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她問完這話就后悔了。 真是腦子抽筋才提了一個那么沙雕的建議,一股熱氣突然從耳根升騰,緊接著紅暈順著脖頸一路攀爬上來。 “……” 打啞謎似的來了這么一句,果然很成功的讓陸吟遲頓了頓。 原本搭在額頭上的手臂拿開,看過來,眼角眉梢帶著淺淺笑意。 倒不是取笑她的那種。 他清了清嗓子,不過說話時聲音仍舊低沉嘶啞:“暫時先不用。” 暫時先不用?? 商儀咬著指甲想了想,怎么都覺得他這五個字雖然很短,但非常有內容。 似乎在給她安排接下來幾個月的任務。 某些畫面在腦中一晃而過,商儀再一次不爭氣的臉紅了。 他沉默了會兒,“是因為我剛才說的那些話,所以你愿意……” “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 商儀忽然打斷他,掀被子蓋住腦袋,露出毛茸茸的頭頂,聲音悶悶的:“你千萬別多想我其實已經失憶了!” 半晌,臥室沒動靜。 她輕輕拉下被子,露出半張臉,悄咪咪睜開眼睛。 陸吟遲正眼睛一眨不眨看她。 商儀深吸了口氣,尷尬笑笑,沒事人一樣說:“哎呀,你說你這胡子怎么就長那么快,早晨出門剛清理干凈這會兒又有點青胡茬,真是沒日沒夜不停的長,都不帶休息的哈,這是不是傳說中的見風長啊……” “不用不好意思,夫妻之間有什么需求不可以直接提。” 這狗男人不僅不給她轉移話題的機會,還一針見血的揭穿她試圖轉移話題的目的。 最主要是,這不是我有什么需求,是你有需求好嗎?! —— 次日上午。 不知陸吟遲跟對方進行了什么錢權上的交易,一段經過語音處理的電話采訪曝光于網絡。 采訪者正是那天被追尾后跟商儀和展文敏發生口頭爭執的車主。 “……這件事不像大家想的那樣,我現在正常工作,沒受到任何迫害沒受到任何打壓,而且車子損壞不嚴重,現在保險公司已經在走理賠程序。因為雙方言語不當,所以當天我們確實有爭執,但說句公道話,沒那段吵架視頻呈現的那么夸張。” 采訪記者:“陳先生您的意思是這件事您也存在不對的地方嗎?” “當然了,車子被撞了耽誤時間,我肯定語氣不會好,況且吵架嘛,肯定你一言我一語,要是一方讓著另一方也吵不起來……本來都已經過去的事了,我沒想到突然鬧那么大,也給我家人帶來了不必要的困擾……” 這段采訪公布沒多久,展文敏一個電話打過來,對陸吟遲的辦事效率一陣吹捧:“還是陸總社會,現在網上輿論風向已經開始轉變,估計用不了兩個小時這事兒就被那些正義使者忘到九霄云外了。” 商儀正打算睡午覺,翻了個身,懶懶的坐起來,“你怎么知道是陸吟遲干的?你怎么突然那么聰明了?” 展文敏呵呵一笑,“就那天那司機的損色兒,他要是說人話也吵不起來啊,今天能一反常態替我們說話,還主動承認自己言語不當,很明顯是撈什么好處了唄。” 說起撈好處,讓商儀略微痛心疾首,本來撞車已經有保險公司賠償了,好端端怎么就頭腦一熱當眾撅他了呢,搞得還要花錢去擺平。 也不知道陸吟遲這次具體賠償了多少,能買幾支tf啊,能買幾支小金條啊。 這些且先不提,天知道婆婆當面點開視頻,里面扯著嗓門叫囂的聲音傳出來時,她在一旁有多窘迫。 嘆著氣看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以后我出門在外一定夾起尾巴做人,任何有攝像頭有人類的場合,我能少說話就少說話,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言多必失啊……” 又說:“jiejie下次遇到事肯定不會那么沖動,這么大年紀了是吧,火氣不能那么大了……而且你看我這身嬌體軟的熱搜體質,經不起幾次折騰就徹底糊了。” 展文敏忍住笑安慰她,“熱搜也不是刻意針對你,現在網絡五花八門,兩只狗交/配都能上熱搜。所以你也別太在意,主要是你身份太招恨了,同樣遛狗不牽繩別人被拍到頂多譴責一頓,到你這比殺了人還不可原諒,知道為什么嘛,因為你有錢,有錢你就有罪!” “你想說錢是萬惡之源么?” 展文敏繼續她的厚黑學:“可不是,金錢就像是榴蓮,一邊散發著惡臭一邊好香啊。” “……” 商儀無語了一陣,“你快閉嘴吧,把我肚子里的小寶寶都帶壞了。” “肚子里的小寶寶?”展文敏比陸吟遲剛知道自己要當爹的時候都要激動,“你你你……你懷孕了啊?” 她“你”了半天才吐出后半句。 商儀本想三個月后再告訴親朋好友,沒想到嘴巴不夠嚴實。 于是大大方方承認:“是啊,懷孕了。” 展文敏頓了幾秒,“把免提打開。” “打開干什么?” “讓你打開就打開。” “……好吧。” 幾秒后,對方戲精附體似的改口說:“聽姨跟你講……錢是身外之物啊,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簡直就是糞土!啊呸,我們不慕俗!” “……” —— 鳳鳴道一處比較荒涼的地段,黑色私家車就近停靠,打著橘黃色的雙閃。 來往車輛稀少,從對面馬路走過來一人,臉上架著一副笨重的高度眼鏡,看起來像個斯文的讀書人。 來人走近車身敲敲車玻璃,駕駛座這側車窗落下一條縫,“上車。”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周穆然。 而斯文眼鏡男則是陳先生。 聽到周穆然吩咐,內心其實還有些打鼓,拉開后車車門,車廂內看一眼,后面竟然還坐著一位。 在他看過去的同時,對方淡淡看過來,扯唇露出一個禮貌又疏離的淺笑。 只這兩個動作已經完全暴露舉手投足之間若有若無的矜貴倨傲。 小陳不用猜也知道后面的即是陸氏集團目前的掌權者。 他攏了攏衣服,彎腰鉆進去。 “我已經按照你們要求接受了采訪,省下那些錢……” 陸吟遲沒說話。 除了那種窮兇極惡、暴戾恣睢的喪心病狂,大部分人并無好壞,而大家口中的好人壞人,一般是從利益劃分,沒有侵犯到自身利益的時候,看誰都是好人,一旦利益被侵犯,別人口中的好人也可能成為另一個人口中的壞人。 所以在他看來,被追尾的陳先生品質完全不存在問題,出面解決問題索要報酬的行為亦合情合理。 畢竟時間就是金錢。 工作的本質同樣也是用時間替公司解決問題,進而換取金錢。 朝前方負責開車的周穆然點頭示意,于是周穆然從儲物箱拿出一個大概有幾頁紙張的合同,并遞上鋼筆。 “麻煩陳先生簽一下字。” 小陳頓時愣了愣,飯可以亂吃合同不能亂簽這個道理他還是明白的,顫巍巍接過去,扭頭看看兩人,“這是什么?” “陳先生不必害怕,這只是對這次和解的書面協調保密書。您怕自己吃虧上當,同樣的,我們也怕。” 陸吟遲垂下眼眸。 “按法律按規矩對彼此約束,我們都省心。” 小陳匆匆掃了一眼內容,的確像他所說,上面清楚寫著他因為接受采訪得到報酬以及報酬金額,而作為拿到報酬的一方,需要保守秘密不泄露出去,并保證以后不會利用此事滋事等等,如果一旦違反條約需要承擔相應的巨額賠償。 看完以后,他覺得沒什么不能接受,于是擰開鋼筆簽字按手印。 不知何時,天空飄起入冬后的第二場雪,私家車門推開,眼鏡男小陳掏著兜下車,雪地上跺跺腳,縮起脖子小跑著離去。 陸吟遲翻看一遍合同,確認無誤后收到文件夾。 看了眼消失在白茫茫一片雪景里的陳先生,剛要說話,被一陣兒鈴聲打斷—— “i think you need a new one…hey hey you you…i could be yirlfriend…” 陸吟遲抬頭看向周穆然,如果他沒記錯,周穆然的來電鈴聲應該是莫扎特的“d大調雙奏鳴曲第一樂章”,從去年某個月份至今都沒換過。 沒想到突然換了,且是這么一首異常歡快的歐美女唱腔。 周穆然從外套內兜掏手機看一眼,盡管在試圖掩藏,仍舊躲不過陸吟遲的洞察力。 “你最近兩天業務很繁忙。” 周穆然微微一愣,摸向車門準備下車接電話的手臂明顯一滯。 偏偏手里捏著的手機完全不懂主人的尷尬,仍舊不停歇的持續響動。 陸吟遲垂下眼,一改往日不喜歡八卦下屬私事的作風,邊翻看文件邊問:“誰的電話?” 這么一問周穆然更加不好意思。 陸吟遲也從他不好意思的表情中得到確切答案。 低低一笑:“看樣你最近的確交新女友了,是好事,沒什么好尷尬的。” “……是認識了個女孩子……”周穆然低頭看看手機,也沒什么不能說,于是一五一十交代,“就脾氣有點兒嬌縱,所以關系還不穩定。” 他遲疑著:“那陸總,我下去先接一下電話?” “又下雪了。” 陸吟遲答非所問一句后低頭繼續看文件,翻開一頁,表情平淡的瀏覽著。 忽然又說:“就在車里接吧,外面氣溫很低。” 周穆然:“????” 老板這么體貼下屬,作為下屬本來應該感動的熱淚盈眶,不過萬一接了,少不了要打情罵俏幾句,當著老板和女友打情罵俏豈不是比當著父母打情罵俏還驚世駭俗,就算借給他一百個膽子也萬萬不敢為啊! 陸吟遲久不見周特助說話,暼了一眼,從對方表情中讀出他在合計什么。 不由得頓了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