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拒絕
夜幕籠罩,城中燈火朦朧。 依舊熱鬧。 在吃完飯后,墨織雪難得不會被墨語“逼迫”著練拳,而是嗦著雞腿,望著幾乎占據了一整條街的沈府。 “吧唧吧唧” 墨織雪嘴巴不停,那根雞骨頭隨之撬動。 而一旁的大灰眼巴巴看著她,期盼著墨織雪吃完之后能將那根骨頭“賞賜”給它。 “師傅,看樣子她是進去了。” 嗦完雞腿之后,墨織雪一手用雙指捏著雞骨頭,手腕轉動,上下搖晃。 大灰不敢伸頭搶奪,只能隨著那根骨頭搖擺腦袋。 “那里面有什么呢?寶物?功法?” 墨織雪吮吸著手指,疑惑道。 將手中骨頭扔出去,大灰屁顛屁顛跑出去,將那根雞骨頭叼在嘴中。 “那幅畫里無論是有寶物還是功法還是其他,都是別人的。” 一旁的墨語輕輕敲打她的腦袋,“少動什么歪腦筋。” “哪有!”墨織雪委屈道“我只是羨慕嘛……” “那小織雪不用練拳了,直接去找那人吧,相信他看你資質不錯,也會大方‘施舍’你一些東西的。” 墨織雪趕忙說道,“沒有沒有,我已經有師傅了,其他的什么都不羨慕!” 她看著墨語,不停眨眼,“真的!” 見到墨語還是面無表情,墨織雪心頭有些發怵。 師傅不會真生氣了吧? 跟了墨語這么久,她還從未見過墨語生氣,雖然如此,她卻格外怕有那么一天。 曾經流浪街頭之時,不只是誰說過一句,若是一人平時不發脾氣,那真當他發脾氣的時候,多半比其他人更嚴重,也更難以平息。 墨織雪小心翼翼抬起手,去拉墨語的手臂,“師傅” “干嘛?” 墨織雪輕吁了口氣,笑著道“嘿嘿,師傅,我是開玩笑的嘛。咱們不去幫幫那位姑娘么。” “不用多此一舉。” 墨語轉身,“回去練拳。” “好嘞!” 墨織雪轉過頭,看著啃著骨頭連眼睛都瞇起的大灰,“蠢狼,再不快點就把你丟在這里!” “嗷嗚。” ———— 沈府。 沈琴心房內。 “仙師,您看” 面容威嚴的沈家家主沈凌微微躬身,雙手攏在身前。 白發長須的老人形銷骨立,長袍寬袖,確實是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老人指了指桌上收起的畫卷,“琴心便是在這里面了。” “這” 沈凌有些震驚,更多的卻是猶豫,他想上去查看,卻又怕自己同沈琴心一般憑空消失。 “仙師,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人撫須道“有位與我一般的修行中人,似乎同我一樣,相中了琴心,不過這目的嘛” “沈家主你自己也看見了。” 沈凌到底是披霞城中最有權勢一人,得知對方來者不善,他還算鎮定,“另一位仙師是別有用心,想要加害我的女兒?” “多半是了,對方本領不弱,這畫也是件品秩不低的法寶,琴心困于其中,只怕難以脫身。” 沈凌有些焦急問道“仙師,那這可如何是好?” “無妨,有我在,那人翻不起什么浪來。” 老人從袖口中拿出一柄流光溢彩的短刀,“我這就將這件法寶破開,到時候琴心自然出來。” “只是一件法寶損壞,動靜頗大,家主還是稍稍退避一下的好。” 沈凌躬身作揖,“那就有勞仙師了。” 再轉身離去之后,沈凌眼簾微垂,神色一暗。 關于修行一事,他確實知曉不多,可一件法寶的貴重與否,他還是知曉的。 那位不知名的神仙既然能拿出一件法寶,比之于面前這位從頭到尾都沒拿出半點寶物的老仙師要好上一些的吧? 不說自家女兒是什么香餑餑,一件法寶,據說神仙錢都不少,換算成銀兩,至少比他這點家底值錢吧? 呵,真當他沈凌是傻子不成? 不過自家人知自家事,對付一位仙人,他確實不行,但若是另一位也是仙人呢? 沈凌背負雙手,招呼一名仆役,“不用找了,小姐無事。” ———— 畫中。 天寒地凍。 不知過去了多久,沈琴心冒著風雪,終于上到了山腰。 抬頭看去,云霧朦朧,再往下看,云海茫茫。 沈琴心雙手凍得烏青,雙腿也幾乎沒了知覺。 “呼呼” 張嘴一吐,沈琴心甚至覺得自己如今呼出的吐息如風雪般寒冷。 沈琴心感覺自己已經爬了好幾個時辰了,可是當她抬頭看去,依舊看不見半點山頂的痕跡,似乎這座山峰就是沒有山頂,永無止境的通往天上一般。 若是這山上沒有仙人,那她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 只是縱觀這片山脈,就屬這座山峰最高,要說真有畫中仙人,也定然是在這里才對。 “哎” 背靠著一顆桐樹,沈琴心長嘆一聲。 “這位姑娘,為何嘆氣?” 耳邊突然有一道低沉聲音響起。 沈琴心一個激靈,慌亂道“誰誰!?” “誰在說話?” 沈琴心轉過頭,視線所及,卻只有一顆顆桐樹,除此之外,就只有白茫茫一片了。 “我就在你面前。” “面前?” 沈琴心看著眼前的巨大桐樹,“你是一棵樹?樹還能說話?” “為什么不能呢?” “若是再過些年歲,興許你還能看見化為人形的我。” 沈琴心驚訝道,“那你就是傳說中的妖怪了?樹妖?” “非也。姑娘,你應該叫我樹靈才是。” 沈琴心問道“樹妖何樹靈有區別么?” 樹靈說道“生而有靈,是為‘靈’,生而無形,是為‘魅’,生而獸性,是為‘妖’。” 沈琴心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啊” “樹靈,你懂得這么多,那知不知道這兒有沒有仙人啊?” “自然有的。” 沈琴心眼睛一亮,激動道“那他在哪兒?” “就在這里。” “這里?” 沈琴心趕忙轉了一圈,可是周圍除了樹就是雪,除此之外,連山上的一只動物的蹤跡都看不見。 “沒有啊。” 樹靈說道“仙人一直在這兒,一直在你身邊,也一直看著你只是你一直不曾靜下心去看,去聽,去感覺” 突然,一道輕飄飄的嗓音傳到耳邊。 “閉上眼睛。” 那道嗓音像是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沈琴心聽了之后,心里出奇的沉靜,連冰冷的身軀也像是暖和許多。 沈琴心緩緩閉眼,當她再次睜開眼時,周圍景色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此時并不是處在山腰,天上也沒有飛雪,周圍白茫茫一片,恍若置身于云霧之中。 忽的,云霧散開,背后唯一的那顆樹靈樹葉沙沙作響。 只見前方一位白衣飄飄,大袖鼓蕩的男子負手而立。 沈琴心走上前,猶猶豫豫地問道“仙仙人?” 那人轉過身,笑著道“我不是什么仙人,若要說的話,算是個修行中人吧。” 沈琴心輕掩嘴唇,驚訝道“是你!” 她既吃驚,又有些釋然,也許只有這幅畫的主人才能算是畫中的仙人吧。 只是對方將畫贈送給自己,又引她進入畫中,花了這么多功夫是為的什么?難道就是這么見她一面? “在下觀玉,是位畫家修士。” “畫家修士”沈琴心眨眨眼,“是什么?” 沙沙沙 身后桐樹枝葉搖動,像是大笑不止。 沈琴心十分尷尬,她看著對面嘴角似乎有些抽抽的年輕修士,不好意思的說道,“不好意思,小女子見識淺薄,實在有所不知。” “無妨。”觀玉抬手,指尖一點耀眼光芒一閃而逝,直接沒入沈琴心的額頭。 關于畫家修士,以及其余百家修士的林林種種,沈琴心已經大致知曉。 而眼前的這位“年輕”修士,其實已經是數百高齡,只是對方修為高深,青春長駐。 “小女子十分好奇,您送我畫,又引我來此,是為了什么?” 就算是一位修為抵達八樓修為的畫家,一副能夠容納別人的畫卷小福地,依舊是不小的手筆,按山上修士的說法,那至少也是數枚乃至十數枚金精錢,放在山下,換算成銀兩,只怕她們沈府都裝不下。 觀玉笑了笑,“自然是因為你有天分,又有心性,十分適合我這一道,故此在山頂之時,我才引你看畫,又托那位兄臺將其送與你。” “您的意思是想收下小女子,隨您修行畫道?” 觀玉笑著點頭。 關于天賦一事,就算在知道了修士的情況,沈琴心依舊不知道自己哪兒表現出了修行的天賦,除了平時寫寫畫畫之外,似乎就沒了其他特殊之處。 難道只要會一點畫技便可? 似乎是看出了沈琴心的心思,觀玉說道“畫之道,并非是求畫技高超,而是要看其中畫之真意,以及所領會的畫中神韻,將世間萬物拓印其中,猶如以畫筆再造一方世界。” “而你,便有一顆純粹的畫心。” 見沈琴心一臉吃驚,觀玉解釋道,“一點粗淺的觀心之法,畢竟是在畫中,你之所想,我大致知曉一點。” 沈琴心面容舒緩下去,她輕聲問道“畫心?” “便是同劍修的劍心,道家的道心,佛家的佛心一般,百家之中,擁有者渺渺無幾。” “沈琴心,你很特別。” 沈琴心問道“那么您沒有么?” 觀玉搖頭道“沒有。” 沈琴心下意識后退一步。 “不用擔心我要你那顆畫心,與我并無益處。” 觀玉長袖一拂,沈琴心身前頓時多了一快玉硯和一只玉筆。 “這是給你的,收了它們,你便算是入了我的門下。” 沈琴心看著那塊光滑流淌的玉硯,以及那只奇特筆毫的玉筆,心頭猶豫,是接還是不接 所謂的一步登天,便是她這種情況吧? 可是接了之后,拜入觀玉門下,從此之后,需在山上修行,更是遠離塵世,那該怎么辦?她還有雙親,還有朋友 若是不接,從此安心做一個沈府的大小姐,衣食無憂,之后隨便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嫁了,或是找個踏實能干的男子,招做上門女婿,等百年之后,也許兒孫滿堂,幸福美滿,但之后化作一抔黃土,卻是來也空空,去也空空。 觀玉知曉她的猶豫,微笑道“不著急,你可以好好想一想。” “我我不能收。” 就在這時,沈琴心抬起頭,低聲說道。 “為什么?” 觀玉先是不解,隨后恍然一笑,“哦,看來是我著急了。” “也罷,既然我們現在無緣,時候尚早,還不急” 話音一落,觀玉身形漸淡,最后化至無形。 沈琴心腦袋突然昏沉片刻,之后,她猛然清醒,四周景色一變,似乎又回到了她的房中。 轉過頭去,除了桌案打開的畫卷之外,房間中似乎多了一人。 “孫老仙人。” 白發老人手持短刀,臉色愕然。 見到沈琴心目光移動,他趕忙將短刀收如袖中。 “琴心,你出來了。這畫中是和景色?是不是有人要暗害與你?” 面對老人的詢問,沈琴心心頭一暖,她搖頭笑道“沒有沒有,就是不小心跌入了畫中,在畫里走了一遭。” “那就好,那就好”白發老人看了一眼桌上的畫卷,“那這幅畫不知琴心可否交于老夫查看一番?能夠無緣無故將人吸入的畫卷,興許并非好物。” 沈琴心看到老人一臉真摯,想了片刻,說道“老仙人盡管拿去,不必和我客氣的。” 得到沈琴心的允許,白發老人這才上前觸碰畫卷。 在老人的手碰到畫卷之時,他手掌微不可查的顫抖了一下,臉上也有異色一閃而過。 “老仙人,怎么了?” 見老人頓了頓身子,沈琴心疑惑道。 “沒什么,是這畫非凡物,有些驚訝罷了。” 將畫卷收入懷中,老人笑道“放心吧,琴心,待我弄清楚其中辛秘,便將它歸還與你。” 沈琴心點頭道“好。” 兩人走出房門,沈琴心要先去保平安,而老人則要去研究畫卷,兩人就此分別。 只是沈琴心不知道的是,在進到自己的小屋之后,老人直接化作一道虹光,從窗口遁走。 遠處樓閣之中,一位將一切都盡收眼中的白衣俊逸青年無奈一笑。 “時也,命也。” 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酒杯放下,青年身前溢出的酒水緩緩移動,數息過后,小如芥子的畫卷自行以酒水呈現,緩緩拼接成了一幅春花百鳥圖。 “春去也,百花盡放,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