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阿泠站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范大勇的草臺班子里沒有阿泠,倒不是嫌棄她,只是在以前,他一直以為阿泠是個嬌弱女子,心里拿她當成需要照顧的朋友,昨天那件事后,才轉(zhuǎn)變了對阿泠的看法。 所以見阿泠和初三一道過來了,臉上的笑容拉的更大。初三將事情對范大勇說了一遍,范大勇眉頭皺了皺:“今日來的不過一窩山賊,不足為懼,可若是珙縣附近山賊沆瀣一氣,恐會帶來大麻煩。” 他們的眼界不僅僅是珙縣,攘外必須先安內(nèi),這群山匪必定會成為的絆腳石,逐個擊破不難,但若是他們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動靜,并肩反抗,珙縣附近的山賊加起來最少也有七八百之眾。 范大勇眼神微閃:“我們得趁他們各自為營時,逐個擊破。” 初三正有此意,點點頭,阿泠插話問道:“你們計劃如何做?” 范大勇哈哈笑了兩聲:“自然是打了。”他興奮地望著初三,“有初三在,何愁不勝。” 范大勇這些年頗見識了一些場面,其中也有些將軍,但他覺得初三和那些聲名赫赫的將軍相比,絲毫不差。雖然他看的不多,但昨日在縣衙,初三那種平靜又凜冽的氣勢就足以讓人望而生畏。而且初三如今不到二十,還大有可為。 阿泠想了想,輕聲說:“范二哥,我有另一個想法。” 范大勇狐疑地咦了一聲,阿泠清了清嗓子,旁邊忽然傳來重重一聲咳嗽,范圍皺著眉說:“趙女郎,此等大事,你一介女子,指手畫腳,恐有不妥。” 初三臉色變了下,他眉頭擰成弓形:“范……” 阿泠扯了扯他的袖子,初三忍住了口里的言辭。阿泠扭過臉,笑著看向范圍:“范叔,征戰(zhàn)沙場的婦好是女子,助越滅吳的西施是女子,通而有禮的鐘離春是女子,范叔,我雖是個女子,可怎么就不妥了?” 范圍臉色越發(fā)難看,他起初對阿泠還有兩分好感,所以即使不滿她一介女子親品頭論足,語氣還是有所收斂。不過聽她直接反駁自己的觀點,哪怕阿泠不曾疾言厲色,聽在范圍的耳中,也讓他很不舒服。 “趙女郎拿她們自比?天下女子萬千,不過出了一個婦好,西施,鐘離春,趙女郎的雄心壯志可不小!”范圍陰陽怪氣地說。 初三一聽,往前一站擋住阿泠,阿泠對他搖了搖頭,初三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回去。阿泠臉上帶笑,不疾不徐地說:“只要能力夠匹配雄心壯志的能力,雄心壯志不小又如何?范叔,我們不曾用出身論英雄,為何卻要用男女論才智。” 范圍冷哼一聲,正欲反駁,范大勇見氣氛不對,笑著打圓場說:“趙妹子說的對,我們不以出身論英雄,也不能以男女論才智,范叔,你一把年齡,怎么這個道理都沒有看透?” 又笑著問阿泠,“趙妹子,你說的辦法是什么?” 范大勇親自開口,范圍哪怕不滿也只能憋了回去,不過他面子掛不住,也不想聽阿泠說話,硬生生對范大勇說還有別的要事處理,就急匆匆出了廳堂。 阿泠倒也不生氣,生氣動怒傷肝,不值得。她將她的想法說了出來,范大勇聽后臉色變得慎重起來,他看著阿泠,心里不由感慨。若說初三是光華內(nèi)斂的巨刃,開山鑿海,無往不利。阿泠就是平靜寬和的海面,猜不到表面下藏著什么。 范大勇心里暗暗下了決定,一定要將兩人留在身邊,若是不能…… “好,先照趙妹子所言一試。”范大勇神色激動地說。 初三垂下眼,看著阿泠,聽了這話,補充道:“介時還是得做兩手準備,若是勸服不成,便強攻。” 阿泠贊同地點點頭,幾人就此事商量,大概情況敲定后,范大勇轉(zhuǎn)而一笑,提起私事:“初三你和趙妹子打算何時成親,可要解決山匪后來個同喜?” 同喜,不不,成親,話題轉(zhuǎn)的太快,阿泠一時都沒能反應(yīng)過來,她訝異地問:“范二哥你這是什么意思?” 初三聽了這話,臉色有點微妙,他正要阻止范大勇繼續(xù)說下去,范大勇迫不及地說:“昨日你和初三的事情我都看到了,你們難不成就想這么不明不白地過下去?話說你們也不小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成家后正好立業(yè)。” 昨日?阿泠茫然地看向初三。 昨日什么事?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來晚了。 其實心里有點慌,自己能感覺寫的不是自己預(yù)想的那種效果,昨天情緒達到巔峰,有些奔潰。然后想了一晚上,舍不得初三和阿泠,我決定重新梳理下大綱走向,尤其是劇情,感覺自己的劇情寫的很糟糕,所以這幾天更新可能不會定時……,不過我保證,每天還是會更一章。 謝謝大家的支持。 鞠躬感謝! 第42章 敵人 初三咳嗽了一聲:“范二哥,你昨日看錯了,我和阿泠昨日沒發(fā)生什么。” “可……”范大勇堅信自己眼睛看見的,不過說了一半,看見阿泠茫然的眼神,和初三淡定自若神態(tài),他忍不住懷疑起自己的眼神。畢竟他也沒進去,只在門口遠遠的望了幾眼。 阿泠見范大勇沒說出個所以然來,看著他道:“范二哥,當務(wù)之急,我們還要穩(wěn)定民心,關(guān)于取消賦稅的告示最好早日張貼。” 這賦稅就指的是前些日子杜方才一定要收的人頭稅。 提起正事,范大勇收起八卦之魂:“我馬上就找人張貼,還有不到一個月過年了,總得讓百姓過個好年。” ******** 和范大勇說完正事,阿泠和初三走出了廳堂,穿過走廊,阿泠突然定住了腳步,她看向初三,目光有些復(fù)雜晦澀,初三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阿泠,怎么了?” 阿泠沉默了一會兒,發(fā)音特別清晰:“初三,其實范二哥剛才有句話說的很對。” 初三心里升起一個不妙的念頭,像大錘懸在了他的頭頂,他嗓音喑啞:“是什么?” 阿泠笑著望著他:“你年齡也不小了,若是有喜歡的女子,先成家在立業(yè)也挺好的,我會祝福你。”阿泠從前只當初三是報恩,可她有眼睛,近來初三對她的好她不是看不出來。 似乎有別的感情。 可是她注定會辜負他的。 阿泠覺得這件事要早些說清楚,她們可以是親人是朋友,可是她不可能嫁給她的。 阿泠咬著唇,盡可能讓她顯得云淡風輕:“初三,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你千萬千萬別對我抱著不切實際的心思。 心像是被什么攥緊了,滴出淋漓的鮮血來,初三垂下眼,握緊拳頭,俄頃,才抬起頭,剛好看見阿泠的眼睛,那雙像葡萄一樣水潤晶瑩的眼睛。 長在胸口處的傷忽然就被治愈了,他輕聲說:“我知道了。” 你想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若是你覺得我對你的喜歡我成為負擔,我便好好藏起來,不讓你察覺到一丁點。 阿泠見初三的臉上沒有勉強之色,心里默默地松了松,若是可以,她不想傷害他的,可是給不了人家的東西要早說。 她不可能全心全意去愛去相信一個人,即使她想這么做,她也做不到。 “我去做事了。”初三說,“山匪的事情,最好還是在年前處理完,以免夜長夢多。” **** 珙縣西南四十里外的大壺山。 茍全正在練習(xí)武功,他半路出家,也沒有人帶,這些招式都是那些上山早的人教他的,最關(guān)鍵的是告訴他人的那個身體最薄弱,然后就攻擊哪個地方。 王哥見狀,對站在草地里比劃的茍全喊道:“茍全,你都練了兩個多時辰了,休息下。” 茍全一聽,動作停了下來,他擦了把汗,又拿起了手里的長棍:“我還是多練練吧,我力氣小,若是招式差,反應(yīng)慢了點,到時候若是和別人打了起來,就必輸無疑。”說完,干瘦的少年看著站在茅草屋檐下的兄弟:“王哥,要不我們切磋切磋吧。” 王哥搖搖頭:“還切磋啊,今早上我都陪你切磋一個時辰了,你自己比劃吧,我進屋了。” 見狀,茍全笑了笑,露出兩個小虎牙:“好。” 王哥進了屋子,茍全拿著棍棒自己比劃,不過片刻,王哥又走了出來,他擦了把臉道:“算了,躺著心里總不得勁兒。” 他嘆了口氣,走近茍全:“如今珙縣易主,聽說是范家商行的范大勇當了頭子,我們還搶過他們的東西,如今他們大權(quán)在握,說不準什么時候就要對付我們,還是繼續(xù)練練吧。” 提起這個,茍全也有些擔憂,忍不住問:“不是說我們山頭是人數(shù)最多,最為厲害,就算他們想剿滅我們,想必也沒那么容易。” “對,我們有三百人,可是三百人頂什么用,老大派人去打聽過,縣兵加上范大勇自己的人手,最起碼有兩千人,我們?nèi)賯€,能一對七不?” 茍全抿了抿唇:“珙縣附近不只我們一家山頭,其他山頭的人聯(lián)合起來……” 王哥聽他這樣說,一巴掌拍過他的腦袋,贊同地說;“老大今早就派人去附近幾個山頭說和了,若是我們聯(lián)合,就算范大勇他們想收拾我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說不定我們還能把珙縣搶回來,到時候……”提到這件事,王哥的臉上有幾分希冀。 不等王哥說完,茍全補充說:“就能回家了。” 王哥笑了兩聲,偏過頭,看著稚氣未脫的茍全,好奇地問:“對了,你為什么上山我還不知道,說說唄。” 茍全沒什么隱瞞:“我不想服徭役。” “哪里的徭役?” “去陽城修行宮。” “那的確是件要命的苦差事。” 茍全點點頭,苦笑了一聲,眼神滄桑:“我父親,我大哥都是被帶去服徭役,然后沒了命。” 聽到茍全這么說,王哥嘆了口氣,聲音也低了下來:“我大哥被拉去當兵后,也沒然后了。” 說到這兒,兩人對視了一眼,王哥是個二十好幾的粗壯漢子,性格豪邁,茍全十五六歲,靈活靦腆,正常情況下兩個人可能不太好處成朋友,此時兩人間的隔閡盡消,王哥朝著珙縣縣城的方向看過去,低聲說:“我離開家的時候我兒子只會叫阿娘,兩年過去了,他應(yīng)該會爹爹了。” 思及此,王哥站了起來:“小全,我們再切磋切磋。” 身上的疲憊之感煙消云散,茍全感覺自己又有了很多力氣:“好,繼續(xù)練武。” 而就在這個,一個兄弟神色慌張地跑了過來:“山下被珙縣來的義兵圍住了,老大讓我們準備迎敵。” 什么?草地上不僅只有茍全王哥兩人,還有近百名彪壯的漢子,聽了這話,臉上瞬間一變,王哥皺眉問道:“來了多少人。” 那人臉色有點苦:“根據(jù)探子說,最起碼有五六百人。” 大家集結(jié)的速度很快,不過一刻鐘,所有的人都在山頭列隊完畢。他們雖然是最近幾個山頭最厲害,不過鐵制的武器不多,三百人只有一般能擁有刀劍一類的武器,剩下的要么是鋤頭鐵耙,要么是棍棒竿繩。 可即使這樣,想到山下遠勝于他們的義兵,大家的氣勢并沒有削減,反而越發(fā)昂揚。 隨著迎敵令響,大家緊緊握住了手里的武器,就在這個時候,探子跑上來抱道:“有人上山了。” 茍全聽見他身邊的王哥一下子拔高了聲音:“來就來,讓老子去給他們點厲害看看。” 接著是一群震耳欲聾的附和聲,士氣大漲,那個探子從半山腰跑上來氣有些不平,說完上句停下來喘了口氣,正要接下句,就只聽見這陣吼聲,然后不給他再說話的機會,往山底下沖了下去。 他愣了下,忙道:“等等,等等。”可這個時候,大家已經(jīng)紅了眼睛,根本聽不見他再說了什么 茍全往前沖著,這是他上山以后第一次去殺人,他身體忍不住有些抖,可是就如那人說的,他們再害怕他們也不會退兵。 他只能上,而且不能輸。 他爹爹死了,大哥沒了,家里還有病弱的阿娘和年幼的阿妹等著他,他答應(yīng)過她們,過完年會悄悄下山看她們的。他的家沒在縣城里,他當了山賊,還是可以偷偷摸摸回去。 他沖著,這個時候旁邊突然伸出一只大掌握住了他的胳膊,茍全側(cè)過頭,王哥僵硬的扯了扯唇角:“小全,哥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王哥你說。” “我家……”王哥深吸了一口氣,“珙縣西街門口種了兩顆大槐樹的是我家,若是我真的……” “王哥……”茍全瞪大了眼睛。 “不怕萬一就怕一萬。”王哥盯著他,“若是可以,麻煩你找人帶個話給王闖媳婦,讓她別等了,趁著年輕早些改嫁。” 說完,王哥臉上哀頹之氣盡消,他挺直了胸膛,拿起了武器,朝著山下沖去。山上沒有值得他拼命的東西,可是,山下還有人等著他。 他一定一定要活著,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