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好奇怪哦…… 葉懷瑾沉默著看了一眼地上稀碎的藥碗,又看了看許寧妤蒼白干涸的唇,沉默著倒了杯水走到床邊。 他將許寧妤輕輕扶起來靠著自己,然后將水杯送到許寧妤唇邊。 許寧妤沉默的喝完一杯水,然后就著水杯默默的欣賞世子哥哥骨節分明、修長白皙的手指。 葉懷瑾:“還喝嗎?” 許寧妤點了點頭。 葉懷瑾拿過床里的枕頭墊在許寧妤背后又重新去倒了杯水。 牛飲了四杯水之后,許寧妤覺得自己的嗓子終于不那么難受了,她撇了撇嘴,問道:“世子哥哥怎么在這里?我睡了多久了?” 葉懷瑾直接無視掉她第一個問題,回道:“十天了。” 他眼睛涌現一種許寧妤形容不出的情緒,他道:“你是不是以為這樣做……我會很感激你?” 許寧妤眨了眨眼,原本雀躍的眼神瞬間黯淡下去。 她忍著胸口說不上是疼還是酸澀的難受,將頭垂的很低,輕輕道:“我沒想過讓你感激我,我只是……不想看你受傷。” 葉懷瑾眼神微震,面上仍是淡淡:“你不出聲,我也一樣不會受傷。” “嗯。”她眨了眨眼,將頭往床里偏了偏。 眼睛太難受了,進沙漠了一樣。 葉懷瑾感受到少女有些異樣的情緒,呼吸一滯。 他道:“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說完也不等許寧妤回應,大步往外走去。 等他離開,許寧妤終于控制不住,委屈的抽了抽鼻子,抽了一會兒心里更加難受,然后又是難過又是傷口痛,委屈轉變成了低聲抽泣,只是越抽越痛,越痛抽的就更厲害了。 許寧妤的床正對的窗子外面,葉懷瑾薄唇緊抿,眸色幽深,不知不覺,垂在身旁的手緊緊握成了拳。 …… 許寧妤醒來的次日。 陛下身邊的李公公帶了皇上口諭來了府里。 “陛下聽聞世子出宮時遇刺十分震怒,已經吩咐下去叫人徹查此事,相信不日就能有結果了。” “那就有勞陛下掛念了,也辛苦公公走這一趟。”葉懷瑾說話滴水不漏,面上的禮數也十分周全,倒讓李清一時分辨不清他話里的真假。 “那表姑娘可還好?算起來表姑娘跟陛下也是表兄妹,陛下對表姑娘也很掛心,聽說昨兒個姑娘醒了,才特意叫咱家送來的這些東西。”真是奇了怪了,原本說的好好的這表姑娘留不得,也不知道陛下怎地就動了惻隱之心。 李清轉了轉眼珠子,想要知道許寧妤傷情更詳細些的情況。 真是一群不中用的東西,連個小姑娘都搞不定,真是不知道是這些人太廢/物,還是許寧妤命真大! “公公?” 李清忽然回神,沉思了一瞬似乎想到什么,于是忙道:“世子可否借一步講話?” 葉懷瑾淡然一笑,將李清往平日待客用的小花廳里引:“李公公請。” 到了花廳,李清也不忙著坐下,他先是在花廳里來來回回走了幾遭,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葉懷瑾也不著急,他給自己斟了杯茶,一邊喝,一邊等著李清開口。 “聽說……太后有意給世子殿下指一門親事?” 葉懷瑾撇茶的手一頓,淡笑著點了點頭,道:“是有這么回事。” “那……世子可答應了?” 葉懷瑾覺得好笑,既然李清知道太后想給自己指親德的事情,那么自己應沒應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他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淡淡道:“李公公覺得,如英是該答應還是不該答應?” 李清一愣,面上倏然有些不大好看,心下卻忍著沒有發作,只是面上也不見笑容:“世子最好是不要答應。” 葉懷瑾挑了挑眉。 “世子應該知道這些年來陛下與太后一向不大親近,雖說定國公府是太后娘娘的娘家,不過這大梁現如今仍是陛下的天下……”李清到葉懷瑾身邊坐下,往他面前湊了幾分:“這些話咱這做奴才的本不該多嘴,不過……陛下一直倚重世子,因此這話咱家不得不說,世子聽過便作罷。” 葉懷瑾蓋住茶蓋,垂著眼,唇角微勾,看不清楚眼底的神色:“那如英就多謝公公提點。” “世子客氣了。” …… 第三十七章 親自送李清出了府門,葉懷瑾在門口站了良久。他低頭看了一眼身側垂著的手,緩緩張開,露出一小截卷的極緊的紙卷。 蒼瀾的速度還是慢了點。 …… 清漪院。 “你也是個膽子大的。”說話的人是穆姝,她接過清平手里的藥,舀了一勺輕輕吹涼送到許寧妤嘴邊,語帶嗔怪:“通常參與暗殺任務的影衛為了不出紕漏,暗器上都是要淬毒的,你是真的不想要命了?” 許寧妤擰著眉毛將藥汁咽下,腦子里閃過那日葉懷瑾抱著自己時面上焦急的樣子,又想起昨日夜里醒來葉懷瑾跟自己說的——‘你是不是以為這樣做……我會很感激你?’時候冰冷的語氣,臉上時青時白。 她強扯著嘴角笑了笑:“那種時候,我哪里想的了那么多……”不過是,害怕他真的受傷罷了。 穆姝垂眼輕攪著碗里的湯藥,沒再說話,室內的氣氛忽然就冷了下來。 又這樣將養了小半個月,葉懷瑾時不時的也會過來清漪院看看,來了也不說話,只在外間靜靜坐著。有時候來看一眼就走,大多時候都會靜坐一盞茶的功夫。 當然,他不說話,在里面躺著的許寧妤就更不會開口了。 今天也是一樣。 葉懷瑾在外間坐著安靜喝茶,許寧妤在里間躺著,心里默默數著這盞茶用完的時間,在被子里悄悄掐著掌心。 少焉,隔著輕紗屏障,許寧妤看見葉懷瑾放下茶盞站起了身。 “世子哥哥。” 在葉懷瑾抬腳準備出門前,許寧妤開口叫住了他。 隔著屏風,許寧妤看見他的臉往這邊轉了轉,只是面上表情不甚分明。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決定自己再主動一點。 “你……能進來么?”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軟一點,可憐巴巴一點。 葉懷瑾頓了頓,轉身往屏風這邊進了里間。 他慢慢走到床邊,面無表情的盯著許寧妤蒼白的臉。 許寧妤扁了扁嘴。 停了一瞬,她看見他擰著眉動了動唇,熟悉的清潤嗓音帶了些許暗啞低沉傳了出來:“哪里不舒服?” 許寧妤輕搖著頭,將手從被子里伸了出來,小心翼翼的拽住了葉懷瑾的袖角,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委屈巴巴道:“你別不理我好不好?” 葉懷瑾垂眼看了一下扯著自己袖子的微微顫抖著的手,眼神微動,而后輕嘆了口氣,輕輕地“嗯”了一聲。 “傷口還疼不疼?” 許寧妤看著他明顯柔和了的眉眼瞪著眼睛重重的點了點頭,道:“疼。” 葉懷瑾忽的一笑,身上那股冷然的氣息倏然褪去,眼里似漾出一抹粲然的光,許寧妤看呆了…… 片刻后額上一疼,她回過神看見葉懷瑾曲著的手指堪堪離開自己額頭。 “疼的話,下次就不要再偷吃辣藕了。” “你怎么知道——”突然反應過來葉懷瑾的話,她忙不迭收回手想要捂住自己的嘴,不過卻在捂上之前被葉懷瑾攥住了手腕—— 被攥著手腕的那只手的指尖還隱約可見幾點橘色,是小廚房偶爾才做一次的辣藕上的辣椒面。 許寧妤:“……” 葉懷瑾在懷里摸出一方帕子,細細的將她手指上的辣椒擦掉,然后將她的手重新放進被子里。 “傷好之前不準再吃了。” 許寧妤將頭點的猶如小雞啄米。 …… 又是幾日,定國公府迎來一位不速之客。 穎和宮里奉了太后之命來探望許寧妤的花未,對葉懷瑾虎視眈眈的花未。 人還沒到清漪院,許寧妤已經從清平口中得了消息。 “明明是奉命來看望小姐的,一來府里倒是先跑去了蘅蕪院,真是司馬昭之心。”清平坐在距離床榻旁不遠的窗子邊,一邊繡著手里的東西,一邊跟許寧妤八卦著:“之前就聽說太后那邊存了想要讓這位進咱們府的心思,沒想到還挺鍥而不舍的。” 許寧妤也不開心,不過清平的話卻讓她聽著覺得好笑:“你這都跟誰學的新詞兒?還一套一套的。” “本來就是嘛!”清平手上不停,繼續道:“你看這都多久了,還沒舍得從世子的院子出來呢,太后是讓她來看世子的呀!真是……” 說話的功夫,院子里紛至沓來有腳步聲。 許寧妤靜聽了一會兒,吩咐清平出去看看,清平不甚情愿的放下手里的笸籮起身出了門。 少時,清平面無表情的領著花枝招展的花未進了屋繞來屏風后面。 許寧妤扭頭看了她一眼,粉琢玉砌的一張小臉,極盡嬌羞。一看就是精心打扮過的,也不知道在世子哥哥那里都說了些什么,臉頰的羞紅到這會兒還沒全部褪去。 許寧妤撇撇嘴,并不想說話。 就算知道世子哥哥不會娶她,也不想說話。 一想到這女人剛剛呆在世子哥哥院子里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就更不想說話。 “表姑娘的傷可好一些了?” 倘若不是見識過這位對自己的敵意,單聽著這樣柔軟的嗓音,還真能叫人生出幾分好感來。 許寧妤捂住胸口皺眉輕咳了一陣,看起來頗費力氣的起身靠在床頭:“好是肯定要好一些的,不過花未姑娘也看到了,起來招待姑娘大概是不成了。” 花未假意聽不出來她話里的意思,面上笑容不變,向著身后招了招手,一個小太監捧著一個托盤低著頭上了前來。 “這是太后娘娘顧念表姑娘的傷,特意叫人出去尋的治傷的良藥。” 許寧妤示意清平將藥接過,向著花未站的位置輕輕頷首:“那就謝娘娘掛懷。” 花未笑了笑,道:“露華苑的菊花快要開了,再過半個月,月祗國使者進京,陛下要在露華苑開辦一場賞菊宴——”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娘娘賜下的藥,表姑娘記得按時吃,會好的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