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朝廷重文輕武,孟啟漳是個文人,以后走的也只可能是文官的。文官在武將的面前總是有股天然的傲氣,他們心里眼里都瞧不上只知道舞刀弄棒的武人,嫌棄他們粗魯無禮。 他愿意放下身份,主動去道謝,是他的榮幸,孟啟漳有些自得的想著,便走了過去,只是人還沒走進就被那人的侍衛攔下。 “什么人?” “鄙姓孟,乃翰林六品修撰,回京途中卻不想遇上惡匪,幸得眾位相助,是特來感謝你家將軍的。”剛剛距離太遠他沒看清,走進了才發覺那年輕男子通身氣度不凡,雖不知道他什么來歷,但大抵也是不凡,孟啟漳立刻就收起了心中的輕視,真誠又感激的說著。 聽他自報家門,知道了他還是朝廷的命官,那兩個侍衛表情也沒有松動,依舊盡職的守著。 “我家公子不喜這些,孟大人不必客氣,要走的話,自去就是。”一身長袍,書生模樣的男子,風度翩翩的走了過來。 仿佛他腳下踩的不是遍地尸體,而是青石平路,又或者春日里花紅柳綠,景色宜人的郊外。 他臉上的笑,十分和煦,渾身上下透著悠然自得。 孟啟漳模樣俊俏,卻又稍顯遜色于面前這人;與他的從容相比,孟啟漳又頓覺自己是多么的狼狽不堪。 拒絕的話太過利落,即便心有不甘,孟啟漳也不敢過多糾纏。且那樣一個處事不驚氣度不凡的人,都稱那人為公子,孟啟漳心下更是不敢小瞧他們。 他的根基到底太淺,即便有曹家照拂也不能亂得罪人,有些人就是曹家也是吃罪不起的。 明白是一回事,心底到底生了不滿,一臉高傲的走了過去,然后灰溜溜的讓人趕了回來,這讓他覺得臉面有些掛不住。見那幾個護衛不頂事的樣子,便心生煩躁,斥罵幾句借此發泄心中的不滿。 “都別過來,再過來老子就殺了她……”三當家可不想跟鄭廣這樣的無名之輩啰嗦,特意提高了聲音繼續威脅。 鄭廣無法,只能去求那些兵將,總不能真看著雇主去死,孟回這丫頭真的是一個很好的雇主,要不是她細心,只怕他們早就被亂箭射/死。 “諸位大人救命啊……”鄭廣一路跑了過去,被人攔下又猛地跪了下去,磕頭求著。 他也不知道有沒有用,可也不能干看著不是。 “公子?”裴明遠輕喚一聲,撫著棗紅烈馬的人,始終沉默不語。 “一命換一命,你們放了我,我就放了她。”三當家已經等的不耐煩,挾持著孟回走了過來。 孟啟漳看著孟回木楞楞的被那惡匪扯來拉去隨意擺布,脖受傷了也不知道疼,像是被嚇傻了一般。 心中的郁氣頓時散了不少。 只覺得老天都替他不平,讓她被惡匪抓住。在他看來,這不孝孽障被殺了,也是活該!不,應該說正好。 沒了這孽障在中間挑唆,李氏還能如何?只怕還得回來求他。到時候還不是他說如何便是如何,也不用擔心名聲有礙,壞了仕途。 想到這里,孟啟漳眼中精光一閃,便事不關己的站在哪里,冷眼旁觀。 孟回必須死,死在惡匪手里最好。 蕭屹翻身上馬,居高臨下的看著眾人,猶豫看螻蟻一般的目光,惹怒了三當家。 “放了我,不然我就殺了……” “她的死活與我何干。”冰冷不帶溫度的話從他嘴里說出,臉上還帶著戲謔地笑,十分殘忍。 三當家猛然一愣,壓根就沒想到他會這樣冷血,罔顧人命,頓時有些急切。 “你是官,不顧百姓的死活,你……” “天下昏官何其多,草菅人命的常有,你覺得我像個良善的?” 一旁的孟啟漳已經被他狂言驚住,這樣大逆不道的話都敢說,他的心中已經肯定,這人的身份地位絕對尊貴。 看著一地的尸體,血流成河的場面,三當家氣得說不出,心中氣餒不已,漸漸慌亂。這是他唯一的活命機會,現在卻好似沒用了!他不信,這人一定是在誆他,好趁他不備…… 三當家的頓時更加警惕,自以為是的笑了笑。 “休要誆我,你要是真的不顧百姓死活,你又怎么會帶兵來剿滅我們。” 說罷又繼續威脅:“再敢耍花招,我就殺了她。” 蕭屹沒將他的威脅放在眼里,輕笑道:“認識這匹馬嗎?” 三當家的愣了愣,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說起馬了,但還是點點頭。 那馬他當然認識,是那大當家近日才得來的寶貝。馬是好馬,可惜性子爆烈,為了抓它,他好幾個手下差點沒被它踩死在蹄下,所以他其實不怎么喜這畜生。 “知道我為什么剿你們嗎?” 當官的剿他們還能是為了什么,說好聽點是為了救黎明百姓于水火,說不好聽的還不就是為名為利。三當家的不以為然,只當他是拖延時間,嬉耍他,頓時有些惱怒。 “說什么都沒用,放了我,我就放了她,不然,哼。” 蕭屹沒理會他,兀自說著:“這馬是我的,你們不長眼睛奪了它,本將很沒面子呀,不剿滅你們,剿誰?” 玩笑一般的口吻,可在場的人,包括三當家的都能清楚的明白他說的都是真話。 為了一匹馬,竟就出手滅了他們整個山寨。 何其殘忍的一個事實! 一句話瞬間毀了他唯一的活命機會,三當家的如何能甘心,眼神陰鷙的瞪著馬上那人。他眼睛已經充血,眼瞳飛速的收縮著,整個人已經處在瘋狂邊緣,一觸即崩。 “你就不怕我真的殺了她?” 蕭屹看著他,突然笑了起來,是真的笑了,心情不錯的樣子。 “你若是有本事殺了她,我就放了你。” “什么……” 驚喜來的太突然,繃得太緊神經,一時間找不到回路,三當家的怔了怔。 可惜他再也沒機會了,一把刀扎穿了他的肚子,孟回面無表情的轉著手里的刀,絞爛了他的肝腸。 另一只手抵著架在她脖子上的刀,早就已經鮮血淋淋。 第22章 好自為之(捉蟲) 劇烈的疼痛乍起,肝腸被絞碎,三當家當下控制不住慘叫哀嚎,拿刀的手已經顫抖不穩,孟回借機撞開那手。 沒有逃走,而是迅速轉身。 剛抽出的刀又扎進了他的胸膛。 干脆利落,毫不猶豫! 三當家瞪著眼睛,低頭看著她,一臉的不敢置信。不信自己會死在一個,一開始就沒被他放在眼里的黃毛丫頭手里。 仇視又不甘的眼睛,死死的瞪著孟回。 孟回面無表情的收回手,帶出了浸滿猩紅的刀。 下一刻,還溫熱的鮮血迸出,飛濺在她的臉上。孟回神色淡然的抬手擦掉,不知怎的就笑了。 那一刻,仿佛一切都靜止,所有人的眼中看到的都是烏黑猩紅,她就像是置身地獄的修羅惡鬼。 面對死亡,習以為常,不懼不悲。 三當家僵直著身體倒地不起,不一會兒便沒了氣息。 生前心有不甘怨憤,死了眼睛依舊瞪著,所以他死不瞑目。卻無人覺他可憐,駝峰嶺的惡匪,又是核心人物,死在他手里的人只多不少。 孟啟漳站在那里,看著面不改色殺了人還能無事一般笑著的孟回,他不知怎么就怯了,心中莫名生了恐懼,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羞愧。 這點大就如此兇狠,若是待她成長起來…… 孟啟漳想著,又兀自搖了搖頭。不會的,再厲害,她也不過只是個女子,能有什么出息。 若她為男兒身,就憑她今日的膽魄,他會留下她好好培養。有他在背后掌著,日后定然能傲然于世,有一番大作為。 偏偏生的是女兒身,可惜了! 孟啟漳嘆息一聲,索性他已經合離,他們與他再沒有關系。 他其實很不必要再與他們過多糾纏,即便這事傳了出去,最多于名聲有些妨礙,有曹家在,他的仕途斷不了。 到底是自己的親生骨rou,孟啟漳突然像是想通了一般。 心中的殺意,頓時消散不少。 李氏保持著跪求的姿勢,她跪的人求的人已經死了,她的閨女得救了,但她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更不敢抬頭去看孟回。 抱著兒子的手,不知什么時候松了,李氏整個人愣在哪里,還沒能從她閨女殺人的事中醒過神。 小孟淮叫她,她也好似沒有聽見,只是呆呆的跪坐在那里。 小孩害怕極了,看著幾步之遙的jiejie,顫抖著身子,沖了過去。 一頭扎在了孟回懷里,依戀的喊著蹭著。 “jiejie!” 想抱抱他,孟回看著自己全是血污的手嫌棄的皺了皺眉頭,只是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腦瓜子,全做安撫。 “你殺了他?”蕭屹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看著她,突然開了口,氣勢凌然。 那匹性子爆烈的馬兒,此刻也是十分的乖順。 “殺匪有錯?”孟回掏出帕子,想要將受傷的手纏上,聽了他的話,也不過淡淡一句。 那人默了,突然又笑,十分舒暢的笑,肆無忌憚的笑。 “無錯,有功!便賞你了!” 一瓶傷藥扔到了孟回懷里,之后蕭屹便帶著護衛率先離開,鮮衣怒馬,肆意張揚。 兵將們自己將已經被斬殺的惡匪尸體處理干凈,被活捉的也被捆綁起來帶回審問,山道再次空了下來。 只剩下沖鼻的腥臭味兒。 “以后互不相擾,好自為之!”孟啟漳神色復雜的看了她一眼,嘆息一聲,帶著人離開。 孟回略帶詫異的看了一眼已經離開的人,很快又收回視線,雖然不知道這人怎么突然就沒了殺意。 但,無所謂!他或許放過了,這不代表別的人也能放過。 且看吧! 僥幸活著,一眾人或多或少受了點傷,現在已經各自包扎好。 鄭廣上前想幫著她把手帕纏上,攤開她的手才發現,刀割開的有多深,皮rou已經翻卷,看著甚是可怖。 看著那傷,鄭廣頓時倒抽一口氣,抬頭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