封地。

    蘇鯉的心都被嚇得差點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不過在聽到榮公公后面那一半話之后,才好過了一點。

    十三皇子的機會明明很大,為何要主動請封?

    會不會與她當初說的‘不入宮廷’有關?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她的心理壓力可就太大了。

    送走宣旨的榮公公,蘇鯉嘴上叼著一個果子,四仰八叉地靠在藤椅上,邊磕果子邊思量,一不小心就變成了老孔雀開屏——自作多情。

    殊不知,在聽到圣旨內(nèi)容后,葉桂枝的心都快要炸開了。

    她這閨女怎么就被賜婚給十三皇子了?

    知女莫若母,葉桂枝怎會不知道她這女兒不想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