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他在極端自責中人格分裂,將自己切割成兩半,在他毫無意識的情況下,用另一種看似正常的人格來跟你相處。” “你確實變得開朗了,也被照顧的很好,可是即便是自己的另一個人格,都讓他嫉妒的發(fā)瘋。在這種情緒到達最頂點的時候,他也確實想抹殺掉那個人格,可是最后,他放棄了。” “為了你,他愿意放棄自己的意識,將身體的控制權(quán)交給次人格。” “我問他為什么,他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人需要我,可是她需要他。’” “他居然……”葉挽瓷的胸口上下劇烈地起伏了幾下,放在膝蓋上的手漸漸握緊了,“可是他……那些手段……” 季修頓了頓,“景朝的方式確實令人難以接受,但是我認為是可以改變的,只要對他加以正確的引導,一切都還來得及,我需要你的幫助。” 葉挽瓷沒有說話,這些話的信息量太大,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應。 這些事是她從來都不知道的。 她恨他,可是也愛過他,如果不是他越來越瘋狂地想要將她圈養(yǎng)起來,她也不會這么抵觸他。 她也確實沒想到在他癲狂的冰層下,居然緩緩流動著這樣的深情。 季修給了她整理心情的時間,看她的表情逐漸松動問道:“那么,你對他還有感情嗎?” 葉挽瓷閉了閉眼睛,筋疲力盡道:“我不知道……” 她的臉上有迷茫,將身體蜷縮起來,“其實我并不能特別分清傅景朝和傅沉晝的區(qū)別,他不發(fā)瘋的時候跟沉晝一模一樣,我愛過他,但是五年前他對我做的那些事情讓我現(xiàn)在想起來都覺得心有余悸,在我恢復記憶以后,我甚至每晚都在做夢,夢見他想要把我關(guān)起來……” “分不清也是正常的,本來傅沉晝就是他為了更好的愛你剝離了陰暗的自己,親手創(chuàng)造的一個完美的愛人。” “那后來呢……” “后來,因為那起意外的車禍,導致的腦損傷使人格融合的治療被迫提前,他昏迷不醒,我們也沒辦法確定留下的會是哪一個。” “為什么我從來沒有聽他說過這些,甚至我問他的時候,他也從來都不辯解。” 季修說道:“如你所說,他在面對你的時候,態(tài)度總是很強硬,實際上,他將自己的姿態(tài)放的很低,但是,你知道嗎?他即便經(jīng)歷了這么多的事情,他的骨子里依然是一個非常高傲的人,所以他在精神病院的時候?qū)幵副魂P(guān)起來也不愿意低頭認錯,可是為了出院,為了能找到你,他承認自己精神有問題,每天主動吃那些會讓人腦子昏昏沉沉的藥,乖乖地張開嘴,脫掉衣服讓人像檢查動物一樣檢查他。” “他愿意為了你以犧牲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可你卻始終不愿意愛他,這讓他怎么會承認呢?” 生命的代價,葉挽瓷不由得想起了那次她那次跳河的時候,那時她抱著必死的決心跳了下去,可是沒想到他最后關(guān)頭寧愿自己被拖下去,也要給她爭取一線生機。 事情因他而起,最后又是他不顧性命救了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樣的心情。 不過,她又想起自己那天對他說的狠話,不由得開始懊悔,害怕他失蹤的這幾天會出什么事,于是著急地問道:“那我現(xiàn)在該怎么做呢?” “先找到他。” 可是葉挽瓷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她和他在一起的這段時間除了他那棟別墅并沒有去過別的地方。 她漫無目的地尋找,跑了一天依然沒有任何頭緒。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居然走到了自己之前住的地方,她突然想起來這棟房子是被他買下來的,于是飛快地跑了上去。 房子里面靜悄悄的,什么也聽不到,她試著輸入了自己之前的密碼,沒想到一下子就打開了。 房間里靜悄悄的,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只能透過微弱的光線看到陽臺上躺著個人。 傅景朝穿著一身法蘭絨的睡袍,手自然地垂下,冷白色的皮膚在黑夜中宛如一盞指路的明燈。 葉挽瓷害怕他出事,急切地沖過去,可是在走到將陽臺和房間隔開的玻璃門那里時,硬生生地停住了腳步。 隔著玻璃她靜靜地看著傅景朝,他的胸膛輕微的起伏著,指尖還捏著一張照片。 她定睛一看,呼吸頓時一滯。 這是她和他之前拍的婚紗照里的其中一張。 照片里的他身上穿著一件筆挺的白色西裝,挺括的版型、純白的顏色,將他襯托地更加英氣迷人。 他攬著她的腰,略帶虔誠地吻上了她的額頭。 她的背脊微微有些僵硬,看著近在咫尺的他突然有一種近鄉(xiāng)情怯的感覺。 不敢貿(mào)然叫醒他,因為她現(xiàn)在不知道現(xiàn)在該用什么樣的態(tài)度面對這個被她傷害,也傷害過自己的男人。 很快,傅景朝察覺到有人,緩慢地睜開了眼睛,將額頭上的碎發(fā)隨手撥回頭頂,視線聚焦在她的臉上。 他的眼神掙扎著,像是熄滅的燭火要隱約重燃的感覺,但是很快又自己徹底沉寂下去。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最后卻什么也沒說,自嘲地笑一聲。 他已經(jīng)沒有問出口的勇氣了,他被拒絕了太多次。 “你來了。”最終,他還是率先打破了沉默。 “嗯。”葉挽瓷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低低地應了一聲。 他閉了閉眼呼出一口氣,裝作若無其事地問她:“是要我走嗎?” “什么?”葉挽瓷下意識地蹙了一下眉心,“這是你的家,我怎么能趕你走呢?” 家?他從來沒有過家,這里也從來都不是他的家,而是她和傅沉晝的家。 他沒有說話,微微側(cè)頭看向窗外,房間寂靜一片。 葉挽瓷走過去將窗簾拉開,讓傍晚天邊夕陽最后的一點余暉照進來。 金紅色的光撒在他的半邊臉上,另一半依然隱沒在暗處。 紅與黑,就像他割裂的人格。 落日逐漸隱沒在地平線,他那半邊臉上濃重的黑緩慢地蠶食了他全部的面容。 他用手撐了一下沙發(fā)墊,慢慢坐起來,右腿屈膝,將手搭在膝蓋上。 彎曲的脊柱讓他看起來似乎很疲憊,緩和了片刻,他站起來,身形搖晃了一下,然后向門口走去。 路過她身邊時,腳步放慢了一拍,他深吸一口氣,直接走了過去。 “你要去哪里?” 他腳步微停,微微側(cè)過頭,她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瘦削的下巴。 “你應該是很討厭我出現(xiàn)在這里的吧。”他說,“畢竟,這是你和他的家。” 他說著一步都不再停留,葉挽瓷脫口而出:“你聽我說。” “夠了!”傅景朝打斷了她,“你抗拒和不情愿的神情每天都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和我的夢里,你甚至不用開口我已經(jīng)知道你想說什么了。” 葉挽瓷小跑兩步擋在他的身前,“不是的,我只是想跟你道個歉,那天……我把話說的太重了,我不該那樣說你,對不起。” “你說的沒錯。”傅景朝轉(zhuǎn)過身來,“或許,只有我消失你才能真正的幸福,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你從來都沒有快樂過。” 葉挽瓷聽到著他話里的意思,心里產(chǎn)生了一絲慌亂,這不是她想要的結(jié)果,她也并不是想要他真的去死,“不、不是的,我只是接受不了你的某些行為,你不要……不要想不開。” “可是我該怎么辦呢?你告訴我該怎么辦?”他的聲音如同深秋的滾雷,沉重而急促。 “挽挽,我只要看著你,就忍不住在想如果你被別人搶走了怎么辦?如果你愛上了別人怎么辦?如果你……不再需要我了怎么辦?我就想把你藏起來,只屬于我一個人。” “我一直都想問你一個問題。”葉挽瓷感到很困惑,“你真的分的清愛、占有欲、感動和不想孤獨的區(qū)別嗎?” 他輕側(cè)了下頭,似乎不明白她為什么要這樣說。 “小時候我和你在那個醫(yī)院的相遇,從此開始了這場持續(xù)了這么多年的糾纏,可是我總覺得你對我的的感情并不是愛,你孤單了很久,我硬是闖進了你的世界,從此你不再是一個人了,這或許跟愛無關(guān),那天闖進的是誰結(jié)果或許都是一樣的。” 她停頓了一下,抬起頭看著被黑暗包圍的他說:“你分的清自己究竟是哪種情緒嗎?” 傅景朝在陰影中,微仰起頭看著天花板。 額頭、鼻尖還有喉結(jié)在黑暗中的剪影格外明顯,他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才開口:“我并不知道真正的愛應該是什么樣的,可是我心里很清楚一點。” “什么?” “除了你,誰都不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191213 00:12:12~20191215 02:07:0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普朗克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56章 嘔吐 葉挽瓷心里百味雜陳,最終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傅景朝,我們和解吧。” 傅景朝眼睛閃爍了一下,“怎么?” “跟你糾纏了這么久,我也累了,我不需要你為我做那些事情,也不需要你為我放棄自己的生命,我承受不起,讓我們兩個像平等且獨立的人,讓事情順其自然吧。” “這是什么意思?”他的臉色變了變。 “我不會再仇視你,你也無需為了我將自己搞的這樣狼狽,你傷害過我,我也傷害過你,我們就算扯平了。”葉挽瓷說,“讓一切回到原點吧。” “原點?” “就當我們兩個像從來都不認識,無論最后結(jié)果怎么樣,都不要強求,好嗎?” 傅景朝沉沉地看著她,壓低的眉眼讓他看起來非常陰郁。 葉挽瓷繼續(xù)說道:“你曾經(jīng)說過這個世界上沒有人需要你,所以你放棄了自己的人格,我想告訴你的是,你無需任何人需要你,你不是為了任何人的需要而誕生的。” “你其實可以是一個很優(yōu)秀的人,希望你能早日好起來。” “你知道嗎?”傅景朝終于開口了,他微微揚起下巴,垂下眼睛看著她,“其實,如果要被當做陌生人聽你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我寧愿你依然恨我,最起碼,你心里也得想著我。” “你……” “不過。“他話鋒一轉(zhuǎn),“我接受你的提議。” …… 事情就這樣順利解決,葉挽瓷以前總感覺自己頭頂上懸著的一把刀一樣,這次終于可以放下心來。 傅景朝果然說到做到,他一掃頹廢之態(tài),意氣風發(fā)地回到閱世上班了。 兩個人也不用再刻意避開,見了面甚至還會點頭打個招呼。 一切似乎都步入了正軌,傅景朝看起來也正常了不少,聽季修說他最近也在積極的治療,努力克服心里障礙,控制自己的行為。 葉挽瓷聽到這些也覺得很欣慰,事情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