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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表妹多嬌在線閱讀 - 第42節

第42節

    他又將錦被為姜綰蓋好,感受到被窩里nongnong熱意的小姑娘,滿足的閉著眼蹭了蹭,呼吸逐漸變得綿長輕緩。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裴柯撿起地面上的古書,輕輕的將窗欞關上,依靠在椅背上翻起了書籍。

    偶或他的視線會飄到熟睡的姜綰面上,恍惚間生出一股非常溫馨的感覺。

    好似他身上背負的任務、那些費勁心思追殺他的人都不復存在,天地間只他與姜綰二人,在這間不大不小的屋子中閑適溫暖。

    隨即,裴柯自嘲一笑,將這股錯覺擠出腦海,他這樣的人,生活在刀光劍影、勾心斗角之中,他有他的任務,他有他的仇人,他手中的那把劍,不知染上了多少人的血漬,他有什么資格,去打擾這樣一個善良的小姑娘平靜的生活呢?

    等姜綰醒來的時候,覺得渾身暖洋洋的,鼻息間是藥膏的苦香和錦被上殘存的郎君身上的清香。

    她揉了揉惺忪的雙眸,看向窗欞旁垂頭看書的裴柯,他那在燭光下熠熠生輝的側臉,周身籠罩一層柔光。

    裴柯披著發,一身白色的寬袍,身姿挺直,即便是在如此舒適的環境中,也無半分散漫。

    面如冠玉,明目朗星,皎如玉樹,此時的裴柯,看上去少了幾分清冽淡漠,眉眼多了幾分溫文爾雅。

    姜綰不由得看直了眼,她貪婪的用眼神描摹著裴柯的一眉一眼,突然有些懊悔自己不擅長作畫,不然就可以畫一副裴柯的肖像,珍藏起來。

    睡足了的姜綰小臉兒紅撲撲的,她下塌穿好繡鞋,打破了一室的靜謐,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裴大哥,我睡著了,還占了你的床鋪,你現在快去床上躺著吧。”

    裴柯漆色的眸子看向她,輕輕搖頭,“不礙事,在床上躺了這么多天,下來坐一坐舒展一下身子。”

    姜綰的眸光移到他的腹部,潔白的繃帶上此刻滲透出點點血漬,她一下子細眉微攏,有些自責和擔憂,“ 裴大哥,你的傷口裂開了,都是我不好。你快去床上躺著,我去請張大夫過來為你包扎。”

    裴柯低頭看了一眼,應是當時將姜綰抱上床時動作幅度比較大,牽扯到了傷口。

    他不在意的搖搖頭,安撫道:“無妨,沒事的。”

    “怎么可能沒事?我不想看著你受傷又流血,我想看著你好好的。” 姜綰水盈盈的雙眸看著裴柯,里面滿滿的都是裴柯的身影。

    聽著這話,裴柯一愣,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只看到姜綰紅著臉敏捷的出了屋子。

    裴柯待在原地,看著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中,他心頭再次涌上那股奇怪的感覺,酥酥麻麻的,又如一股熱流流過一般,全身上下都是暖暖的。

    張大夫很快就到了,重新為他包扎了傷口,語重心長的交代道:“ 年輕人,不將自己的身子當回事,你看看你身上,除了這一次的傷口,還有多少陳年舊傷。即便你自己不在意,總要為身邊關心你的人考慮一下!”

    裴柯半闔著雙眸,他不由得跟著重復了一句,“ 關心我的人?”

    張大夫撫著胡須,點點頭,看向屏風后的姜綰,“是啊,關心你的人。”

    裴柯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停頓了片刻,他收回目光,不知是在對張大夫說道,還是純粹想要告誡自己,“ 大夫您誤會了,我與姜小姐并無什么干系,我們萍水相逢,待我養好傷離去,許是以后都不會再見面。”

    張夫子輕笑一聲,在莊子上待了幾日,他自是知道姜小姐和裴柯并不是什么小夫妻倆,起初是他誤會了。

    他好笑的搖搖頭,“ 老夫這么多年見過不少人,眼力勁總是有的,年輕人有時看不清楚自己的心,不過無妨,慢慢的往下走,總有一天,你會明白自己心中的想法。萍水相逢也好,日久生情也罷,能遇上一個在你人生中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姑娘,就不要輕易的錯過。”

    說完這話,張夫子又仔細叮囑裴柯幾句,拿著藥箱出了門。

    姜綰并沒有聽到他們二人的對話,她送著張夫子離去后,站在墻角的桂花樹旁,對著枝頭簌簌米粒似的桂花,有些懊惱方才脫口而出的那一番話太過莽撞。

    裴柯救了她兩次,也是她真正意義上第一個相處過的、讓她覺得不一樣的郎君。

    在嶺南時,在那個雖然貧窮但是溫馨的小村莊里,鄉下人不講究什么男女大防,姜綰和鄰居家的哥哥們在一起上過山、爬過樹,可她從來不曾有過什么異樣的情愫。

    見到裴柯的第一眼,那個一把攬上她的腰、救她于危難之中、颯爽利落的躍上馬背制止瘋馬的少年郎君,何等的巍峨,如青松般偉岸,似蒼鷹般勁然,是黑暗中最亮的光。

    第二次,裴柯又救了自己,她對這樣驍勇有力量的郎君懷有好感,她欽佩這樣如松如竹般清峻卻仁善的郎君,用自己力量,幫助了許多人,就像一個大英雄一樣。

    姜綰吐出一口氣,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的,不過,她不后悔。

    她知道自己對裴柯的好感有些荒唐,相處了這么幾天,她還不知道裴柯家住何處、因何受傷、追殺他的人又是誰。

    然這又何妨,如果她能陪在裴柯身邊久一些,再久一些,那他們兩人之間,會不會有她想要的結果呢?

    想到這兒,姜綰梨渦盈滿笑意,她突然又有了力氣和希望,折下了幾枝桂花,走進屋里。

    屋內,裴柯依靠在床頭,漆色的眸子看著前方,他正在思忖張夫子臨走前的那一番話,突然鼻息間傳入沁人的清香,他抬眸看過去,看到笑意盈盈的小姑娘,俏麗的朝他走近。

    柔荑中握著幾枝桂花,姜綰遞到裴柯面前,讓他看了幾眼,軟綿的出聲,“ 秋天了,莊子上的景致非常好,楓林盡染,金桂飄香,裴大哥你不能出去親眼看到,那我便將這些東西帶回來讓你看一眼。”

    說著話,姜綰將這幾枝桂花插在案桌上的瓷瓶中,她這才滿意的在床頭坐下,“裴大哥,你想要什么東西、想看什么東西,盡管說出來。”

    “還有”,姜綰接著道,原本笑吟吟的小臉兒收斂了神色,語氣認真起來,“以后傷口再裂開的話,哪怕是一點點輕傷,我都不想要你自己一個人忍著。”

    姜嬈看著他,即便你自己覺得無妨,可我會心疼的呀!

    裴柯漆色的雙眸直直看向姜綰,里面蘊藏著復雜的感情,宛若深不見底的湖水,極力的控制著自己,并不將紛繁的情感流露出來。

    這么多年,他受過的傷不知有多少,比這傷勢嚴重的更是有許多,他從來都是一個人咬緊牙關,只要不倒下,就要咬緊牙關完成任務。

    這是第一次,有個軟糯的小姑娘來到自己面前,告訴他,她希望自己好好的,希望自己不要一個人忍著。

    裴柯喉結滾動一下,迎上姜綰明媚的眸光,低沉的道出聲,“謝謝姜小姐。”

    “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需要和我這般客氣呀。” 姜綰淺淺一笑,“ 你比我年長三歲,我叫你一聲裴大哥,你若是愿意的話,可以叫我綰綰,父親、母親和jiejie都是這般稱呼我的。”

    “綰綰”二字在舌尖上滾了幾遍,裴柯在心里默默的念了幾遍,這才道出口,“ 綰綰。”

    聽到自己的名字從裴柯嘴里念出來,姜綰笑彎了眉眼,裴大哥念自己的名字,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感覺,她說不出來哪里不一樣,但總感覺字字觸動了她的心,莫名的有些繾綣纏綿,她喜歡裴大哥這樣叫她的名字。

    ————————————

    晏府這邊,阮氏派人備好馬車,趕在晏安、晏池休沐的時候,帶著姜嬈與晏安兄弟兩個,準備去天清寺還愿。

    “在你們兄弟倆會試前,嬈兒與我去上了香求菩薩保佑,如今你們進士及第、入朝為官,也該是還愿的時候了。”

    晏池笑著回道:“ 母親,您帶著表妹與二弟一道去就是了,我跟著一起隨行,多打擾啊!”

    阮氏嗔看他一眼,“ 今日除了還愿,還有一個正事,那就是要去月老廟前拜一拜。為娘可是為你的親事cao碎了心,你比二郎還大上兩歲呢,趕在二郎成親前,為娘一定要給你找到一個合適的姑娘。”

    晏池有些哭笑不得,“ 兒子去就是了,母親,成親一事急不得,隨緣就是了。”

    聽到阮氏那番話,晏三郎倒是興致勃勃,他吊兒郎當的說道:“ 伯母,大哥不愿去就算了,伯母您帶上我去月老廟前拜一拜,侄兒也想早日覓得心上人。”

    晏三郎的母親王氏過來捏上他的耳朵,“你個混小子,還沒有入朝為官,就想著成家了,以后讓你妻子、孩子跟著你喝西北風啊?你看看你大哥、二哥,都是先立業再成家,你可別想著搞什么例外。”

    “哎,哎,疼,母親你快松了手,省得自己手疼。” 晏三郎齜牙咧嘴,揉了揉自己耳垂,討好的看著王氏,“母親,我就是隨口一說,開玩笑的。”

    晏三郎幽幽的看著晏池,再幽幽的看著晏安,難,太難了,有兩個“別人家的孩子”的兄長,他連在家啃老都不行,身上背負著艱巨的重擔。

    做上馬車到了天清寺,沿著蜿蜒的臺階而上,阮氏沒有走慣山路,便讓人抬著轎子上山,姜嬈與晏安、晏池一起走路上去。

    哪怕是深秋,山風有絲絲縷縷的涼意,可等走到半山腰處,姜嬈也不由得眉間涌上幾滴細汗。

    她依靠在山階旁的石椅上,揮著帕子扇了扇風,晏安拿起帕子輕輕擦拭去她眉間的薄汗,“ 還能堅持嗎?”

    姜嬈展顏一笑,狡黠的看著晏安,“ 表哥,我好累呀!人家身嬌體弱,怎么能爬到山頂呢?”

    一旁的游玉聽到這番話,默默的不做聲,后退幾步抬頭望天,當初那個跟著韓貴女爬山不喘一口氣的小姐不見了,如今在她面前的是身嬌體弱、需要情郎親親抱抱舉高高才能爬上山的小姐。

    晏安輕笑一聲,寵溺的看著撒嬌的姜嬈,伸出手遞到她面前,“ 表哥帶著你爬山。”

    姜嬈笑吟吟的將手遞到晏安的掌心中,俏皮的道出聲,“ 那就多謝表哥啦!”

    身后的晏池看著姜嬈與晏安,瞬間沒了爬山的沖動,他到底是為什么要跟在表妹和二弟身后呢,他覺得此刻的自己好像成了孤零零的一條狗。

    等到了天清寺,阮氏帶著姜嬈去還愿,隨即阮氏又帶著晏池去月老廟拜了拜,添了不少香油錢。

    天清寺里有不少道行頗深的高僧,阮氏經常來這里一聽高僧的講解。

    “嬈兒,弘一法師精通佛理,聽他講一講禪理大有裨益,你跟著舅母一起去吧。”

    姜嬈自是應下,開封這里世家權貴多信佛理,貴女聚在一起,有時也會談論一下佛道之事,她多了解一些,以后旁人提起時,總不至于一無所知。

    姜嬈便跟著阮氏一起去弘一法師那里,晏池也不知去向了何處,只剩下晏安一人。

    最近幾日朝政事務繁忙,他也是不得閑,天清寺這里鳥聲啾啾、滿目青翠,山風一吹,好似吹走了渾身疲憊,令人不由得神清氣爽。

    晏安沿著山道,隨意的走一走看一看,天清寺里還有不少年幼的小童,穿著有些寬敞的僧衣,一個個像圓滾滾的小團子,看上去頗是嬌憨。

    晏安蹲下身,揉了揉他們的腦袋,派小廝拿來一些零嘴,給這些小僧分了。

    這些小僧看著各樣的零嘴,雙眼一下子亮起來,亮晶晶的看著晏安,一個個圍在他身旁,有模有樣的作揖道:“謝謝大哥哥。”

    這些小僧都是生下來便被人遺棄的孩子,天清寺里的住持便做主收養了這些孩童,并不為他們剃發,待將他們養大成人后,便讓他們下山娶親謀生。

    晏安雖不信奉鬼神、佛道一說,但每次來寺廟里總會給這些小僧帶點東西,有時是零嘴,有時是小玩意,有時是一些書籍,從來不空手。

    小廝在給這些小僧們分發零嘴,晏安起身隨意的朝人少的地方走去,他來到一片楓林,停足欣賞著紅似火的楓葉。

    倏然身后傳來腳步聲,他還未來得及轉身,緊接著腰間被人從后面攬上。

    晏安面上的悠閑神情消散,他眉頭一皺,大掌拉開腰間的雙臂,轉過身冷冽的看著身后的女子,冰唇吐出不含溫度的幾個字,“祁小姐,還望你自重。”

    這個女子正是祁瑜,她癡迷的看著晏安,柔柔弱弱的道出聲,“ 晏安哥哥,我愛慕你已久,每次從蜀地回到開封時,我便盼著與你見面,我努力的學習琴棋書畫,也是想要成為一個配的上你的女郎!我不信,你對我沒有絲毫情意!”

    晏安后退幾步,拉開與她的距離,神色冷漠,“ 晏某從未做出什么讓祁小姐誤會的舉動,我已與表妹定親,還望祁小姐自重。”

    祁瑜眼眶盈淚,她搖搖頭,語氣中帶著不易被人察覺的蠱惑,“晏安哥哥,你不能這么對我。賜婚又如何?你若是愿意與我在一起,我是陛下的親侄女兒,他一定會解除你與姜嬈的親事。你與我在一起,父親定會費心扶持你,到時你在官場上便是青云直上。你與我才是最相配的,我才是能幫助你的女子,我才是最適合你的女子!”

    第51章

    晏安面帶厲色,出聲冷淡,看著祁瑜的目光不帶一點溫度,恍若刺骨的寒潭,“ 我雖不才,卻也無需依靠親事換取名望聲勢,官場上如何行事乃我一人之事。嬈兒是我未婚妻,理應我為她遮風擋雨、讓她喜樂無憂,而不是謀算著從她身上得到什么,有她陪在我身邊,我已心滿意足。祁小姐一介貴女,還望自重自愛,勿再做讓人不齒之事。”

    他這一番話可謂是毫不客氣,祁瑜雙目赤紅,面色有幾分猙獰,“姜嬈不過就是個村婦之女,你寧愿娶這樣的女子為妻,都不愿正眼看我一眼,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晏安冷冷掃她一眼,語氣冷漠,眸光有幾分憎惡,冷冷出聲,“ 你哪里都比不上嬈兒,你不配和嬈兒相比。祁小姐應當知道,即便沒有嬈兒,我也不會對你有意。”

    聽到這話,祁瑜呆愣木雞,她難以置信的看著晏安,兩行淚珠順著蒼白的臉頰流淌,伸手指向自己,“ 我乃陛下的親侄女,在你心中,竟連那個村婦之女都不如。晏安哥哥,你踐踏我的情意,竟如此羞辱于我!”

    晏安不為所動,并不因祁瑜的作態而生一絲憐惜,“ 羞辱你的,自始至終都是你自己所為,一起都是你咎由自取。”

    祁瑜不禁踉蹌后退幾步,面色愈發蒼白,豆大的淚珠滾個不停,呆滯的看著晏安。

    禪房里,余鐘磬音悠揚,香爐中煙氣裊裊,弘一法師不疾不徐的講解著佛理,阮氏和姜嬈跪坐在蒲團上,聽的仔細。

    幾個小童進來屋子,圍在弘一法師身旁,胖乎乎的小手拿著零嘴,懷中還用另一只手捧著吃食,小嘴也是鼓鼓的,待咽下后,脆聲聲的道:“ 師父,那個大哥哥又來給我們送東西啦!這是留給師父您的,您快嘗一嘗。”

    弘一法師露出笑意,摸了摸他們的小腦袋瓜,從小童手中接過果脯嘗了一口,“ 師父嘗過了,剩余的你們分著吃吧。”

    姜嬈有些驚訝的看向弘一法師,她印象中的高僧大多不茍言笑,宛若世外高人般不可染指,如今看著弘一法師此番行為,好似父親對著自己的孩子般柔和,倒是打破了她對高僧固有的印象。

    不得不說,如弘一法師這般,反倒更加有人情味、和藹可親。

    看著姜嬈的目光在幾個小童身上,弘一法師出聲解釋,“ 這些孩子出生便被父母遺棄,他們大小就在天清寺長大。寺里眾人也都很是喜歡這些孩子,然寺廟清苦,沒有太多同齡的玩伴,還是苦了這些孩子啊。”

    幾個小童聽到這話,咧著嘴笑的明媚可愛,“師父,我們不苦,甜著呢!”

    看著孩童臉上心滿意足、無憂無慮的笑容,姜嬈不禁有些動容,拉過一個小童到懷中,“大師心善,你們力所能力的照顧著這些孩子,將他們教育的很好。”

    弘一法師露出和煦的笑意,“ 孩童降世,便是一條生命,沒有人可以剝奪他們活下去的權利,貧僧與其他師兄、師弟沒有自己的兒女,看到這些孩子長大成人、成家立業,就如看到親生孩子般,此生已無憾。還有像阮夫人、晏公子這般和善之人,常給這些孩子送來各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