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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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都死不干凈,還害得我們走這一遭,他跳個井什么的不行么?看不見也就不用管他了?!?/br> “嗨,你行了,死者為大。這世道說不定多久就輪到我們了,積點口德吧!” “我呸!你才是少說點不吉利的話吧!都要到亂葬崗了你咒誰呢!” 那個侍衛揮了揮手敷衍道:“行行行,說不過你,找塊地方掘個墳埋了吧?!?/br> 板車推進亂葬崗,驚起一片鴉雀撲著翅膀四處亂飛。兩個侍衛將板車上的尸體裹著席子放到地上,找了塊陰涼點的地方拿起鏟子開始挖坑。 亂葬崗上常年都散發著一股腐臭味,那個侍衛挖著挖著就不耐煩了?!疤餆崃?,這就不是人做的事!”那個侍衛將鏟子扔在地上:“老子去尿個尿?!?/br> 說罷那個侍衛罵罵咧咧地走到了林子后面去。亂葬崗上到處都是墳包,和被野狗叼出來的碎rou骨頭,哪都不干凈,連尿尿都找不到一個好地方。那侍衛撇著嘴四處走了一圈,見反正四處都是墳包,干脆找了塊還算干凈的地方,對著那個墳包尿起尿來。 一泡子尿還沒尿完,那墳包里忽然發出“啵”地一聲響,一只手從墳包里伸來出來。 “?。。。。。。?!”那侍衛褲子都來不及就摔在了地上。 另一個正在挖坑的侍衛聽見了,趕緊跑了過來:“怎么了怎么了?” 撒尿的侍衛提著自己的褲腰帶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指著墳包里伸出的手來:“鬼!鬼!” “白日里哪來的鬼?” “那就是詐尸了!” “大白天的詐什么尸?” 那侍衛一邊系著褲腰帶一邊擺手道:“不埋了,不埋了!老子不干了!這什么鬼地方!” “誒,那那個太監怎么辦呢?” “老子管他怎么辦!” 那侍衛看也沒看地上的尸體一眼,推著板車就要走。 “誒!你等等!”另一個侍衛趕緊將那裹著席子的太監推進剛挖的淺坑里,又將周圍的土胡亂推了些在席子上,權當是埋了。 兩個侍衛一前一后出了亂葬崗。 就在方才那個侍衛尿尿的不遠處,一個黑衣人緩緩走了出來。他臉上臟污不堪,伸出的手上也全是泥。 他走到那個淺坑前。剛才侍衛就是草草的推了土上去,他連鏟子都不用,伸出手把土撥了開去,就露出了里面裹著尸體的席子。 他將席子打開,石斛莩骨瘦如柴的臉就露了出來,脖頸上一道清晰的紫痕。 黑衣人嘆口氣,伸手在石斛莩的身上摸索起來。他先檢查了石斛莩的手上,他手五指拳曲但手心里空空如也。黑衣人再脫掉石斛莩的鞋子檢查了一番,又探進衣服里,除了瘦骨嶙峋的骨頭,他什么也沒摸到。 這已經是這三天來他檢查的第九具尸體了。 就這死人的速度,王妃真的能在宮里堅持十天嗎? 黑衣人蹲坐在石斛莩的尸首旁邊,將鞋子又給石斛莩穿了回去。死太多人了,黑衣人也不希望石斛莩到了地下去的時候太過于難看。 黑衣人替石斛莩把衣服穿戴整齊又將席子給他裹了裹。忽然他盯著石斛莩脖頸上的青紫色愣了愣。 黑衣人雖然不懂仵作那一套,但他是飛索衛,被他絞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他記得用飛索絞死人時。那些人都會因為窒息而嘴巴微張,舌頭也會伸出來一點。但這個人怎么是牙關緊咬的? 黑衣人伸手摸了摸他臉頰和脖頸,果然從外面就能感覺到他下顎處鼓鼓的有東西。 黑衣人一喜,趕緊掰開他的嘴,但他的牙關咬得十分緊。 黑衣人心中一驚,這個人在吊死的時候難道還能一直緊咬牙關不放嗎?這是要有多深的執念才能控制?。?/br> 黑衣人沒有辦法,只能捏著他的下顎,兩根手指一用力,將他的下顎骨卸了下來。那原本放在嘴里的東西,因為上吊的時候舌頭前伸,都已經快滑到了喉管。如果不是石斛莩在上吊的時候咬緊了牙關,沒有讓舌頭伸出來,這團東西就會完全滑進喉管拿不出來了。 黑衣人伸出兩根手指將那一團東西從石斛莩嘴里拿了出來。那是一團油紙裹著的東西,黑衣人將外面的油紙拆開,里面一團寫了字的白布就落了出來。 黑衣人將白布抖開,一看整個人都快跳了起來。果然是軍情! 黑衣人正欲起身,一團陰影就籠罩了過來。 黑衣人一抬頭,正好對上蕭練琥珀色的瞳孔:“蕭將軍!” 蕭練伸出手來,黑衣人下意識地就將手里寫了字的白布遞了過去。 蕭練看了看白布上的內容,又看了看石斛莩,拿著白布的手微微顫抖。好一會兒他抬起頭看著黑衣人,聲音嘶?。骸八粵]死對不對?” 黑衣人眼神躲閃了一下:“王妃,王妃已經死了。” 蕭練垂下眼簾:“我去城門看過了,城門對面多了座新的墳包,是何祭酒的吧?你不用騙我?!?/br> “蕭將軍……” 蕭練微微蹙眉道:“她有她的計劃,我也有我的選擇。你不必再騙我了。” 黑衣人訕訕地低下頭。 蕭練看了看石斛莩,嘆道:“這個人找塊好點的地方將他埋葬了吧,他是王妃的恩人,大齊的恩人?!?/br> “是?!焙谝氯苏?。 蕭練一步一步走出亂葬崗,他的手緊緊攛住手里的軍情。 她還沒死。 他還能救她。 說好了一起去東海,怎么能說話不算話呢? 第二百八十一章 守株待公子羽 蕭練回到石頭城,周奉叔、范貴妃都在太守府的廳中。蕭練一走進大廳就見到鬼面郎君站在廳里。鬼面郎君穿著鎧甲,沒有了面具的鬼面郎君,少了些陰鷙神秘,臉上一道長長的疤痕看上去有些恐怖,但眼神卻比以往明澈。 鬼面郎君見蕭練走來,煞有介事地抱拳道:“蕭將軍?!?/br> 周奉叔對蕭練說道:“蕭將軍,蕭元達將軍已將北境一線整頓好了。” 蕭練頷首道:“蕭元達將軍素來治軍嚴明,。” 鬼面郎君看著蕭練說道:“蕭元達將軍讓我代為問候蕭將軍?!?/br> 蕭練點點頭,算是謝過。 原本亂世之中能再見到友人是一個值得高興的事情,但現在蕭練實在沒有敘舊的心情。蕭練從懷里拿出軍情:“皇上薨了。我們需要提前攻城了?!?/br> 蕭昭文在京城中兇多吉少,大家都心知肚明。聽到他的死訊也就是沉默了一瞬,很快就將注意力集中在了軍情上。 鬼面郎君與周奉叔拿過軍情一看,都是喜憂參半。喜的是昔日的安西軍大部分已經歸于周奉叔麾下,憂的是小華佗詭計多端又陰狠,此番若是攻城必需要一招制敵。到時城內傷亡幾乎無可估量,若此時北魏趁機發兵,北境一線不堪一擊。 周奉叔皺眉看著鬼面郎君問道:“蕭公子,蕭元達將軍那邊的情況如何?若是魏軍重兵攻城,能抵擋多久?” 鬼面郎君搖了搖頭無奈道:“兵力懸殊太大,五日已是極限?!?/br> 周奉叔心中一涼。五日就算他能神速攻下京城,但也回援不及,屆時他就算攻下了京城,魏軍也已經道了城下。難道要拼個魚死網破嗎? 大齊的江山到底應該怎么救? 蕭練平淡道:“給我十日,我或許能讓拓跋勰退兵。” “你有什么計策?” 蕭練無奈地一笑:“沒什么計策,就是之前做過的事,再做一遍罷了?!?/br> 鬼面郎君立時就明白了蕭練指的是什么:“你想要去刺殺拓跋宏?” 周奉叔皺眉道:“胡鬧!” 蕭練看著那份軍報平靜道:“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周奉叔怒道:“你以為北魏是吐谷渾?” “當初我能翻過雪山進入吐谷渾,這次也能進北魏?!?/br> “你這是送死!” 蕭練冷道:“那周將軍還有什么別的辦法嗎?!” 周奉叔一下子就愣住了。他還能有什么別的辦法?但是直接闖入北魏皇宮刺殺拓跋宏簡直是天方夜譚。蕭練是一員猛將,周奉叔也不愿見他白白折在北魏。 “我不會一個人去。” 周奉叔無奈道:“你帶多少人也不夠啊?!?/br> “周將軍還記得,小華佗帶兵入城那日,是北魏四王爺先發兵攻的皇城嗎?” 周奉叔沒有緊緊擰在一起:“你要和拓跋羽合作?” 蕭練點點頭,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和公子羽合作,里應外合殺掉拓跋宏,屆時拓跋勰必然會撤兵回北魏。小華佗也就不再是威脅。 周奉叔皺眉道:“先不說別的,如果拓跋羽不和你合作怎么辦?” 蕭練斜斜挑起一邊嘴角:“他沒得選。拓跋羽一直被北魏當作暗探放在南齊,他的任務就是傳回情報,擾亂南齊。他明明有攻城之力但卻沒有在蕭鸞謀逆之時動手,你知道為什么嗎?” 周奉叔沉默道:“蕭鸞那時兵力和南齊當時實力可不是現在這樣的。他是擔心蕭鸞帶兵反撲?” 蕭練搖搖頭:“我不這么認為。蕭鸞謀逆的時候我在邊境,那時候大齊已經逐漸扭轉了敗局。蕭鸞這是因為害怕大軍回朝更難舉事才突然起兵占領了皇宮。蕭鸞畢竟是謀逆,就算他與拓跋羽同謀,他也絕不能放棄謀逆。否則他就算趕走了拓跋羽也無法洗清自己罪臣的事實,橫豎都是死。所以那時候如果拓跋羽也出來搗亂的話,攻城的勢力與小華佗兵變那日一樣,是平衡的三股勢力?!?/br> “只要當時拓跋羽也攻了城,蕭鸞就沒有辦法在一夜之內拿下皇宮。屆時邊境必然大亂,蕭元達一定會想辦法回京勤王。蕭元達就算只撤一部分兵力,拓跋勰也能在邊境拿下好幾座城池?!?/br> 周奉叔征戰一生,知道蕭練的判斷是完全正確的。周奉叔皺眉道:“所以拓跋羽當時不動手的原因,是因為不想讓拓跋勰打勝仗?” 蕭練點點頭:“拓跋羽在大齊苦心經營那么久,但功勞卻全都算在拓跋勰的頭上,他當然不肯。何況北魏的黨羽之爭不見得就比大齊弱,拓跋羽怎么可能眼睜睜地看著拓跋勰的勢力一再壯大?何況在小華佗兵變那日,拓跋勰將拓跋羽準備攻城的兵殺了個干凈,兩人早就撕破了臉皮。拓跋羽如果不與我合謀,他自己也沒有活路?!?/br> 周奉叔沉吟道:“雖然你的推斷很有道理,但是拓跋羽兵力損失嚴重,拓跋勰既然敢在南齊撕破臉皮,必然也將拓跋羽在北魏的勢力削了不少,萬一……” “本宮倒是覺得可行。”說話的是范貴妃?!罢扒邦櫤笾荒艿⒄`了時機,何況本宮相信蕭將軍能凱旋歸來?!?/br> 范貴妃看著桌上的那張軍情問蕭練道:“阿英還活著是不是?” 蕭練冷如寒潭的眼眸中泛起一絲漣漪:“應當是?!?/br> 范貴妃看著周奉叔說道:“周將軍,且讓蕭將軍去試。安西軍是我大齊最好的軍隊。無論蕭將軍成與不成,我們也能拿下京城。但若蕭將軍此番能成功,可保我大齊至少五年邊境安穩。如今我大齊元氣大傷,如果有五年安穩,方可重振國威?!?/br> 周奉叔原本覺得蕭練此去北魏兇多吉少,也是抱著惜才的心才阻止蕭練。但范貴妃都開口了,他也就沒有了阻止的道理。 周奉叔問道:“蕭將軍此去北魏,需要多少人?” 蕭練冷道:“一人。” 周奉叔驚道:“一人?你要一個去?這怎么可能!” “周將軍放心,我此去又不是向北魏宣戰,我是進去刺殺的,只要拓跋羽能帶我入京,我一人便可?!?/br> 周奉叔皺眉道:“不行!你這樣太冒險了!” “周將軍!”蕭練打斷周奉叔道:“此事若能成,我一人便可,若不能成,再多人也是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