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濛打開包，能隱約看到里頭還有兩本，她取了一本放到何方明的手上。

    陳愛明眼神撇過來又收回去，見林濛沒有主動給的意思，厚著臉皮地伸出了手：“林總，我也看看？”蹭個劇本看總是可以的吧？他如愿以償地從林濛那拿到了本子，立刻看得津津有味非常投入。

    朱旭芳深諳粗讀劇本的技巧，他眉頭皺起：“這劇本……”

    “好是好，但是拍出來，成績很難說?！敝煨穹吉q豫著給出了自己的評價。

    這本劇本，頗有點聊齋的味道，將一個個的小故事串聯，每一個都意味深長，或者說像是寓言故事？朱旭芳難以找到確切的形容詞。

    林濛點了點頭，她大義凌然：“說實話，朱導您也知道，我們公司呢，目前為止出品的一部網劇、一部電影都賺了不少的錢，我自己想了想，也希望拍一些更有口碑、更藝術的題材出來，這也算是為影視界做點貢獻?！?/br>
    這話朱旭芳聽得順耳，作為導演不都多少有點自己的藝術追求嗎？只是有時候藝術和商業很難達成平衡，越來越多人把小成本和藝術片畫上了約等號。

    但其實哪是這樣，有的藝術片也可以大投資，只是太多人覺得這樣虧損太多，不舍得罷了。

    他又稍微翻了下：“這部劇得做特效，場景也多，不能全搭棚內景，還有爆炸之類的大場面。”朱旭芳搖了搖頭，“估計得花不少錢。”

    林濛倒笑了：“朱導，你覺得我差錢嗎？”她神情坦然，一攤手的模樣，簡直給了周邊幾人一萬點暴擊。

    朱旭芳不禁扶額：“對，你說得對?！彼缇椭懒?，他們這位老板是個不差錢的主。

    賠錢賺口碑，在錢夠多的人看來，還真是筆劃算的買賣。

    “不過朱導，這部戲我可沒打算讓你拍。”林濛這話一說，直往朱導心里戳。

    朱旭芳不樂意：“那你還給我看這劇本，不是在饞我嗎？”看到好劇本，他就開始在腦海中模擬著敘事節奏，要先拍場景、還是先開對話，一幀一幀地都開始在腦海里過了。

    “我想請你做聯合制片，或者說藝術指導，幫忙把把關，我這段時間把你的每個作品都補了課，這種片子您拍可能不太行?！?/br>
    她確實花了時間研究，朱旭芳的風格，是講究細節，節奏也不疾不徐，真要拍這種一兩集一個故事的劇，林濛覺得不太合適。

    朱旭芳看了林濛一會，也只得點頭承認：“林總，你現在可也慢慢地成為了成熟的制作人了?！?/br>
    林濛只是笑笑：“何導的話，和朱導您一樣，風格不太合適，所以我想請朱導您和何導幫我看看，圈內有沒有什么合適的人推薦一下，這項目馬上就能啟動?！?/br>
    旁邊的何方明也點了點頭，他對這劇本興趣不大。

    朱旭芳摸著下巴若有所思：“我想想我認識的導演里頭有沒有合適的。”

    坐在旁邊的陳愛明手撫著劇本，眼巴巴地看著朱導，卻完全沒有吸引到朱旭芳的注意力。

    ……

    朱旭芳在剪輯室里待了很久，最近放風各種跑綜藝的莊思思和古東被喊回來唱了主題曲和片尾曲又走了，等到后期剛結束，林濛便開始和各家購片主任聯系。

    她首先找到的，是被稱網友稱為一臺的檸檬臺。

    檸檬臺從十幾年前開始就是國內電視臺的龍頭老大，他們的收視率常年位居國內電視臺前幾，尤其是幾個電視劇劇場，只要能上，基本盤比不少電視臺的收視率峰值都還要高。

    造夢娛樂現在在電視臺的面前，還只算是只小螞蟻，林濛在檸檬臺辦公室門口等了許久都沒能等回制片主任，最后對方部門的科員出來招待了她，態度倒是挺客氣。

    “林總，您就先把材料放在這，等我們主任回來了，我在把片子給他?！?/br>
    林濛看了眼時間，馬上下班，估計也等不到人，便把材料和聯系方式留下，她晚點的機票，要飛到s市去聯系當地的大江臺制片主任，大江臺在國內被稱為三臺，但是它這老三，比頭上的老大和老二要差上不少，常年播的都是和別家的聯播劇，很少擁有獨播權。

    至于二臺，林濛事先致電問過了，對方今年購片份額已經滿了，只有抗戰劇的位置，安排不進去都市劇了，便愧疚地婉拒了林濛。

    這工作一方面是挺辛苦，一方面又容易吃閉門羹，寧其擔心林濛處理不來，打算忙里偷閑過來，被林濛直接拒絕。

    由于在檸檬臺耽誤了時間，林濛落地已經是晚上，便提前打電話預約了第二天下午的時間，可第二天下午她才剛要出門，就接到了來自檸檬臺制片主任方俊的電話。

    “林總您好，實在不好意思，昨天我們科員沒和你說清楚，我剛談下來一部劇，接下來臺里檔期，得排到明年國慶后了，畢竟同一個類型的劇不能扎堆播，不知道你們那邊能等嗎？”

    林濛想了想，倒也能接受這個說法，只是這時間確實有些太長了，再加上他們這部劇是奔著暑期檔去的，宣傳計劃已經安排好了，也開始預熱，便只說得和公司的人商量商量，掛了電話，進了大江臺的門。

    “主任，我們今年的購片份額都沒滿呢，怎么就說到明年了？”旁邊的科員有些疑惑，“而且這兩天沒有其他公司造訪?！彼趺床恢乐魅斡终劻艘徊縿。?/br>
    方俊笑而不語。

    他當然不用和一個小科員解釋這么多，利益怎么衡量，他還不用人教。

    相比對方允諾出的利益，只不過是今年不讓造夢娛樂的電視劇上他們臺播出而已，這有何難？

    第22章

    各方談好, 播出時間剛確定, 宣傳戰便轟轟烈烈的開始了。

    出乎網友預料的是, 銷聲匿跡了好一段時間的《今日與你》在《山后有山》剛宣布定檔時間后，忽然重出江湖, 直接官宣了自己將在檸檬臺黃金劇場獨播, 定檔七月六日。

    看到這個日期的網友, 有人敏銳地意識到了什么，立刻把網頁切到了《山后有山》的官方微博那去，果不其然, 這兩冤家又對上了，居然定檔在了同一天, 只是一個在檸檬臺，一個在大江臺。

    這要說是巧合, 恐怕沒人會相信。

    得，這帶著火、藥味的定檔時間，讓網上的網友也忍不住參與了討論, 各種開盤打起了賭, 更是許下了不少要人啼笑皆非的諾言，比如什么直播吃鍵盤、倒立跳舞, 各式各樣。

    【開盤了開盤了，速速來投票, 《今日與你》和《山后有山》這對冤家到底哪個收視高？】

    【我喜歡《山》……所以我投了《今》，理性思考一波，檸檬臺的基本盤太高, 今年至今為止，這收視率就沒在怕人的，再加上《今》就是這種都市愛情劇，還是ip改編，怎么想都不可能糟?！?/br>
    【男主演：霍韓山，有了這行字還需要考慮嗎？雖然我對《山》更有好感，但是找不到《今》會輸的理由?！?/br>
    【有點遺憾，雖然我更喜歡《山》的題材，也覺得導演們都很認真在對待這部戲，可播出平臺限制太多了，為什么不聯播呢？找二臺或者其他臺一起聯播多好，最后影響力沒準要大點?！?/br>
    【這投票簡直一邊倒了，雖然《今》黑料多，可真到投票，大家還是從心了233，畢竟票房保證可不等于收視保證?！?/br>
    現在的宣傳，越來越重視網上的輿論風向，這不，前腳帖子的投票趨勢剛出來，后腳已經有人拿著這邀功了。

    “制片，剛剛宣布的消息熱度都已經出來了，我們熱搜位次是13，那邊是19，我們運作了一下，把位次運作到第六了?！边@運作的機制大家都聽得懂。

    《今日與你》的制片人身寬體胖，笑起來rou擠在一起都瞧不見眼：“嗯，不錯、不錯?！笔撬屝麄饕欢ǖ迷谶@場合邀功，一是給同桌的人吃定心丹，二也是提現他們越新娛樂對宣傳的重視。

    和他同桌的人可不少，除了檸檬臺的制片人方俊外，還有劇組的主演們和越新娛樂的幾位當紅流量。

    制片人此時已經喝得滿嘴酒氣，招呼著同桌的人起來敬酒：“韓山、越笛，我們一起敬方主任一杯。”他站起來高舉酒杯，“謝謝您這回幫了老弟我一把?！?/br>
    方俊笑笑：“以后多多合作，互相支持工作就好。”這樣的招待他常來，畢竟他的位置，能決定的事情太多。

    制片人很主動地又干了一杯：“這是肯定。”

    酒下了肚，說話也很隨意，方俊聲音里帶笑：“到時候你們可要多宣傳，把熱度炒高，還有韓山和越笛，要多帶點人到我們臺上節目，我都和其他節目組的人談好了，到時候你們會上?！?/br>
    這就是他為什么會選《今日與你》而不是《山后有山》的重要原因之一。

    一方面，他們臺沒收過造夢娛樂的片子，朱旭芳也沒怎么拍過電視劇，他不用看，對這部片子的預期就很低。另一方面，《今日與你》的劇組班子，算得上品質保證，那導演雖然拍的劇雷，可收視率很高，更別說還有能保證收視的演員了。

    再加上越新娛樂這個出品公司還允諾，不止劇組的幾位主演，就連越新娛樂的那幾位小鮮rou只要檸檬臺需要，都可以來參加節目，一口氣拉來那么多嘉賓，方俊在別的部門也面上有光。

    不過這其中重中之重的，當然是《今日與你》的要價是打了折的，比市場價還低個五百萬，劃算。

    做出打折決定的制片人可不傻，在檸檬臺上映，收視是有大爆的可能性的，到時候這處打的折，能在網絡播放權上收回來。至于自家藝人和主演上節目的事情，那就更不用說了，檸檬臺的節目，最糊的在外頭都有名有姓，公司里有不少藝人打著燈籠都沒處找呢，能上就該偷笑了。

    唯一會成為問題的兩位主演，又因為之前的幾場風波現在很是聽話，他們也愿意配合宣傳，順道在節目上洗白一波。

    這是完美的雙贏，不，是三贏。

    “那我們就提前預祝電視劇取得收視率第一！”方俊舉杯一飲而盡，今年上半年他們的收視力壓其他電視臺，他相信《今日與你》一定能為檸檬臺打好下半年的開門紅。

    ……

    “林總，網友們目前對我們的電視劇收視不太看好?！毙⊥醢哑桨暹f到了林濛面前，“大江臺確實比不太上檸檬臺，官方微博的熱度、量都要少挺多的。”

    林濛心平氣和，喝著咖啡神色自若。

    她心里早就想好了，這回要是又賺了也不怕，她要直接買棟樓，到時候就記在公司名下，作為公司資產使用，若是還有剩余，那不還能公務配車、提升員工福利、全員分紅再漲薪水嗎？

    要是不賺呢？這還用問，那簡直完美，她都不用想怎么把錢花出去了。

    林濛這風輕云淡、寵辱不驚的模樣，小王靜靜看著，心也跟著平和下來。

    不愧是老板，大將風度，遇到任何事情，都不會像她這樣一驚一乍，她要多多學習老板的處事不驚。

    “沒事，我們劇的質量你是知道的，我們靠品質取勝，再說了，之前不是有安排了宣傳嗎？宣傳跟上，多少能帶動收視?！?/br>
    小王糾結道：“可是我們這宣傳的方法和別人不一樣，不知道效果到底好不好?！碑敵趿挚傄徽f，她一心只覺得這想法精妙絕倫，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把它變為現實，可現在越臨近發布的時間，心里也開始糾結，就怕效果不好。

    “效果不好，就當試水，效果好的話，我們可就開創了先河，小王你也別緊張，這部片就算能賺口碑，我也是開心的?！?/br>
    小王臨要出門，又想起了事情：“對了林總，我剛剛要進來的時候，一直看到陳愛明導演在外面晃悠，他是不是找你有事？”

    “那你問問他要不要進來，我現在不忙。”林濛隨口應，她知道陳愛明是為何而來。

    說到這件事，還得說回殺青宴時她給出的劇本，昨天晚上朱導才剛把他的推薦名單發了過來，上頭就三個字“陳愛明”。

    林濛正打算從聯系人里翻出陳導的聯系方式，詢問對方有沒有意愿合作，老狐貍朱旭芳就發來了信息：“林總，你先別找小陳，你再等一等，明天他會主動找你的。”

    朱導一副狐大仙的樣子，神秘兮兮，林濛沒有刨根揭底的習慣，便不再追問，果然今天陳愛明就出現在了公司，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半天不進來，在門口晃悠得小王都發現了。

    “林總你好?！?/br>
    “陳導請坐?！绷譂鲃偺ь^，就瞧見了陳愛明拿在手里的a4大小紙皮信封，今天陳導穿得前所未有的正式，絲毫不像之前在劇組出沒時的流浪藝術家造型，現在西裝領帶齊活，坐在那端端正正。

    這場景，怎么有點眼熟？

    陳愛明將他手上拿著的信封順著桌子推到了林濛面前：“林總，您請看。”

    “這是什么？”林濛邊問邊開，下意識挑眉。

    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份特別不標準的簡歷，看上去是網上找的模板，還被陳愛明給魔改了。

    工作經歷那，寫的是他歷年來拍的電影，后頭標注了票房及年度成績，唯一看上去不太好看的，就是他的處女作和之前同《登仙路》打對臺的那部《跨世界愛》。

    下頭的獎項列表里，則寫了滿滿的高大上獎項……左上角的位置，甚至還端端正正地印著他的彩色證件照。

    “是這樣的……”陳愛明舔了舔嘴唇，“我是來求職的，那本劇本我很喜歡……信封里有我電影的合集，其實很多人不太了解，早年我還在學校的時候，畢業作品是拍的懸疑片，當年也獲得了優秀畢業作品的獎項，我自認為還是很擅長營造氛圍的，雖然沒有拍過電視劇，但是這次作為副導演和朱導學習了很多?！?/br>
    他回去滿腦子都是那劇本，商業化的劇本，有一個最明顯的特征，就是套路化，所謂的新意，也只是能在原本的套路殼子里稍微折騰點變化，這幾年雖然外界對他的評價不錯，可他自己心里頭知道，他翻來覆去拍的都是同樣的東西。

    陳愛明早就想突破自己了，可找來的本子，都是沖著他愛情片大導的名頭來的，劇本各個旖旎繾綣，一個比一個細膩。

    就算偶爾真有人頭鐵，遍地撒網地遞來了其他類型的劇本，那質量，他也只能搖頭。

    “陳導，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們這部戲大概率是上不了星的，估計還是部網劇?！?/br>
    “我知道?！标悙勖骰磉_地揮了揮手，別的導演沒準會覺得這掉檔次，降格調，可他一點都不覺得，能拍自己喜歡的劇本，和好的團隊合作，實現突破，那些名聲算什么。

    “我明白了。”林濛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心里倒是失笑，這朱導倒是把他的小迷弟心思摸得清清楚楚，“我們當然很愿意和您合作，朱導也和我們說了，您是非常優秀的導演，相信接下來您一定能拍好這部戲，我等等讓法務準備合作合同，具體的分成，我們等法務來了細談?！?/br>
    聽到朱導夸自己的事情，陳愛明先是嘴角上揚，可立馬眉頭緊皺：“等等，我是來求職的。”他重音念到。

    “求職？”

    “簡單來說，我希望和朱導一樣，和您公司達成長期的合作關系，期間我會盡量服從公司的拍攝任務安排，如果有合適的劇本，也會向公司提出申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