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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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偷腥康王世子嬪的?”高暢滿面紅光,眼中亮閃閃的全是興奮。 行軍司馬無言以對,只得默默點點頭,以示贊同。 高暢索性丟開畫戟,雙手扶緊鞍頭,笑了個虎軀亂抖。老半天過去,好容易止住了,高暢終于直起了身,沖身后一揮手: “走,咱們去金州,捉了馮駕,拿他去換個世子嬪來給伯父當妾,哈哈哈哈!” 魏從景伏擊高暢很認真,逃跑也甚是投入,數千人丁零當啷一齊向西跑,端端正是要回金州的方向。 高暢開懷,如今來了人帶路,跟著魏從景指不定還能直端端順著馮駕的引橋直接進那金州城! 行軍司馬謹小慎微鉆出來提醒高暢:那馮駕善戰,遠近聞名,小將軍是不是也別追了,咱慢慢走,等探馬探路探規整了咱再沖刺也不遲…… 高暢追得正興起,抬手沖行軍司馬頭上一個大爆栗:怕什么,馮老虎偷腥成癮,早變了軟腳貓。跟我沖,咱今天夜里咱就沖進金州城,捉了那馮駕看看拿這美將軍能引出幾個世子嬪回家暖床褥! 于是,高暢一路耀武揚威奔西而來,追著魏從景的屁股跑,把個魏從景追得是屁滾尿流,丟盔棄甲。 高暢追到金州城下時,正好紅霞滿天。魏從景帶著人馬稀里嘩啦,作鳥獸狀從半掩的城門下涌進了金州城,再吱呀呀牢牢抵死了城門再也不肯冒頭。 高暢抬頭望向城墻頭,大張的馮字金光燦燦。只可惜城墻頭沒幾個人,透過城墻垛口,高暢看見了龜縮在墻垛后的兵卒,那同樣五花八門的刀槍劍戟從城墻垛口冒出頭來,似乎都在裂開了大嘴沖高暢哭訴:我能怎么辦啊,我也很無奈啊…… 高暢望著墻頭那炫目的帥旗一咧嘴,搖指一揮:“攻城。” …… 金州的城門果然好開,城墻頭上的兵卒們心不在焉象征性地抵抗了一會竟四下里逃開了。 高暢策馬,率先沖進了金州城門,他帶著自己的親軍剛進得城門,出乎意料地發現,在城門后面不遠處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層箭樓,兩層城樓相合,圍出來一處甕城。 高暢心中咯噔一聲,暗道不好,轉身就想走,身后城門竟吱呀呀自外闔上,四周城樓上齊刷刷冒出來一圈弓弩手,一個個皆弓滿弦,弩勁張。 高暢回身,只見自城樓上那面炫舞九天的帥旗下走出一人,金鎖甲,綠沉槍。劍眉修目,燕頷虎頸,下頜貼面一層黛青色的髭須整整齊齊: “高家小將軍,許久不見,今日得見,駕甚感欣慰?!?/br> 緊閉的城門外傳來鳴金呼喝之聲,高暢知道,那是城門外丟了主帥的自己的兵士與馮駕的人展開了近距離對攻。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沒了主帥,門外那幾萬散兵游勇在馮駕眼里就都成了喪家之犬,收拾起來自然不費吹灰之力。 高暢就這樣輕輕松松做了馮駕的第一個俘虜,高淮昌知道后,大吃一驚,連夜安排兩名將官做前哨,自己扯起大部隊浩浩蕩蕩便朝金州沖來。 高淮昌的前哨在毛竹林同樣遭到了魏從景的伏擊,不過這一次,卻損失慘重。因為叛軍前哨沒有攜帶重武器,加之又是夜晚,視野不好,魏從景在毛竹林里撒下不少鐵蒺藜,布下不少陷馬坑,和自動弩,生生折騰得這支前哨幾乎折損一大半。 高淮昌怒,以排山倒海之勢,繞道進攻金州,在金州城下鏖戰了一天一夜不分勝負,正急火攻心之時,發現后續部隊怎么沒見到蹤影。高淮昌忙派人回去尋,才發現自金州東北東南兩處僚城內,突然出現大量中央軍,他們出其不意出現在了高淮昌的身后,生生將高淮昌的隊伍給分成了兩半。前半截與馮駕鏖戰在了金州,后半截卻還在百里之外的胡桃埡口與莫名其妙就從天而降的中央軍混戰不休。 高淮昌被數倍少于自己的中央軍困在了小小的金州,這一困就是兩月。幾十萬人守在這金州方寸之地你碾我來我碾你,折騰得一方小小的金州是焦土遍野,寸草不生。 高淮昌攻不下金州,急得嘴冒泡。馮駕手中無兵也難受,一邊與高淮昌死扛,一邊四下里搜羅各屯營的防御使,要他們配合出兵。 可時至今日,李家數代帝王延續下來的擴邊陲,重藩鎮的軍事傳統早已囤積起巨大的安全隱患。邊疆節度使雄霸各方,大唐的疆土倒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擴張,中央政權反倒日漸積弱。 值此天下紛爭之始,各地的節度使皆看見了屬于自己的美好明天,真正能一心一意為元帝戰斗的節度使已經是鳳毛麟角了。不少大權在握的節度使開始借勤王之名互相傾軋,一邊與高淮昌爭地盤,一邊悄么么地打起了元帝的主意。 高淮昌眼看自己繃不住了,不想再與馮駕對耗,后撤數百里后,繞道楮州西進京城。 馮駕知道,在今日的形式下,自己就算能生出八只手來,也不可能再在京畿的外圍保得京城無憂了。他趁夜撤軍,率領余下的數萬軍隊馬不解鞍趕赴京城。 第一零一章 交困 馮駕身披重甲, 率一隊輕騎兵直接騎著戰馬奔進了皇城。他揮舞著長槍叫開禁中大門, 也不管下馬不下馬,直通通便往元帝寢宮奔。 寢宮大亮著滿堂燭火, 卻不見一個人。馮駕轉身退出,隨手捉住一個倉惶如逃鼠的小黃門厲聲問他元帝在何處。 小黃門顫顫巍巍地回道:啟……啟稟節帥,陛下……陛下去了太后寢宮。 說話間自那小黃門的袖口, 袍襠口稀里嘩啦掉出來一大坨珠玉銅盤…… 馮駕無語, 但再沒精力管這等宮闈雜事了,他轉身策馬便率部往太后宮門奔。叛軍早已不止高淮昌一人了,各地豪強紛紛揭竿而起: 宣稱剿逆賊的,滅胡人的,還有勤王的,如今天下已然大亂,京城早已成為極危之地, 元帝再也不能待在皇城了, 他得離開京城,今日馮駕便是緊趕慢趕奔回來帶元帝走的。 奔至太后寢宮, 諾大的宮門口除了幾個顫顫巍巍面癱腳軟的太監和嬤嬤, 連侍衛都見不到一個了。馮駕顧不得多想, 三兩步奔進主殿,一把推開大殿大門—— 葳蕤燈火下, 太后懷抱著依舊昏迷的康王爺, 元帝、皇后、柳玥君, 從后宮奔過來的幾名元帝的后妃, 左相、右相、三省六部的尚書、侍郎…… 烏泱泱擠滿了一大殿的人。 “少馳回來了!”見馮駕進殿,元帝第一個回過神來,忙不迭自座上起身,直奔馮駕而來,他急切地拉著馮駕的手: “少馳……他們……他們……”元帝雙目赤紅,眼中盡是憤然與不甘。 “陛下……下官這是來帶你走的。陛下莫慌,有下官在,定然能護送陛下平安離開皇城。”馮駕拱手,低聲急促安慰元帝。 “是啊,馮大人,咱們也都是來勸說陛下和太后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的,可是陛下偏偏不肯走,說關系到皇家的威儀,君王應與皇城同在……”年逾六旬的左相急得滿臉都是淚,顯見得眾人已經勸說多時了。 馮駕抬手打斷了老左相的話,拉住了元帝的手直截了當地告訴他: “陛下,今日午時,京城城門外來了兩隊人馬,分別是河北三鎮的高淮昌與滄州的趙綦,他們各自帶來十萬人屯兵于皇城北十里。 駕是今日凌晨丑時回的京,先去兵馬司奪了統軍的符印,重新布防了京城五大城關后,才趕來這禁中見您。目前駕手中有自帶戎兵七萬,再加上兵馬司并如今依然堅守皇城的守軍兩萬,合計不足十萬人。如若高淮昌與趙綦攻城,下官往最好估計,能為陛下爭得十五日時間。” 馮駕抬手一抹流至眼角的汗,咽了一口唾沫:“陛下若想讓李家先祖的家業萬代永固,還請陛下仔細斟酌。” 元帝無力地抬手,頹然坐至階下,捂緊自己的臉,伏首磕上自己的膝蓋竟不再作聲。 殿內一片靜謐,眾人皆不發一語,只聽得大殿角落滿目凄惶的幾名妃嬪自喉間發出低低壓抑的啜泣聲。 良久,元帝抬起了頭,他揚起手,示意馮駕將他拉起來。元帝拉緊了馮駕的胳膊,雙目赤紅: “少馳,護送朕與諸位大人南下江南道?!?/br> 馮駕頷首,正要拱手領命,卻見自元帝的懷中晃晃悠悠飄出來一張信箋。三根羽翎鮮艷異常,上蓋大紅火漆,隱約可見河西字樣的印鑒…… “陛下,這是……” 馮駕眼疾手快,就在這封信箋落地之前,他將信箋一把撈住。 他本不想私自查探天子密信,但這信箋卻是元帝拆開看過的,背后火漆太重,落地時堪堪正面朝上,一行小字猛然入目: 契丹南侵,涼州城破。 如晴天霹靂當頭炸響,馮駕拿著這封信,驚呆了。 就在此時,自大殿的一角爆發出女人痛不欲生的哭喊,柳玥君淚流滿面自大殿角落沖至馮駕的面前,她一把抓緊了馮駕胸口的護心鏡死命地搖: “大人,我的兒??!我的俠兒啊……” 大腦一片空白,耳畔只余下柳玥君那撕心裂肺的哭喊縈繞回旋…… 馮駕第一次感覺有些慌。 呼吸似乎也停滯了,馮駕的胸口一陣陣地發悶,額角內似乎鉆進了一條蒼龍,跳動著急著要鉆破他的皮rou。他想起了他的侄子馮予和柳玥君的兒子李霽俠,可眼前如電閃般眩得他快要站立不住的,卻是那雙脈脈含愁的淚眼—— 大人……你為何要走? 手里還拿著長槍的馮駕突然也很想跟元帝一起,坐在這石階上抱著自己的頭先哭一會。 他抬起頭,才發現殿里每個人的眼睛都是紅紅的。上首的太后似乎被打擊到失了神,只死死抱著什么都不知道的康王,目光呆滯地盯著房梁的某處發呆。 大殿內一片愁云慘淡,馮駕是這里唯一一個沒有資格流淚的人。他定了定神,拉緊身前的柳玥君,柔聲安慰她現在形勢緊迫,咱先帶了陛下出城再說。 殿內沒有一個人說話,這讓柳玥君的哭聲在空曠的大殿里愈發顯得凄慘又絕望。 馮駕抬眼四下里望了望,看見胡嬤嬤面色慘白地擠在宮門后的一群宮女中,他招招手,喚來胡嬤嬤,將癱軟在他身前兀自悲傷的柳玥君塞到了胡嬤嬤手里。 “照顧好你家夫人?!?/br> 說完他毅然轉身,開始有條不紊地為元帝布置撤退事宜。 馮駕開始一個宮殿一個宮殿清理元帝還能帶走的妃嬪。來到一處巍峨炫目的宮殿前時,他頓住了腳。 “這處宮殿叫什么,從前怎么沒見過,才起的么?” “啟稟節帥,此處喚做璃紗宮,的確是陛下才起的一處宮殿?!鄙韨纫晃幻嫫ご箟嫷睦宵S門垂首說道。 “哦,內里所住何人?”馮駕一邊問一邊急匆匆地往殿門口走,卻被身側這名太監給急匆匆拉住。 “節帥且慢!”這名帶路的太監似乎有些急,生怕馮駕一個不小心便沖進去了似的,急忙站到了馮駕的正前面,將去路給擋了個嚴嚴實實。 “回節帥的話,這里是璃婕妤所住的宮殿,只不過如今璃婕妤身體有恙,節帥還是別去了的好。” “哦?”馮駕略驚訝,他抬頭看了看這異常華美的宮殿,聯想到此處的主人只是一區區婕妤,位份如此平庸卻能住進如此標準的宮殿,想來元帝對此女子的感情甚是不同啊…… 只見這黃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字斟句酌地沖馮駕解釋: “咳,節帥,是這么一回事……璃婕妤乃番人,是西番王敬獻給陛下的。您是知道的,西番鬧叛軍許久了,璃婕妤一直想讓陛下出兵去西番幫助他爹西番王。可是節帥您知道的……陛下也忙,一直顧不上處理璃婕妤的家事……” 馮駕默然,心底有什么東西被打翻了,連帶口里都泛起一層苦澀的味道。 馮駕抬手,打斷了老黃門對璃婕妤“家事”的論調,他沉聲對這黃門發問: “璃婕妤現在怎樣了,為何不讓我進去帶她南遷?” 黃門尬笑,舔舔嘴唇繼續開口: “回大人的話,璃婕妤犯了錯,她因自己的訴求得不到陛下的回應,竟出手傷了自己腹中的龍種!可笑這璃婕妤畢竟只是個番人,控制不好咱漢人的藥量,紅花湯一口氣喝了太多,龍種沒得凄慘,她自己也被傷了身子,長年身下淋漓不止,散發惡臭,方圓數丈都讓人無法靠近。太后娘娘說了,璃婕妤心狠手辣,連天子的龍種,她自己的骨血都敢殺,此種惡婦哪能再住如此豪華的宮殿,想將璃婕妤搬走,只可惜陛下……” “夠了,別說了!”馮駕狠狠打斷了老黃門的話。黃門被陡然而來的呵斥嚇了一大跳,抬眼看見面前的馮駕濃眉緊鎖,臉色甚是難看。 馮駕看也不看這黃門,只定定地望向璃紗宮那璀璨的廡頂: “帶我進去?!?/br> …… 馮駕幾乎沒有認出來靠在黑沉沉床頭上的那名女子就是艾沙。 他記得兩年前他還看見她穿著大紅的裙子,坐在回京的馬車上精神抖擻地與薛可蕊道別。 可眼前的這個女人,眼窩深陷,形容枯槁,瘦骨嶙峋的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如若不是因為那雙眼睛里還閃著他熟悉的光華,馮駕一定會以為是那黃門在胡說八道。 “……艾……艾沙?” “馮大人!”艾沙一眼就認出了馮駕,那張骷髏似的臉上竟然還能變化出一股生氣來。 “馮大人……”艾沙不錯眼地盯著馮駕,一股難以言說的激動在她的臉上涌出一抹緋紅。 馮駕坐在艾沙的面前細細打量她枯枝般的手指,與喪失了生命活力的過分干癟的脖頸與那銳利的,如果還能被稱之為肩的部位。 “……艾沙,叛軍打進了京城,我來帶你和陛下走?!瘪T駕柔軟了眉眼,讓自己看上去能變得和藹可親。 艾沙一愣,顯見得對宮門外的世界一無所知。轉瞬,她便笑瞇瞇地沖馮駕擺首: “艾沙謝過大人好意,只是艾沙走不了了。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躺在馬車上,怕是還沒出城就能給抖散架了,沒得還給大人您增加負擔。大人您自己帶著陛下走吧,艾沙就留在宮里等你們回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