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雖然對人溫和親切，但相處久了就發(fā)現(xiàn)他眼神偶爾迷離，總有股危險的味道，跟許沐舟這種明朗是完全相反的。

    人多，他們走得很慢。許沐舟個子高，人長得也很端正，不時吸引一些女孩子的目光。

    “你不去校門嗎？”

    “我去停車場。”

    “你家人來接你？”

    “嗯。”

    “是上次那個？”

    “上次。”徐寫意反應(yīng)了一下，想起來，那次在校門外的馬路邊，他是遇到過林笙的，“嗯。”

    停車場的車已經(jīng)走了一半。林笙推了朋友去酒吧的邀約，早早就到了。

    車?yán)锟臻g悶，他不喜歡空氣閉塞的環(huán)境，就下車來靠著引擎蓋等人。

    襯衣西褲外面罩著黑色呢子大衣，干凈英挺。

    今天小兔子似乎比往常慢一些。

    平時一下課，她都小跑著，隔著人群焦急地遙望他，想過來又被阻擋。那心急的模樣，像和主人失散許久的小寵。

    就可惜，看不見她尾巴。

    林笙從腕表上移開視線，抬起臉，嘴角泄露輕微的愉悅。看看時間，差不多了。

    停車場旁邊的主干道，人群漸稀，林笙看了許多張學(xué)生面孔之后，終于看見了那張熟悉的清秀小臉。

    徐寫意正微微笑著，似乎有些羞怯。旁邊還有個男生，不知道在聊著什么，好像挺愉快。

    林笙濃睫緩緩眨了下，平靜地，看著他們細(xì)細(xì)聊天、走來。

    許沐舟把徐寫意送到停車場入口，正說到初中的一些舊事。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讓他們不起哄亂說的？”徐寫意停下腳步，有點好奇。

    “你指唐周他們？”

    許沐舟笑一下，“很簡單，我給他們作業(yè)抄，條件是以后不能再起哄鬧你。”

    徐寫意微微埋臉，看他一眼，因為他話里的維護(hù)，有一些羞澀，“謝謝你。”

    少女清秀純潔，許沐舟看一眼她垂頭時頭頂?shù)男l(fā)根的那一點點皮膚特別白凈。他心中像有波紋柔柔蕩漾，其實初中他就注意到她，只是那會兒總說不上什么話。她似乎不太喜歡他周圍的人。

    “我到了，再見。”徐寫意說。

    “再見。”

    揮手道別。

    然后徐寫意站著看許沐舟消失在人群里，才把目光投向停車場，立刻微微吃驚。

    ——林笙沒有在以往靠里的位置，他就在入口不遠(yuǎn)，微躬身靠著車，手放在西褲兜里，正看著她。

    她趕緊小跑過去。

    “林哥哥。”

    林笙俯視著徐寫意在他跟前站定，過一會兒，才應(yīng)聲：“嗯。今天怎么這么慢。”

    “對不起啊，我剛剛…跟同學(xué)說了一會兒話。”

    林笙似乎深沉，又看了她幾秒，轉(zhuǎn)身拉車門，字詞寥寥地說，“上車吧。”

    她鉆上車，林笙一語不發(fā)，沿著校內(nèi)馬路開出校門。

    徐寫意心想，是不是自己動作太慢，所以林笙有點生氣？

    “林哥哥，你吃飯了嗎？”徐寫意把燒仙草拿出來。

    林笙看一眼，目光又落在她書包咧開的口子。

    然后目視著前方，嗓音很淡：“奶茶誰的。”

    徐寫意沒想到，林笙眼睛這么尖。

    “我的~”

    “同學(xué)送的？”

    “嗯~”

    有十來秒的沉默。

    林笙開著車，眉頭幾不可察地微微下沉：“我給了你卡，以后想要什么就自己買，不要收別人的。”

    徐寫意側(cè)過臉去看他，思考之后，也沒有明白過來，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嗯？”

    “我說，別收男孩子的東西。”

    徐寫意很意外。完全沒想到，林笙眼睛會這么敏銳，她根本…一點隱藏的余地都沒有。

    她不由冒了一點冷汗，但還是想知道原因：“為什么啊，林哥哥……”

    馬路上車不少，林笙沒有回答。

    徐寫意也不敢追問。

    之前，從未正面應(yīng)對過這個問題。因為覺得，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她那么小，至少要等到高中畢業(yè)再說。

    可是，剛才那一刻，林笙忽然發(fā)現(xiàn)：似乎他與這個女孩的軌跡，已經(jīng)露出了要錯開的苗頭。

    林笙很安靜，思考著一些早就存在的問題。

    比如：他與徐寫意之間的差異。

    他們之間肯定有鴻溝。

    徐寫意對他害羞，對他心動過，那是他可以肯定的。她潛意識對他一定有喜歡過的瞬間。只是，她似乎對感情毫無經(jīng)驗，更仿佛，有個堅定信念，讓她好像從沒打算跨越這道坎。

    哪怕她那么多次對他害羞心跳了，接下來，也只是沉寂著任其散去。她繼續(xù)上學(xué)，繼續(xù)喊他“林哥哥”。

    剛才那個少年與她肩并肩，都穿著校服，與她相仿的年紀(jì)和生活。和諧而匹配。他站在那，看著他們談笑，絲毫沒有…他插.入的余地。

    林笙垂眸，深黑的眼睛掩在睫毛的陰影里，看見手腕上的表，時間分分秒秒。

    他們走在完全不同的時區(qū)。不同的人生階段，面臨不同的事情。

    徐寫意在努力為人生第一次的挑戰(zhàn)而努力著、準(zhǔn)備著。人生，還沒有真正開始……

    這學(xué)期過了大半，或許，再過不了兩三個月，她搬出林家，他們就將徹底失去交集。

    林笙第一次這么認(rèn)真地思索，該怎么處理這個女孩。

    是打亂她的生活，打亂自己的生活，拉她到自己軌道上來。

    還是……

    就此放棄，成全她一個…普通女孩的青春。

    林笙是內(nèi)斂的性格，很少急躁。現(xiàn)在，卻莫名有些煩。

    車?yán)锖馨察o。

    徐寫意不知道他怎么了，只是敏銳地發(fā)覺林笙心情似乎不好。經(jīng)過幾個月的相處，她已經(jīng)開始了解他。

    ——林笙生病不會吭聲，難過不會發(fā)脾氣，只會變得更安靜。如果看見他的眼睛，會發(fā)現(xiàn)那道冷而直的眼神，寒冰一樣。

    能看得見他，卻很難觸摸到。

    徐寫意握著燒仙草杯子，有些忐忑，不時抿唇偷偷看林笙。擔(dān)憂又無措。

    林哥哥他，怎么了。為什么不開心。

    過了兩三分鐘，車在路邊枯槁的楓樹下停下來。

    路況并沒有異常，徐寫意有些不明所以：“發(fā)生什么事了嗎，林哥哥。”

    林笙手放在方向盤上，垂眸不知在想什么，聽見她的話才朝她看來。

    徐寫意立刻凜了一下。男人深黑的眼瞳，敏銳吸人，直直看她，很久沒說話。

    “林、林哥哥……”她縮縮脖子，“我們怎么不走了？”

    林笙很平靜，嗓音低而深：“現(xiàn)在我不能開。”

    “為什么？”

    他手肘放在方向盤上，轉(zhuǎn)頭，眼神冷漠直接地看著她：“…會出車禍。”

    第44章 chapter44

    冬夜是安靜的，偶爾能聽見小黑在樓下自己狗屋里打噴嚏。

    臺燈前，林笙給徐寫意補習(xí)功課。

    他的話比往常還少。

    幾乎只垂眸看紙頁，很少看她，能少說一個字，絕不多說一個。

    徐寫意知趣的，一點沒有麻煩他。遇到稍微不懂的地方就默默自己思考了，沒敢問。

    林笙一下變得冷，像他們剛開始認(rèn)識的時候。看似平靜溫和、不近不遠(yuǎn)，實際上卻時刻隔著安全距離。

    仿佛，看得見他，卻碰不到一點。

    “好了，早點睡吧。”林笙站起來，手放進(jìn)休閑褲的褲兜里。

    看他要走，徐寫意忙站起來，姿態(tài)恭恭敬敬，“好的。林哥哥你也早點休息。”

    她比平時還要禮貌，林笙俯視她一眼，眼神莫辨。

    末了，他不達(dá)眼底地笑一下：“嗯。”

    清淡的香味離開房間，徐寫意憋在心口的氣息，隨著肩膀松懈下去。

    又踩著拖鞋去門邊往外看。

    林笙沒有回房間，而是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