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斛莩嘆了口氣，許多年前的舊事了，現(xiàn)在說起來竟是一滴眼淚也沒有了。早在許多年前就把眼淚流干了。“她已經(jīng)死了，是餓死的，才剛死沒多久，還有人想割她的rou來吃。我那時才發(fā)現(xiàn)，她竟然是有身孕的，若不是走投無路怎么又會回來找我？”

    “我那時候卻念叨著什么禮義廉恥，害怕她的夫家找上門來……我不是個東西！”石斛莩抬頭看了看何婧英：“后來我到宮里來照顧您，我就老是想，我要是當(dāng)時也那樣照顧了我女兒，我女兒就不會死，說不定我都抱孫子了。”

    石斛莩笑笑：“時間長了，我就覺得照顧著您，我心里好受。”

    何婧英鼻子紅紅的：“我叫阿英，你別叫我娘娘了，叫我阿英吧。要是我們能從這里出去，你老了我來照顧你。”

    第二百六十二章 冷宮2

    在冷宮的日子過得很快，何婧英因?yàn)樯眢w底子好，好歹是扛過來了，雖然離石斛莩所謂的“好”的標(biāo)準(zhǔn)還差很遠(yuǎn)。但好歹是能跳能跑，偶爾還能劈點(diǎn)柴給自己燒個水。

    他們住的地方是冷宮最偏僻角落的一間屋子，沒有什么陽光所以被人嫌棄。前院有陽光的地方，都被那些半瘋半傻的人給占了。

    這些人每日里不是追著太陽爬，就是拔地上的草，捉自己身上的虱子吃。也沒有人來管何婧英與石斛莩。平日里除了送飯的時候，也沒有侍衛(wèi)會來。

    今日是個例外。

    何婧英剛從井里挑了水回房，就聽見冷宮外傳來一陣sao動。

    只聽一個女子尖叫道：“你放開！你放開娘娘！”那女子聲音隱隱有些耳熟。

    侍衛(wèi)不耐煩道：“滾開！到時候大司馬怪罪下來你擔(dān)待得起嗎？”

    何婧英皺眉，聽那侍衛(wèi)的意思，把這個娘娘發(fā)落道冷宮里的人不是蕭昭文了？

    冷宮里外面的消息很難進(jìn)來。幸好石斛莩帶何婧英躲到冷宮來的時候，何婧英還穿著以前的衣服。何婧英把她步搖、鳳冠上的金珠取了下來，拿去賄賂侍衛(wèi)，才知道些宮里的情況。

    “哐啷”一聲門被打了開來，一個穿著金紅衣衫的女子被推了進(jìn)來。

    侍衛(wèi)冷聲道：“皇后娘娘就委屈您在這里住幾天了，大司馬發(fā)話了卑職再將皇后娘娘請出來，給您賠罪。”

    皇后娘娘？

    何婧英抬頭看去，只看見那人頭上墜著的鳳簪。

    那宮女也跟著皇后娘娘走了近來又被侍衛(wèi)一把拽了出去：“你干什么！”

    那宮女急道：“你拽我干什么！我要照顧娘娘！”

    侍衛(wèi)不耐煩道：“滾滾滾！別給我添亂！這地方是你想來就來的么？”

    那宮女急得眼淚都落下來了：“你們欺人太盛！”

    侍衛(wèi)徹底失了耐性，將那宮女一推就去關(guān)門：“滾！”

    那宮女拍著門哭喊道：“娘娘，您等我去求了皇上，我今晚就接您出來。”

    那皇后娘娘從被侍衛(wèi)推進(jìn)來開始就一句話也沒說過，這時忽然聽到宮女說要去找皇上，立馬厲聲喝道：“不許去！”

    “娘娘！”

    “不許去！皇上不可對亂臣賊子低頭！”

    門外又傳來那宮女的驚叫聲，聽聲音像是被侍衛(wèi)拖著走了。

    夕陽的斜暉照在皇后的衣袍上，金絲繡的鳳凰能晃花了人的眼睛。就連那些半瘋半傻的人也察覺到了這個跟自己的不一樣。

    “喲，是個貴人啊。”

    這些人被關(guān)了太久，早就瘋了，什么皇后貴人的都已分不清楚。

    “哎呀，這衣服好，我摸摸。”

    話音剛落，一只污臟的爪子就蹭上了皇后的衣袍。

    皇后將自己的衣袍從那人手里扯出，厲聲道：“你干什么！”

    那瘋女人笑的露出一口黃牙：“這個拿來蓋著肯定舒服！”說罷竟然猛地就向皇后撲去，要將她的瘋袍扒下來。

    方才還疾言厲色的皇后，一見那人撲了過來還抓住了自己的衣襟，就嚇得大叫一聲蜷縮在地上死死抓住自己的衣服。她一手抓著衣服，一手猛地?fù)]著：“你別過來！你別過來！”聽聲音，她已是嚇得肝膽俱裂。

    那瘋女人哪里肯罷手，一手抓著皇后玉白的手，一手去扯那件衣服。

    “砰”地一聲，那瘋女人后腦勺挨了一棍子。瘋女人回頭怒瞪著何婧英：“你干什么！你想搶我東西是不是？你這個狐貍精！你想搶我東西是不是！”

    何婧英擋在皇后的身前，雙手拿著棍子指著瘋女人：“你別過來啊！我要再出手就不會像剛才那么輕了！”

    那瘋女人見何婧英兇神惡煞的樣子，從口中吐出一口濃痰來：“兇個屁！狐貍精！”

    何婧英見那瘋女人走開，趕緊蹲下身對皇后說道：“你沒事吧？”

    皇后聽到何婧英的聲音愣了愣，驀地抬起頭來，眼中還委屈得蓄滿了淚花：“阿英jiejie？”

    “韶明？”

    王韶明見到何婧英也沒有方才那么害怕了。她抓著何婧英的衣袖說道：“你……你怎么在這里？他們都說……”

    “噓！”何婧英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們?nèi)ノ堇镎f。”

    何婧英將王韶明帶到她與石斛莩住的那間小屋里。王韶明急不可耐地說道：“阿英jiejie，怎么回事？他們都說你死了。”

    “是石斛莩救了我，讓我躲在這里。他們沒想到我還敢躲在宮里，也就沒有到這里來找過。不說我了，倒是你，你怎么會被關(guān)進(jìn)來？”

    王韶明忍著委屈的淚水說道：“是蕭鸞。皇上因?yàn)椴豢下犑掻[的寫圣旨找回蕭元達(dá)，蕭鸞就將我關(guān)進(jìn)了冷宮。”

    “這蕭鸞當(dāng)真欺人太甚！”

    王韶明苦著臉道：“這算什么？皇上被軟禁在未央宮里，每天都是蕭鸞代為上朝。”

    “朝中的大臣呢？蕭鸞并未皇室正統(tǒng)。那些老臣什么都沒說嗎？”

    王韶明搖搖頭：“誰敢去說呢？蕭鸞殺了安陸王、隨郡王和鄱陽王，現(xiàn)在沒人敢與他作對。”

    何婧英心中一緊：“鄱陽王是南齊的中流砥柱，在大臣之中舉足輕重。蕭鸞居然對鄱陽王也動了手？”

    “何止如此，他屠了鄱陽王滿門，連他才幾歲的孫子都沒放過。蕭鸞手段殘忍，現(xiàn)在朝中都是敢怒不敢言。”

    何婧英急道：“那龍?bào)J將軍呢？宮變的時候他還在邊疆。”

    王韶明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皇上即位之后我就被接進(jìn)了宮里，外面的事情莫說是我，就連皇上都未必完全知道。只是我聽說巴陵王已經(jīng)回了京了，現(xiàn)在被蕭鸞軟禁在王府里。”

    “蕭云宗？”何婧英心下更亂了。蕭子倫既然已經(jīng)回了京，蕭練絕對不會獨(dú)自留在邊境。不過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沒有消息也許就是最好的消息。

    “韶明……皇后娘娘……”

    王韶明堅(jiān)決地?fù)u了搖頭：“阿英jiejie你不要這樣叫我。若不是為了季尚，這個皇后我是絕對不會做的。何況我現(xiàn)在算什么皇后？徒有個虛名罷了。”

    何婧英心中一暖：“韶明，你出去之后能不能幫我給外面遞個消息？”

    王韶明搖了搖頭：“不是我不幫你，我就算出得了冷宮也出不了宮。周圍都是蕭鸞的眼線，宮女、太監(jiān)，都是他的人。莫說是遞消息，就算是想要知道外面的消息都很難。今日在外面與侍衛(wèi)爭執(zhí)的那個人就是張嬤嬤，說到底我身邊能信任的人就她一個而已。可是她也出不去。”

    何婧英神色一黯，王韶明現(xiàn)在好歹有皇后的身份在，但是她都幫不了，也就不能指望別人了。

    王韶明忽又想了想說道：“或許又一個方法可以。”

    何婧英眼神一亮：“又什么辦法？”

    “太后去了崇安陵。等我出去之后，我想辦法把你弄出冷宮，你先裝一個宮女。若是有機(jī)會我就將你送到太后身邊去，那邊總要比宮里好一點(diǎn)。”

    至少，不是一點(diǎn)希望也沒有了。

    何婧英欣喜地點(diǎn)點(diǎn)頭：“好。”

    第二百六十三章 我終于等到你

    王韶明并沒有在冷宮里受多少苦，蕭昭文最終妥協(xié)，寫下了詔蕭元達(dá)回朝的詔書。

    但王韶明離開后，何婧英等了好幾日也沒見有人來將自己帶出去。何婧英在冷宮的墻上挖了一個小孔，日日往外望著。但除去日日送飯來的侍衛(wèi)，并沒有人會來冷宮這邊。

    冷宮里每日里都送的是一些稀粥。石斛莩都把粥給何婧英，自己只喝米湯。直到一日石斛莩在搶粥的時候倒在了侍衛(wèi)面前，何婧英才發(fā)現(xiàn)原來石斛莩已經(jīng)那么虛弱。

    侍衛(wèi)見石斛莩倒在地上，嫌棄地踹了一腳：“今天真是晦氣了。”

    何婧英趕緊撲上前去，護(hù)住石斛莩：“大人求求您，救救他吧。”

    侍衛(wèi)惱怒到：“救什么救！你們是什么人你們自己不清楚嗎？一群坐吃等死的蛆！”

    何婧英扯住那侍衛(wèi)的衣擺到：“他只是個老人而已，他還沒死。他只是餓極了而已。大人求求您發(fā)發(fā)善心，給一碗粥來。”

    那侍衛(wèi)一腳將身旁的裝粥的桶踢翻在地上。那桶里在地上滾了兩圈，幾滴米湯從桶里滴了出來。

    那侍衛(wèi)指了指那米湯：“這不就是粥嗎？你們自己吃去吧！”

    那侍衛(wèi)抬腳就要走，卻被何婧英一把拉住了衣襟：“他只是個老人！”

    那侍衛(wèi)沒有想到何婧英看上去這么一個瘋瘋癲癲，瘦瘦小小的女人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氣。一掙之下，沒有掙脫何婧英的手，頓時羞惱不已，他轉(zhuǎn)身一腳將何婧英踹倒在地上：“瘋女人！滾開！”

    何婧英捂著自己的肋骨抬起頭來看著那侍衛(wèi)：“你當(dāng)真要如此嗎？”

    那侍衛(wèi)被何婧英陰狠的眼神駭住：“你想干什么？”

    何婧英緩緩站起來，看著侍衛(wèi)道：“我讓你給他乘碗粥來，你當(dāng)真不肯？”

    “你他娘瘋了吧！趕緊給老子滾！”

    何婧英冷漠地打量著侍衛(wèi)：“我再問你一次，你當(dāng)真不肯？”

    那侍衛(wèi)竟然被何婧英駭?shù)猛肆艘徊健?/br>
    他身后的兩名侍衛(wèi)也察覺到了不對，紛紛圍了過來。

    何婧英眸中精光一閃，身型鬼魅地向那侍衛(wèi)襲去。那侍衛(wèi)剛拔出刀來就覺得自己腹部一涼。他低頭看去，竟是一塊被打磨過的邊緣鋒利的石頭刺入了自己的腹部。

    如果連自己救命恩人的命都保不住，躲著還有什么意思？！

    何婧英眼中浸滿了殺意。

    身后的兩個侍衛(wèi)大駭，趕緊拔刀沖了過來。

    何婧英拿過刀來，格擋在前，橫檔住像自己劈過來的刀刃。

    何婧英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fù)，這一擋之下只覺得虎口震得發(fā)麻，手中的刀差點(diǎn)就脫手落了下去。

    幸好在冷宮當(dāng)值的侍衛(wèi)不是羽林衛(wèi)那樣的伸手，幾招之后，何婧英慢慢地占了上風(fēng)。

    “好好好，打架了！”

    “真好看！”

    冷宮里那些半瘋半傻的人竟然拍手叫好起來。

    何婧英忽然大聲喊道：“就是這些人攔著你們不讓皇上來見你們的！你們還不快動手？！”

    那些半瘋半傻的人被何婧英這一聲吼得愣住。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