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英轟出]草莓與俄雨_分節閱讀_75
護士聞言松了口氣,輕快地笑笑:“太好了,這里忙得不可開交,就怕錯過你們,”她從口袋里翻出了兩塊小牌子,牌子是鮮紅色的,系在一條膠質的彈性手繩上,“紅色代表病人,綠色代表訪客,本來還應該給你們屏蔽器的,但是嵯峨醫生說你們倆已經標記過了,那應該沒有太大問題。” 轟焦凍接過兩塊小牌子,將其中一塊遞給綠谷出久,兩人道了謝,把小牌子往手上一戴,便繼續向內走著。中間的過道如摩西分海的寬闊之路,安全而磊落,兩端是苦難,泥潭里的苦難不重樣。他們走著,兩端視線如手,一只又一只地附著在兩人背上,隨著他們走到了這間房的盡頭,都遲遲不去。綠谷出久與轟焦凍目不斜視,盡管這樣,腳下的步子卻邁得及其緩慢,腳上拖曳著泥、灌了鉛,兩頰有些緊繃。 他們顯得扎眼。尤其是轟焦凍,他長身挺立,沒有狼狽的傷口,表情淡然,宛如自荊棘曲折中游刃有余脫身而離去的過路人,信息素經“徹底標記”后恢復了全盛狀態,濃郁而自守其位。他引起了嫉妒而不自知。“不要去看。”轟焦凍的聲音自腦后傳來。“我知道。”綠谷出久應。 并不是作壁上觀的冷漠,而是此時綠谷出久眼里漫出的淚,于痛苦之人看來不過是一種高高在上的傲慢,給予的同情與關愛不過是火上的一把油,將不滿澆成怨憤,將嫉妒育成惡意,他們是幸運的,而幸運是罪孽,是不可饒恕的脫罪之辭。 從這一片區域走出的一霎那,清新而細膩的白露鋪成如蠶絲織就的薄毯,悄無聲息地潛入、覆蓋。 從集體病房走出,則到了綠谷出久和轟焦凍曾經住過的獨立病房,走廊是瓷白的,兩側病房房門緊閉,門上標著病人的名字,通常是四人一間,墻上一塊大玻璃,從外界能看得清內部的情況。走廊上隔了一段距離便站著身著警衛服裝的人,他們佇立,姿態挺拔。因此這里的一切更加靜悄悄了,沒了集體病房窸窸窣窣的瑣碎聲音。因著他們手上“病患”的標志,這些人到沒有施于多余的打量眼神。 獨立病房里的人傷勢更重,鮮少有睜開眼的了,即使睜開了眼,也沒有余力望向外面來,那些眼神孱弱,呼吸面罩的壓迫讓他們看上去更像是都睡著了。 他們在房門上仔細找尋切島銳兒郎的名字。終于在六號病房找到了,綠谷出久敲了敲門,護士開了門,兩人輕聲致意,說明了要找尋的人的名字,護士指了指最里間的病床,便瞧見了切島銳兒郎沉沉躺在病床上,額頭、手臂上纏繞著一圈又一圈的紗布,倒是沒帶呼吸面罩,卻輸著液。轟焦凍推著綠谷出久走到他病床邊,兩人無言地望著,本該是沉默的,卻見切島銳兒郎驀地“唔”了一聲,開始細細磨起了牙,鯊魚牙齒磋磨著,倒不像是被痛楚攫取的人。 綠谷出久這才輕輕笑了。 見切島銳兒郎沒醒,也就不繼續叨擾了,像是某種號角,兩人走出病房的那一刻,嵯峨有理不知何時已經等在病房外,而他身旁卻站著隨行的士兵,幾乎是一瞬間,一種黑色的緊張扒上了他們的咽喉,他們倆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望著嵯峨有理。 嵯峨有理朝身邊投去詢問的眼神,士兵點了點頭,沒靠近。嵯峨有理接過轟焦凍手里的輪椅扶手,轟焦凍心領神會,退去了一邊,默默站在了嵯峨有理身后,充作了一道人墻,將警衛兵與前頭兩人隔開。 嵯峨有理的嘴型幾乎不動,聲如蚊訥,綠谷出久不敢在臉上顯現出任何變化,表情平靜。沒過多久,“喂,你站去他們旁邊。”警衛兵推了推轟焦凍肩膀,指了指嵯峨有理身邊,有些粗啞道。嵯峨有理的聲音停了。 轟焦凍沒表示什么,默默站到了一邊,極細微地搖了搖頭。 走到走廊盡頭也再無交流了,盡頭是一間與其他病房都不一樣的房間,精密的儀器圍在床的四周,墻上的玻璃兩側垂著鉛灰色的窗簾,門口守著另外一位警衛兵。嵯峨有理上前,匯報道:“綠谷出久,要做進一步檢查的病人,旁邊是轟焦凍,是伴侶,有進去的資格。” 警衛兵看見兩人手上的紅色牌子,點了點頭,給他們開了門。進了門,綠谷出久和嵯峨有理皆長長出了口氣,轟焦凍轉身將窗簾拉上,嵯峨有理開始四處翻找著什么,他眼神示意轟焦凍和他一起把房間翻了個遍,見房間內的確沒有竊聽器一類的東西,才安下心來。 嵯峨有理壓低了聲音:“這里也不算特別安全,有什么還是盡量小聲一些,我不能久留,藤田應該是給了命令,我在任一一間病房都不能待超過十分鐘,有什么直接交待給護士們去做,超過了十分鐘外面的警備員會直接把我請出去。” 轟焦凍點頭,道:“沒看見八百萬的人。” “健一和藤田在后門接待他們,該交代的我已經和綠谷同學說了,我得走了,不然他們會起疑心。” 嵯峨有理走了,只剩綠谷出久和轟焦凍兩人,轟焦凍問:“要去床上休息一下嗎?”綠谷出久搖了搖頭,“看見病床就覺得不舒服。”轟焦凍沒強求,這才問道:“嵯峨和你說什么了?” “藤田先生不允許八百萬家的人從大門進,說是會引起公眾注意,只讓八百萬家派了一小部分的人從后門進來,進來后集體病房和獨立病房之間會降下一道門,這樣八百萬家的人就不知道真實情況了,等八百萬家的人正式介入治療后,所有警衛兵都會進入病房,不會讓病人和醫生之間有多余的交流,”綠谷出久低垂著眼,輕嘆了一口氣,“這間病房是例外,這當初是越前先生準備用來觀察我的,”綠谷出久說著苦笑了一會兒,“越前先生說儀器會釋放一定量放射性物質,要減少病房里的人,所以等會兒八百萬家的醫生來了,轟也得出去。” 轟焦凍點點頭,“會對你身體有影響嗎?”綠谷出久一愣,心里熨帖,笑著解釋:“這只是名義上,我不用再做檢查了。”聞言,轟焦凍便不再追問了。 兩人相對無言,時光被拉扯得漫長,轟焦凍坐在綠谷出久對面,椅子比輪椅高些,是個傾過身來的姿態,他握著綠谷出久的手,緘默著,手指在手臂擦傷周圍的好皮rou上摩挲著,不知在想些什么。有時在沉默中長了,思緒便喜歡飄回過去的日子。 綠谷出久的鼻尖縈繞著轟焦凍混合了自己氣味信息素的冷香,這是一方面,而湊近了,轟焦凍身上獨屬于rou體的味兒,也漸漸飄了過來。這與信息素不一樣,它攜著體溫的味道,破了那道淡然表情與冷冽信息素的屏障,一一展示在綠谷出久面前,告訴他,此時此刻,名為“轟焦凍”這樣活生生的人,如此眷戀著他。 他想起三個月前,轟焦凍冰戾的眉眼,堅冰一樣,與他擦身而過。現在的轟焦凍依舊是堅冰,只不過面對他時,堅冰霆碎,散落了一地星子般的溫柔。 吱啞—— 門開了。屋內的兩人齊齊抬起頭望著門口。 四五個身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醫生魚貫而入,他們的胸口上都以金線織就了一枚八百萬家的家紋。警衛兵在門口警告:“一小時之內搞定,不要有過多交流,你,”點了點轟焦凍,“出來。” “等等,”其中一位醫生抬起手阻止了他,“作為綠谷出久先生的伴侶,我們有話要詢問他,等檢查開始后再讓他出去吧。” 警衛兵乜了他一眼,冷著臉把門關上了,“十分鐘后出來。” 門鎖落下的一瞬間,一抹白色的影子直直向綠谷出久沖去,她一把抱住了坐在輪椅上的綠谷出久,少女脆甜的嗓音悶在口罩里,有些不辯分明。 “小久——!好久不見!” 說罷,見綠谷出久還呆愣著,她脫下了口罩,將頭發揉了揉,散成平日里的發型,又將手腕上的信息素抑制貼撕了下來,栗子蓉般蓬松甜香的信息素緩緩擴散,綠谷出久再熟悉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