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節
瞿連無所知覺。 桓瓖若有所思,未幾,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果然不醒。”桓瓖心滿意足。 我:“……” 周圍無異狀,可說話無妨。我一邊掏出各式物什,一邊問桓瓖:“你怎知他這院子里無別人?” “此人在營中有個出名諢號,曰半夜瘋。”桓瓖道,“他有酒癮,夜里醉酒必然夢游,還會發酒瘋殺人。從前那刺殺東平王的刺客,便是好巧不巧撞到了此事。他身邊侍衛皆知道厲害,每逢他宿醉,必不敢近身。” 沈沖在門邊觀望著,忍不住回頭問:“如此,你又怎知曉他今夜定然宿醉?” 桓瓖冷哼,指了指地上的幾個空酒罐:“為了此事,昨日我家的酒窖都快教他搬空了,豈是白送的?” 我和沈沖相覷一眼,皆是了然。 桓瓖又看了看瞿連,好奇地問我:“中了這迷藥的人,個個都會這般死睡么?” 我說:“嗯。” “打得再厲害也打不醒么?” 他問得著實太多了一些,我陰惻惻一笑:“何止是打,可為所欲為,刀刺火燒砍頭剁腳不限,公子不信,我這里還有些剩,可以一試。” 桓瓖目光微微變了變,即刻道:“不必。” 我不多言,指了指不遠處:“去看看那邊有無水盆巾帕,拿過來。” 桓瓖看向放著洗漱之物的架子,走過去,未幾,端著一只木盆走過來,上面放著巾帕。 我接過,道:“你且去與表公子把風,我讓你過來再過來。” 桓瓖:“……” “為何?”他問。 我不解釋,直接從袖中拿出那裝迷藥的瓶子。 桓瓖即刻轉身走開。 待他走遠些,我轉過身去,開始動手。 水盆里沒有水,我拿起榻旁的水壺,倒了些進去。先濕了巾帕,給瞿連擦干凈臉,而后。我拿出膠粉,倒入盆中,調勻之后,細細抹在瞿連的臉上。 待得那面皮做好,我揭下來,轉頭看向門背。 不出我所料,桓瓖一直賊兮兮地瞅著這里,探頭探腦。目光正正遇上,他若無其事地轉開去。 這事既然要靠他出面,我自知不能計較太多,坑蒙拐騙,能藏多少是多少罷了。 我勾勾指頭,示意他過來。 桓瓖似乎對他被呼來喝去甚不樂意,走過來,道:“現下又如何?” 話雖這么說,眼睛卻往我手里的面皮上瞟。 “自是給你裝扮。”我說著,將瞿連身上蓋的褥子放在地上,“公子且躺下。” 桓瓖看著褥子,仍露出嫌棄之色,但沒有多言。 他躺下去,端正地仰面攤著,而后,直勾勾地盯著我。 “眼睛閉上。”我說。 “為何?” 我冷笑,又摸出了那個裝迷藥的瓶子。 桓瓖翻個白眼,閉上了眼睛。 案上有瞿連喝剩的酒,我取來,將桓瓖臉上的假須除下,擦干凈,而后,將那面皮覆上去。 桓瓖有些不適,皺了皺眉。 “別動。”我說著,仔細地將面皮在他臉上貼緊。 貼好之后,我按照瞿連的模樣,在那假臉上重新貼上眉毛和胡須,接著,拿出妝粉,給他畫上一臉麻子。 夜里看人不會十分清楚,有七八分像便可以假亂真,故而我也不必畫得太仔細,沒多久,我看著覺得無礙了,讓桓瓖起來。 他睜開眼,首先摸了摸臉,而后即刻去找來銅鏡,照了照。 “如何?”沈沖已經等得有些著急,聽得動靜,走過來看。 待得瞅見桓瓖的容貌,愣住,又看看榻上躺得好好的瞿連,不可置信。 桓瓖沒說話,瞪著鏡中的臉,左看右看,好一會,終于不再看。 “丑死了。”他放下銅鏡,語氣依舊嫌棄。 第230章 衛尉(下) 瞿連的官服等物就在衣架上, 桓瓖穿上,儼然又換了一個人。 我不打算走原路悄悄溜出衛尉府。 瞿連身為內宮的衛尉卿,承露宮火起之后, 定然會有人來報知他。故而我們在承露宮行事稍微不順,拖延了腳步, 便極有可能會遇到真瞿連趕過來,那邊要出大麻煩。 所以,我讓桓瓖大搖大擺地從正門出去,讓官署中的人知道他不在內院,以免節外生枝。 瞿連這破爛酒品倒是頗為有利。 我將一些酒水抹在桓瓖身上, 幾步開外就能聞到酒味。而后, 我讓桓瓖服下一點那變聲的藥。 桓瓖看著我遞過來的杯子, 猶豫了好一會, 深吸口氣, 一飲而盡。 “他醉酒時罵的臟話, 你罵兩句聽聽。”我說。 桓瓖張口便罵起來,果然污穢不能入耳,連沈沖聽了都不禁擰起眉頭。 “我這聲音真變了?”桓瓖摸了摸喉嚨,有些不可置信。 “變了才好, ”我說, “切記說得模糊些,你醉酒了。” 說罷, 我不再耽擱, 與二人將周圍的物什放回原位, 吹了蠟燭。 走出門的時候,沈沖仍有疑慮,道:“我與霓生皆是面生,他們見了生疑怎么辦?” 未等我開口,桓瓖一笑:“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說著,三人走出了院子后,徑自往正門而去,不久,便看到了廊下衛士的人影。 我和沈沖隨即像扶著醉鬼一樣,一人一邊將桓瓖架著。桓瓖嘴里含混地罵著,像極了在發酒瘋。 有值守的衛士聽到動靜,走來查看,剛一照面便忙不迭走開去。 我心里明白這事有門路了,大膽起來,待得再看到觀望的士卒,我作出殷勤之態,一邊攙著桓瓖一邊說:“將軍慢些,有門檻!” 說著朝那些人使眼色,揮揮手,示意他們躲開。那些人見得桓瓖一搖三晃罵罵咧咧的樣子,連忙散去。 走出正門的時候,值守的將官迎上前來,行禮:“將軍……” 話才出口,桓瓖已經指著他劈頭一頓罵,而后粗聲粗氣地說,“牽我馬來!我……”他打個酒嗝,“我要去承露宮見圣上!” 我心想,桓瓖忍辱負重地陪了瞿連兩日,大約是存了破釜沉舟之心,這般入戲,一看就不是隨便想想的。 那將官果然不疑有他,忙不迭應下。不過他似乎對這般場面已有了經驗,一邊讓手下去牽瞿連的坐騎來,一邊賠著笑臉勸道:“將軍,這般深夜,只怕承露宮早已落鑰,將軍去了也……” 不等他說完,桓瓖又破口大罵,連父母帶祖宗問候了一遍,說他們平日里偷懶成性,要他們去夜巡也諸多托辭,如果皇帝那邊出了什么差錯,通通治他們死罪。 那將官再不敢多言,唯唯應著,也不敢抬頭,竟是無暇再細究我和沈沖的身份。 待得坐騎前來,我和沈沖扶著桓瓖上去,又各自騎到了馬上。 桓瓖嘴里仍舊罵著醉話,令他們不許跟來,否則通通拖去斬首。罵完之后,他打一下馬,向承露宮的方向馳騁而去,我和沈沖跟隨其后。 馬蹄聲在深夜的宮道中回蕩,頗為響亮,直到遠離衛尉署之后,我回頭見后面果然無人跟來,這才把心放下。 騎馬比走路快許多,三人沒有直接去承露宮,卻是進了那藏著馬的花園。 董貴嬪沒有食言,那三匹馬,就藏在了我先前說的那樹叢之中。旁邊有兩只包袱,打開,都是侍衛的衣服。 “你二人且在此處等著。”我將馬交給沈沖,“看到起火,即刻趕去便是。” 二人皆應下。 “霓生,”沈沖看著我,低聲道,“萬事小心。” 我笑笑,轉身離開。 承露宮里,仍如我那夜潛入一般寂靜。 宮外多了些衛士,想來確如老宮人提醒,因得皇帝來到,這宮中的人多了不少。不過因得是深夜,我翻墻入內,一路順暢。 既然要制造一場大亂,放火的地方自然是越多越好。 我沒有先去謝太后寢宮,而是在東西南北都走了一遍,宮人內侍和衛士歇宿的院落附近的屋舍,無論大小或要緊不要緊,都設了火點。 最后,我回到謝太后寢宮。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宮室后面的窗開著一條縫,仿佛是等著我來。 我往里面窺去,只見里面還點著燈,隱約可聽見謝太后在咳嗽,還聽到另一個聲音在低聲安慰,似乎是皇帝。 這么晚還不睡,自然是在等我。 我正想著從何處下手,未幾,內室傳來腳步聲。只見一個身形壯實的宮人走出來,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去案上倒水。 事情與預想的不差,我悄然走開,來到寢殿旁的回廊里。 皇宮中殿閣,無論是給誰住的,總有皇家的格調在,用料不避繁復,連屋檐斗拱用的木材也比外頭更多更講究,還愛精雕細琢。。 雖然一把燒掉很可惜,但我喜歡這樣的地方。 因為木料越多,雕刻越精細,則燒得越快越壯觀,也更嚇人。 這寢宮才是下手的重中之重,我攀上柱子,挑選著風向和引火最佳的地方,灑上藥粉,才布好,我就聽到宮院外頭傳來些喊叫聲,大約先前設下的火點已經燒起來了。未幾,另一個方向又傳來聲音,原本安靜的宮室迅速變得熱鬧起來。 外頭響起些慌亂的腳步聲,大約是承露宮中別處的人被驚醒,去查看出了何事。 事不宜遲,我即刻打起火石,將這邊也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