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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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以為,等大事成了,等他身居高位時,他定會休了沈姌,去娶何婉如,就連他自己起初也是這般想的。 他對何婉如,有愧疚,有憐惜,也有夫妻情分,可就是獨獨缺了點,他面對沈姌時那不可抑制的激情。正如他方才所說,四年,怎可能全是假的。 去年沈家被抄家,云陽侯入獄,他其實并不想同沈姌撕破臉皮,可他升遷在即,以沈姌的聰慧,根本瞞不住。 與其被她質(zhì)問,還不如由他把事做絕。 四年摟在懷里的嬌妻,突然視他為死敵,是有那么點難過的意思。 李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上的繭子,他從未后悔走了這條路。 回想他娶沈姌的那一年,全長安,不知多少人都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嘲笑他沈家的富貴花也敢招惹,為此,他還挨過京中紈绔的圍堵。 他被打的頭破血流時,當時便發(fā)誓,待他身居高位,這幾個人,甭管誰家的,一個都跑不了,而沈家那位大姑娘,終有一日會躺在他身下,替他生下李家的孩子。 自那之后,他便日日守在云陽侯府,成了世間少有的癡情男兒。 世人都說他李棣能有云陽侯這樣一位岳丈,是他李家祖墳冒了青煙才求來的。可誰又知道,云陽侯第一次見他時,滿眼盡是清晰又灼熱的厭惡! 厭惡這詞,都是他修飾過的。 可他不在乎。 長安的官場里都是狼,當人,當狗,都是沒有活路的。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在入京那一刻起,他便已抑制不了對權(quán)勢的渴望。 走到今天,他早就回不了頭了。 六皇子這艘船,他蹬上,便是再也下不去了…… 李棣沉思片刻,起身叫人備馬,沉聲道:“走,去魏王府一趟。” 六皇子乃是許皇后所出,自幼在皇帝跟前兒長大,久居深宮,備受疼愛,直至今年年初,圣人才給他賜了封號魏,并賜了宅子。 深夜悄然而至,馬車踩著弱弱的轔轔聲,停在了魏王府的后門,兩個守門的小廝見到馬車,上前一攔。 異口同聲道:“什么人?” 李棣身著一件黑袍,從袖中拿出了一塊玉佩,給門衛(wèi)瞧了一眼。 門衛(wèi)對視,躬身放了行。 許皇后受寵,六皇子自然也跟著承恩,魏王府的氣派,哪是普通皇子府能比的?就眼前書房里的香爐,都是純金造的。 一室氤氳。 六皇子瞥了他一眼,沉聲道:“深夜來此,作甚?” 李棣躬身道:“六殿下,內(nèi)子想同臣和離,竟不知廉恥,將何家女的事,告到了京兆府。” 六皇子不斷開合著手里的扇子,漫不經(jīng)心道:“哦?是告到鄭京兆那去了?還是孫少尹那兒?” 李棣搖頭道:“是陸少尹。” 話音一落,六皇子手中的扇子“啪”地一合,提眉道:“陸宴那兒?” 李棣頷首回:“正是。” 六皇子坐直了身子,與他對視,怒道:“你連一個婦人都看不住!李棣,本王是不是太高看你了?” “臣有罪。” 六皇子沉默了半晌。 “你將何家女送走吧,待日后成了事,你想接回來本王不會管,可眼下,還是要穩(wěn)住沈姌。”六皇子一下一下地敲著扇柄,“陸家與沈家沒有交情,你把戶籍的事處理干凈些,想必陸時硯也不會為難于你。” “臣明日便會將何家女送走!只是……臣聽聞東宮那邊,近來同陸少尹走的近了些。”李棣抿唇道。 六皇子嗤笑一聲。 他將手里的折扇往桌上一擲,一字一句道:“李棣,本王教你什么,你做便是,別惹那位陸大人,雖然都是四品官員,但他同你卻是不一樣的,惹他不痛快,我可保不住你。” “臣明白了。”李棣攥著拳頭道。 李棣走后,六皇子皺起了眉頭。 原本,按照他們的計劃,太子已該到了病入膏肓,無可救藥的境地,可眼下……那位白大夫,竟是讓死沉沉的東宮,又有了幾分掙扎的能力。 竟然還拉攏鎮(zhèn)國公府嗎? 心夠大的。 呵。 他頷首寫了一封信,然后對著內(nèi)侍道:“將這信,送我母后那兒去。” —— 翌日一早,皇宮內(nèi),安華殿。 許皇后雙指掐著一封信,放于燭臺上,那張美艷絕倫的臉上,多了一道愁。 燃燒殆盡后,她揉了揉太陽xue,低聲道:“莊嬤嬤,那說本宮日日夜夜盼望的事兒,會生變故嗎?” 莊嬤嬤躬身道:“娘娘多慮了,東宮的那位神醫(yī)是圣人派去的,又不是陸家世子爺主動獻上去的,長公主的性子您也知道,這么多年都不參與的事,沒道理到了在這個時候,去支持太子。” 許皇后揉了揉眉頭,嘆氣道:“只有拉攏了鎮(zhèn)國公府,本宮這心才能定下來,長公主那兒行不通,不是還有陸家三郎嗎?”鎮(zhèn)國公手上有兵,長公主有圣寵,而陸家三郎,遲早是要手握重權(quán)的。 莊嬤嬤道:“娘娘的意思是?” 許皇后點了點頭,“明兒,你派人把我那侄女喚宮里來吧,就說本宮要見她。” 莊嬤嬤道:“是許家二姑娘,還是許家四姑娘?” 許皇后道:“叫小七來,她雖只有十五,但生的最是水靈,人也通透,本宮最是喜歡她,要是沒點真本事,那陸三郎能看上嗎?可別像門外站著的那位鬧了笑話才是。” 門外站著的那位,說的便是剛?cè)雽m的孟才人,本名孟素兮,才入宮不足半月,她在鎮(zhèn)國公府求親的無門的事便在宮中傳了個沸沸揚揚。 聽到這,莊嬤嬤不禁笑了一聲,“說起來,這位孟才人,也是個有毅力的,娘娘都冷了她這么多天了,竟還是日日站在門口候著。” 許皇后道:“他想嫁陸三郎不成,又起了入宮的心思,圣人不過是看在她爹還有用的份上才給了分位,想得寵,還早著。” “你就讓她在門外站著吧,本宮倒要看看,她能站幾日!” —— 澄苑里的楊柳發(fā)了新芽,嫩綠的柳枝隨著春風(fēng)飄飄蕩蕩,瀾月閣門前的石階掃的一塵不染。 入夜時,檐角上的燈籠,燃了起來。 沈甄用完晚膳,起身去了凈房。她褪下了金線白菊紋的襦裙,緩緩跨進了浴桶,入水后,才脫了小衣,墨月在一旁道:“姑娘,皂角給您放這兒了。” 沈甄柔聲道了一句謝。 她舀了一勺水,緩緩澆下,看著胸前還未褪去的紅紫,不由深呼了一口氣。 那人五天沒來,這印子還未下去,可想而知,他用了多大的力氣…… 思及此,那些沈甄從不敢細想的畫面,皆一一呈現(xiàn)在了眼前。 沈甄紅著臉,加快了動作,沒多久便起了身子。 沈甄穿好了衣裳,緩步向外走去,聽著外面的碎語,搭在門把上的手,不由一僵。 由于她沐浴向來仔細,墨月和棠月便下意識得以為她至少得半個時辰才會出來。 墨月道:“你說,日后咱們會隨沈姑娘進府伺候嗎?” 棠月道:“會吧,依我看,世子爺是不會叫沈姑娘一直住在這兒的。” “能一直伺候沈姑娘倒是好了,性子這么好的主子,打著燈籠都難尋。”墨月嘆了口氣,“就是不知道,未來的世子夫人,能不能容得下她。” 二人思及世子爺對沈甄的態(tài)度,不由沉默了。 美成那樣的姨娘,誰能容得下? 主母和姨娘之間的斗爭,可謂是從未停下過,爭郎君的疼愛,爭子嗣的養(yǎng)育權(quán),但以陸家的門庭,是絕不會讓正妻受委屈的。 姨娘若是逾越了,長公主必然會出手的。 “姑娘可是有長安第一美人的稱號,世子爺疼她,再是正常不過,其實不入府,也挺好的。” 墨月又嘆氣道:“做姨娘有做姨娘的難處,可在外面,也有在外面的難處。你想想啊,以后若是沈姑娘有子嗣,在外面是會被人喚做私生子的,天下沒有能包住火的紙,若是長公主知曉了,怎么辦?” 少頃,棠月看了看檐角上的燈籠,“不管你信不信,我倒是覺得,世子爺不會叫沈姑娘受委屈的。” 墨月道:“怎么說?” “你沒跟去揚州,當然不知道,我告訴你一個秘事,但你可不行說。” “這院子就咱倆和一個房嬤嬤,我同誰說?再說了,世子爺?shù)氖拢腋艺f嗎?” 棠月低聲耳語了一番。 墨月驚呼道:“你是說,在逃亡戸城的時候,世子爺讓把楊侍衛(wèi)派到姑娘身邊了?” 棠月點了點頭,“楊侍衛(wèi)的功夫你也是知道的,那是咱國公爺親自選出來的,若是他在,興許世子爺就不會挨那兩劍了。”這其中的情分,不言而喻。 墨月小聲道:“這些年,世子爺身邊好像只有沈姑娘一個。” 棠月雙手托腮,紅著臉,聲音不由自主放低道:“你記不記得,世子爺和沈姑娘剛有那事兒時,世子爺還來囑咐我們,說姑娘年紀小,不得打趣。” “怎會不記得?那個月,我的月錢都漲了!” 棠月摁住她,“你居然也漲了!快和我說說,你漲了多少……” 這樣的一番話,足夠門內(nèi)的沈甄,臉色青了白,白了紅,變換個幾番了。 怪不得,她剛住進澄苑之時,墨月和棠月都不怎么和她說話,就連給她換個被褥,頭也都埋的低低的…… 原來是他囑咐過。 夜色漸濃,沈甄回了榻上,她看著枕邊的避孕的香囊怔怔出神。 瞬間想到了幾個月前。 說實在的,那時的她,只要看見他的臉,就忍不住害怕。 一幕幕浮現(xiàn)在眼前。 他身著官服,莫名其妙地沖進了百香閣,先是說她的香有問題,而后又不容分說地搜了她的身。 沒兩日的功夫,他又在月黑風(fēng)高的風(fēng)雪天,出現(xiàn)在了她面前,逮住了正要逃出長安的她。 那時的陸宴,在沈甄的眼里,就像是一位陰使,好似往那一站,就不會有好事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