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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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甄凝著他的眉眼,仔仔細(xì)細(xì)地去瞧面前的男人。 她早知道,沒了云陽侯府三姑娘的身份,她與他之間,根本不會對等二字。就像現(xiàn)在,他說什么,便是什么,他說太后病了,那便是病了。 他說外面的天塌了,那外面的天便塌了。 她無法質(zhì)疑他。 沈甄見識過他在揚州辦案時的樣子,用商戶之子的身份,用一口地道的荊州話,斡旋于揚州的官場之間。 也見識過他對扶曼的假意寵愛,所有的假,都跟真的一樣。 他若想騙她。 實在是輕而易舉。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糾結(jié)于其中,沒有任何意義。 沈甄的睫毛顫顫,半晌,她抬起頭,回握了他的手心,“我知道了,是我想多了。” 語氣平和,聽不出半點生氣的樣子。 陸宴回看她的眼睛,只恨自己沒法鉆進(jìn)她的心里,去探她心中所想。 四目相對,陸宴替她理了理鬢發(fā),輕聲道:“那別哭了?” “嗯。”她點了點頭。 陸宴重新滅了燈,將她抱在懷里,輕輕吻住了她的額頭,只是錮在她腰間的手,比平時緊了一些…… —— 翌日,京兆府,簽押房。 陸宴看著手里的案卷出神,呈文也是寫寫停停,這樣明顯的心不在焉,身邊的人自然都看在眼里。 孫旭伸脖去瞥陸宴手中的案卷,看清后,不禁皺眉,一件如此清晰明了的盜竊案,何至于讓陸大人出神一整個上午…… 孫旭的目光緩緩上移,竟然發(fā)現(xiàn)他的眼底還有淤青。 孫旭道:“陸大人昨日可是沒歇息好?” 陸宴仍在出神,腦子里閃的都是沈甄今早的樣子。 用膳、更衣、用他說話的語氣,皆與往常一般無二,可就是哪里不對。 陸宴長吸了一口氣。 這回,他覺得自己是真的冤,接連做夢也就算了,竟然還有了夢囈的毛病。 思及此,陸宴煩躁的扔下手中的狼毫。 這時,孫旭提聲道:“陸大人?” 聲音終于入耳,陸宴側(cè)頭看他,“怎么了?” 孫旭一笑,打趣道:“陸大人今日的樣子,倒是有幾分為情所困的意思。” 陸宴的嘴角緩緩放平,陷入了一段沉默。 很多時候,陸宴都想給他的嘴堵上。 “難不成……”孫旭雙眉一起向上提,“是云枝姑娘同您生氣了?” 陸宴喉結(jié)微動,未語,反復(fù)咀嚼著“生氣”二字。 孫旭眼角的揶揄早已掩不住了,他本就不信,陸宴能半點不被風(fēng)月迷惑。 大家都是凡身rou胎,怎么偏生他是個例外? 這邊陸宴的事他還沒問出來,只聽一旁的魯參軍嘆了一口氣。 喲。 又是有故事的嘆息。 “魯參軍才剛新婚,這是怎么了?” 魯參軍年逾三十,剛?cè)⒘艘晃粙善蓿靶┤兆樱懷绾蛯O旭才去魯府喝過喜酒。 魯參軍又嘆了一口氣,“我夫人回娘家了,等會兒下了值,還得去岳丈府上接人。” “如此嚴(yán)重?”孫旭道。 陸宴聽著他們的對話,倏然感覺眼前的一幕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他用右手一下一下地叩擊著茶托,頻率漸快,眸中流露出了幾分不安與不耐。 提及自家夫人,魯參軍一五大三粗漢子,眉心都皺成了一個“川”字。 “這兒就咱們?nèi)齻€,不然魯參軍說說?” 魯參軍心中煩悶,無人可說,見孫旭開了口,便直接道:“我身邊有個從小伺候的丫頭,跟了我許多年,今早我喚她小名,被夫人聽見了。” 孫旭了然,勸道:“令閫年歲尚小,你都三十多了,哄著點吧。” 魯參軍點點頭,“這我也知道,只是這事……” 孫旭反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這還成,好歹沒在夢里喚她小名。” 曹參軍皺眉道:“孫大人!那樣未免也太傷人了些!我想都不敢想!” 話音一落,陸宴的臉色沉如鍋底。 一向不信邪的他,都覺得京兆府大概和他八字不大合。 陸宴突然站起身子。 “孫大人。”陸宴掂了掂手上的卷宗,“我有事得走一趟刑部,你們繼續(xù)。” 孫旭眨了眨眼。 —— 傍晚時分,陸宴從刑部回來,直接下了值。 仍是未回鎮(zhèn)國公府。 進(jìn)澄苑大門之前,陸宴腳步一頓,回頭對楊宗道:“對了,宅子找的如何了?” “保寧坊有一處三進(jìn)三出的宅子易著,瞧著正合適,此外……永安坊也有一間,但照主子要求的略小了些,還有一間,在曲江那頭。” 陸宴神色一頓,想著過幾個月,沈泓也是要回京城的,便道:“那就要保寧坊。” “是”楊宗道。 —— 眼下白日漸長,用過了晚膳,外頭天還亮著。 撂下木箸,陸宴輕咳一聲,對她道:“會下棋嗎?” 沈甄點頭,“會一些。” “那同我下一盤?”陸宴問道。 沈甄面露難色,對他道:“大人……我今日臨摹了夜宴圖,眼下還沒畫完。” “夜宴圖?”陸宴又咳一聲,“能否給我瞧瞧?” 沈甄點頭,“就在書房里。” 二人一同進(jìn)了書房,沈甄將畫拿給他看。 剛好,只畫了一半。 “那你繼續(xù)畫吧。”陸宴道。 沈甄心無雜念,認(rèn)真作畫,陸宴坐在不遠(yuǎn)處,手執(zhí)書卷,時不時用眼睛瞥她一眼。 夕陽西沉,陸宴起身燃了燈,行至她身邊,正準(zhǔn)備往她那兒多放兩個燭臺,就發(fā)現(xiàn)她面色有些白。 左手捂著小腹。 陸宴輕聲道:“你小日子提前來了?” 沈甄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那還在這坐著?”陸宴將她拉起來,給她抱回了內(nèi)室。 沈甄這個月明明沒吃涼,但不知為何,卻比上個月更疼一些,眼瞧她汗珠都浮出來了。 陸宴對這類病癥算不上精通,趁著尚未宵禁,便同楊宗道:“去待賢坊,把白姑娘接過來。” 待賢坊離澄苑不遠(yuǎn),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扶曼疾步走了進(jìn)來。 扶曼福禮,“見過大人。” 陸宴從沈甄身邊離開,沉聲道:“你給她號個脈吧。” 扶曼點頭,將手放于沈甄的手腕上,須臾,又摸了摸她的小腹,然后道:“沈姑娘每回都疼的這樣厲害?” 沈甄搖了搖頭,“就今兒格外厲害,可是提前來的緣故?” 扶曼三思,“提前了幾日?” “十日。” 扶曼柔聲道:“沈姑娘身上雖有些寒氣,但卻不嚴(yán)重,突然這般疼,可能是勞累過度,也可能是郁結(jié)所致。” 郁結(jié)所致。 落到陸宴耳朵里,就是說,她氣的小日子都提前了…… 扶曼看不懂陸宴的臉色,繼續(xù)同沈甄道:“沈姑娘別擔(dān)心,用藥調(diào)理半個月就好了。”說罷,扶曼配了個藥方,交給陸宴。 “多謝。”陸宴道。 “舉手之勞,著實不敢當(dāng)。”扶曼道。 扶曼走后,陸宴給沈甄背后加了個軟墊,看了她的小臉,突然認(rèn)命般地勾了勾嘴角。 他用勺子輕舀藥汁,吹了吹,放到她嘴邊。 沈甄伸手,“大人,我自己來吧。” 陸宴的拇指摁了摁碗盞的邊沿,遞給了她,“那你慢慢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