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節
他的指尖帶著溫熱,觸在我的臉頰上,未幾,他另一只手攬過我的腰,低下頭來。 呼吸被他的氣息攻占,他的吻落在我的唇上,戀戀不舍地流連。 這也是我思念許久之事,我的心砰砰跳著,順勢將手勾在他的脖子上,少頃,又撫上他的臉頰。 直到嘴唇發麻,兩人才分開。 也不知是旁邊那暗火炭火太熱還是心跳太快,我的臉上灼灼燙人,他面上的紅暈亦染到了脖子,目光熱烈而迷人。 “霓生,”他低低道,“你離去之后,我一直在想一事?!?/br> “何事?”我問。 “我二人為何還不成婚?” 我一愣,看著他,只見他也看著我,神色認真。 熱氣倏而再度席卷而來。 “你不是二十五歲才可成婚?”我說。 “可這是當年那方士說的?!惫拥?,“三年前我母親為了對付你,又使了錢財讓他作法改命,說我不必有你輔弼也可大吉大利。這般唯利是圖之人說出來的話,怎可篤信?就算退一步說話,他可收錢為你改命,莫非不能收錢為我改命?” 這倒是。我心中一動,但看著公子,仍覺得好奇。 “可你從前說要名正言順?!蔽矣值?。 公子摸了摸我的頭發,說:“這些日子我認真思索過許多事。霓生,你可記得,在海鹽時,你曾與我說過王璪?!?/br> 我頷首。 “我小時候見過王璪和他那位夫人。”他說,“雖母親不許我與他們說話,但我看得出來,他們也并不在乎與我等說話。那時,他們住在一處小院之中,須得自己cao持家務。那日我玩耍迷了路,到了那院子里,與他們待了半日。” “哦”我好奇道,“如何?” “他們并不似別人說的那么不堪,且正相反,他們是我所見過的最可稱為琴瑟和鳴的夫婦。”公子道,“可惜王璪雖是名士,但他所有的一切都在王氏手上,一旦為王氏所棄,他便一無所有,最終連妻子生病也無錢醫治,以至凄涼結局。霓生,我以為此一時彼一時,你我當今處境和天下局勢,與大半年前重遇之時已大不一樣,便不必再按舊日計議行事?!?/br> 他說話的模樣,仿佛討論天下大事一般鄭重。 我聽著,心頭撞得卻愈加激烈。 “那……”我囁嚅著,只覺聲音細得似蚊蚋,“你如何打算?” “霓生,”他拉過我的手,似在想著措辭,深吸一口氣之后,看著我的眼睛,“待你我稍安定下來,便尋個媒人cao辦婚事,如何?” 他的聲音輕而沉厚,卻帶著些隱隱的激動,氣息不穩。 我望著他,只覺心登時似打秋千一般蕩得高高,想說些同樣鄭重的話,卻說不出來。 “如何?”見我不出聲,他緊問道。 我忍不住笑起來,雀躍而起,一下摟在他的脖子上,用力在他唇上親了一口。 當夜,大約是我這三個月來夢做得最美的一夜。 我夢見公子對我說,既然決定成婚,也就不必擇選什么良辰吉日了,這驛館的屋舍看著甚好,可就地結百年之好。 我高興得要命,卻覺得一時手足無措,對公子說,可我連女裝也沒有,如何扮新婦?公子說無妨,他早已準備好了。說罷,變戲法一般拿出了全套的新婦衣裳和頭面,我穿上之后,惠風和一種女眷都夸我比公主出嫁好看多了。 公子和我行禮的地方,像足了淮南的老宅,里里外外都熱鬧得很,賓客滿堂。田莊里的伍祥、陶氏和阿桐他們都來了,還有曹叔、曹麟和黃遨。拜堂的時候,我定睛看去,卻見祖父端坐在上首,笑瞇瞇地看著我。 我高興地上前去,對他說我結婚了。祖父道,那甚好,趕緊多生幾個兒女才是。 我羞答答地說,我們還有許多事不曾做,要等將來回了鄉才能做這事。祖父卻指指我身后,說,不是全都有了?我訝然看去,只見果然,好幾個孩童,有男有女,全擁上來喚我母親。聲音又甜又糯,教人滿心喜悅。 正當我急忙將他們一個一個仔細看,想看清楚他們生得到底像我還是像公子,這夢卻沒了后續。 迷迷糊糊間,我睜開眼睛,只見自己仍躺在榻上。 不遠處的窗上,映著微微的天光。我側臥著,對面咫尺之處,公子睡得正熟。 想起昨夜說的話,我的心復又跳起來。 因得此事,我們昨夜在榻上說了許久的話,最后也不知是他先睡著還是我先睡著。大約是我,因為以我的習慣,如無別人照料,這褥子不會裹得這般好。 心頭再度蠢蠢欲動,早起的惺忪登時消散。 不過我并不打算起來,唯恐擾了公子,不敢有一點動作,只將眼睛看著他的臉。 心想,那是我未婚夫君的臉。 驀地,我記起方才夢里頭自己穿嫁衣的模樣。 比公主出嫁還好看…… 本來就是公主。我腹誹著,心頭卻美滋滋的。 我和公子,可真是天造地設?。?/br> 第245章 錦衣(上) 窗外,時而傳來庭院中雀鳥嘰嘰喳喳的聲音, 顯得室中格外安靜。 我發現公子又黑了些。原本白皙的皮膚, 如今已經染上了日曬的顏色, 也不知是在涼州的時候時常外出, 還是這一路風塵仆仆趕來所致。不過他自己對這些從來無所謂, 而在我眼里,他的膚色無論變成如何,俊美無匹的形象都會不減損半分。 但拋去外貌不說, 我仍然覺得公子變了。 當然, 這三年來,他一直在變, 早不是當年那個空有理想不食煙火的少年,每逢遇事, 他總能做出些讓我驚訝的舉動。而這一次,他給我的感覺更大。 比如昨日凌晨的那場接應。 我當初在信中告知公子計議之時, 其實很是粗糙。因得此計無從見面商議,整個過程, 我最擔心會出岔子的就是這接應之事。故而公子思慮的周詳,教我大為驚詫。他沒有全然按照我說的去做, 不但親自前來, 還拐了個彎,在渡口以舟船設下埋伏。此計之妙乃是顯而易見, 連秦王也被他逼住, 不得不退兵而走。 包括秦王在內, 許多人曾經告誡過我,說公子并非需要人照顧的孩童。而公子也曾不止一次對我說過,他會成為我的依傍。我雖聽得這話十分高興,但仍然慣于事無巨細地為他考慮,總擔心他會在我照顧不到的地方遇到難以應對的事。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如今看來,倒是我一直裹足不前,全無長進。 自祖父離去之后,長久以來,我習慣于一個人處置所有的事,就連我和公子的將來,也是在我的一廂情愿之下打算的。直至昨夜公子出現在河上,我才忽然有了一種身后有所依靠的感覺,仿佛懸空的雙足落了地,踏實而安穩。 這是祖父去世以來,我第一次有了這般感受。 心頭隱隱地撞著。 我看著公子恬靜沉睡的眉目,有些出神。 忽然,外頭的門上,有人敲了敲。 我似做賊一般,忙閉上眼睛。 公子動了動,未幾,起身應了一聲。 “都督,”外面有人道,“該動身了。” 公子再應下,沒多久,身上的褥子和身下的床板傳來些微的動靜,他小心翼翼地下榻去。 停頓片刻,一只手在我的頰邊輕輕撫了撫,公子低沉的聲音傳入耳邊:“霓生?!?/br> 我睜開眼,恰恰遇到他的目光。 他注視著我,惺忪的臉上露出笑意。 “該起了。”他說。 我笑笑,裝模作樣地應一聲,伸個懶腰。 公子走動一邊去,從衣架上取下外衣穿起來。我躺在榻上看著他穿衣服的模樣,只覺那一舉一動都好看得很,不禁有些怔怔。 可惜他如今自己穿衣服當真熟練,甚是利落,沒多久,已經全都穿好了。 他回頭,看我還躺在榻上,露出無奈之色。 “還未睡醒?”他走過來,捏捏我的臉。 我眨眨眼,道:“我起不來。” 公子眉梢微揚,少頃,忽而走過來,扳著我的肩頭,將我扶起來。 我笑笑,由著他扶著我坐穩。 “穿甚衣裳?”他左右看看,拿起一件外衣,“這件么?” 我其實別無選擇,但看著那衣服,仍故意露出嫌棄的神色。 “不穿?!蔽艺f。 “你要穿哪件?”公子訝然。 “我要穿公主穿的衣裳。” 公子:“……” “你昨日不是說你來接公主么?”我眨眨眼,“莫非不曾給公主備下?” 公子笑了笑,起身去,從衣架上將他那件皮裘大氅取來。 “公主的衣裳不曾帶來,公子的衣裳卻有一件。”他披在我身上,一本正經,“殿下將就將就。” 那大氅披在身上,溫暖入心。 我不由地笑了起來。 “他們都在等著,莫耽擱了,嗯?”公子低聲對我道。 我享受無比,乖乖地點點頭:“嗯。” 公子也笑笑,低頭下來,在我的額上吻了吻,而后放開手,起身出去。 我發現公子如今貼假須的手藝已經甚是純熟,不須我幫手,他已經裝扮好了。 走出院子之后,桓瓖看到他,有些詫異。 “你不是要回桓府?”他說,“且你又是關中都督,假托回朝辦事也并無不妥,何為還要改裝易容?” 公子道:“誰說我要回雒陽?” 桓瓖愣住,神色更是吃驚:“你不回雒陽?為何?” “我只說你我順路,不曾說我要回雒陽。”公子道,“我和霓生要去一趟上谷郡?!?/br> 桓瓖:“……”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