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云知的臥室都是自己打掃的,很干凈,干凈到一塵不染。她的被子疊的方方正正像豆腐塊,書本堆滿桌上,正中間還放了一個泛舊的木魚。 一切都很有條不紊,但韓奶奶就是看著臟,看著厭。 她扭頭剛要離開時,突然瞥見桌子角落藏著個東西,韓奶奶年紀大眼睛花,半天也沒看清是什么。她把掛在脖子上的銀邊老花鏡戴上,徑直而入。 然而在看見那東西時,韓奶奶驚叫了聲跌坐在地上。 ——那是一顆頭顱。 白皮臉,紅眼珠,血淋淋看著滲人。 韓奶奶好說一把年紀了,哪兒禁得住這一嚇。 她臉面白無血色,尾椎跌得生疼,眼前那兩個血窟窿怎么看怎么嚇人。最后一口氣沒提上來,竟活生生嚇暈了過去。 云知已經出現在了所約定好的咖啡廳里,對于家里所發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她來時那位收養人還沒到。 云知來挑選了一個顯眼的位置坐下,隨便點了杯便宜的飲料后安靜等候。 咖啡廳的環境靜雅柔和,鋼琴曲舒緩綿綿。 她細細的手腕襯著白嫩的下巴,發絲下露出的側頸很長,曲線流暢又優美,身上米白色的針織毛衣更凸顯出女孩姣好的身材。 有不少小男生在偷偷看她,但是沒有一個人敢貿然上前打擾。 時間流逝間,懸在門上的風鈴叮咚響了兩聲,一道冷風從外帶入,有人走了進來。 他很高。 眉宇薄幸,凝著一團涼意。 只見他雙手插兜穿過座椅。準確找到云知位置,一屁股坐到了她面前的空位上。 路星鳴抬手一勾,聲線清冷,透著隨意:“兩杯奶茶,少糖。” 云知愣了會兒,左右看了看,確定不是在夢游后,小心湊近提醒:“施主,你怎么來啦?這里不是你的位置。” “嗯?” 路星鳴眼神涼涼的掃了過來。 “不是我的?那你是背著我和別的野貓野狗約會?” 野貓野狗四個字令云知呼吸一窒,急忙否認:“施主不要亂說,人家在等李爺爺約的人。” 她斟字酌句的解釋:“爺爺為塞翁失馬找到了主人,它們要在爺爺離開前去新主人那里去。你也知道失馬現在是修養期,我要和對方交接一下情況。” 說到最后,語氣不覺間染上悲傷。 路星鳴面無表情回了一個:“哦。” 他的無動于衷讓云知緘默,半晌沉沉說:“所以這不是你的位置……” 兩杯奶茶剛好端了過來,路星鳴將其中一杯放到云知面前,咬著吸管慢慢吸了一口。 “施主……” 云知鼻翼皺了皺,語氣不覺間拉長又下沉,像是無奈哀求又像是撒嬌。 喝了兩口奶茶,路星鳴身子后傾懶靠著椅背。 他眉毛斜挑:“韓云知。” 云知杏兒眼看著他。 路星鳴單臂襯著桌子,另外一只手捏住她下巴,黑瞳靠近,視線灼灼。 “你覺得我為什么出現在這里?” 云知眼睛瞪大。 “愚笨。” 路星鳴眼神放在她紅潤飽滿的唇上,眸光暗了暗后,逼近在上面落下一吻,又很快撤離。 云知呆愣住,徹底失去反應。 路星鳴笑得像是惡作劇得逞的孩子一樣,玩味說;“我所得的酬勞。” 唇上還殘留著從少年嘴角傳來的奶茶香,縹緲又濃郁。 她的臉后知后覺紅了徹底,刷的下伸出兩手護住嘴巴,眼珠四下張望。 沒人注意。 云知松了口氣。 思緒暫時平靜下后,云知抿了抿唇,聲音輕輕地:“路施主,你不要……不要在這么多人面前親親我。” 路星鳴壓了壓下巴,神色敷衍。 云知知道他根本沒有聽進去。 不過這件事不重要。 “施主,難不成你是今天要和我見面的人嗎?” 她問的小心翼翼的,眼神中卻滿是期盼。 云知得承認她不想就這樣放棄塞翁失馬,但她也要承認她現在沒有本事去照顧它們。可是如果……如果路星鳴愿意養,那一切又都不一樣了。 “嗯。” 淡淡的一個音節瞬間讓云知春風滿面。 她壓制住喜色,“施主你真的愿意養它們?” 云知不太確定的又問了一遍。 路星鳴很愛干凈,也很愛清凈。盡管大多數時間都在和朋友們胡鬧,但只有一個人的時候是不喜歡被打擾的,更別提是兩只大型犬。 “不是我愿意養。”路星鳴輕掃她一眼,“是你要養。” “我養我養!”云知連連點頭,滿口應允,“所有的事我承包了,只要你給它們一個住的地方就好。以后你不用給我工資,我給你洗衣做飯按摩,你……你給它們買狗糧好不好?” 云知眼巴巴瞅著他說。 這幅殷勤又緊張的小模樣讓路星鳴啞然失笑。 他沒回答,起身去結賬,云知著急跟在后面,邊跑邊問:“施主施主,你答應嗎?” 路星鳴身高腿長,一步頂她兩步,但小姑娘跑得很快,根本不怕她走丟。 “嗯,我給它們買狗糧。” 云知眼睛亮了下。 緊接著又聽他說: “畢竟這是你提前留給我的嫁妝。” 云知在原地僵了兩秒,之后滿臉通紅。 施主他……會不會想的太遠了些? 第78章 韓奶奶直到天色將暗才轉醒。 見她醒來,韓父匆忙圍了上去:“媽,您沒事吧?” 韓奶奶氣若游絲,虛弱地喘息兩聲后,顫顫巍巍抬起了手。 韓父急忙把耳朵貼上去,“媽,您想說什么?” 韓奶奶嘴唇動了動,“明天……明天就讓那個禍害走。” 韓父韓母面面相覷,皆是一愣。 “媽,您說的是誰?” “你別給我揣著明白裝糊涂。”韓奶奶有了精神,撐著上身從床上坐起來,“馬上,現在起就給我把那個孽種弄出去!不要再讓她在我眼前晃悠,她就是個克星,就是個禍害,就是想讓我死!” 說到最后,韓奶奶變得歇斯底里,尖銳的嗓音中滿是憎惡。 想到昏睡前的那顆頭顱,韓奶奶眼前一黑,又跌倒在了枕頭上。 “媽您別激動,小心身體,有什么事我們不能好好說,干嘛非要動氣。” 韓父的勸慰非但沒讓她冷靜在,反而讓她肝火上涌,氣的雙目通紅。 “她房間里那玩意你也看到了?哪個好人家會在大過年的把那種東西帶回家里,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要氣死我……她是要氣死我啊……” 韓奶奶氣息不穩,斷斷續續重復著那一句話。 韓母上幾步: “媽,云知去朋友家玩了,等她晚上回來問問是怎么回事,您先休息著,千萬被氣壞了身體。” “去同學家?”韓奶奶冷哼,“你們倒是相信那個小禍害,她在這兒人生地不熟,哪有什么朋友,還不知道背著你們做什么見不得光的事。” 韓母皺眉,“您對云知有我們偏見我也知道,但云知被了禪大師教育的很好,她有分寸,不會亂來的。” 韓奶奶又是一陣譏諷“他那個師父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媽……” “媽知道,他來找你是威脅你,不然你也不會收留那個禍害。” 韓奶奶說的話令韓母一頭霧水,不由望向丈夫。 他面露尷尬,小心翼翼躲避開韓母視線,伸手拉了拉韓奶奶衣袖,壓低聲音提醒:“媽你別說了,了禪大師不是那樣的人,云知也不是你想的那樣。” 韓奶奶閉目塞聰,任憑韓父說什么也聽不進去,依舊固執重復:“你要是想讓我多活幾年就讓她走;你要是想讓我提前入土陪你那個沒出息的爸,就讓她留著。總之你自個兒好好想想。” 說完,老太太翻過身,合上眼再也沒搭理兩人。 夫妻二人退出房間,韓母陰沉著臉拉上韓父袖子,一路拖拽著他來到書房。 韓母反手將門鎖上后,厲聲質問:“你媽剛才說的那話是什么意思?” 韓父眉頭緊鎖,點了根煙,心煩意亂的在原地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