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宜寧卻是笑而不語, 打著哈哈將這件事繞了過去, 這種事兒, 她可不想叫玄燁cao心。 玄燁對董常在本不怎么上心, 如今宜寧三言兩語饒了過去, 便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宜寧身上。 兩人旖旎一陣,玄燁這才念念不舍去了南書房批閱奏折。 宜寧則將連翹喊了過來,看連翹那邊有沒有打聽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來。 像董常在這種心思縝密之人, 向來不會輕易相信旁人,身邊的宮女自然選的是純良之輩。 連翹幾塊糕點, 幾盅茶下去,便套出了不少話來。 原來最開始的時候董常在對昭妃很是不屑,只覺得昭妃這樣的人空有家世, 卻是太蠢笨了些,也就突然之間與昭妃示好的,待連翹問何時開始,那宮女就算是再淳樸,也察覺出了不對勁, 自然是什么都不肯說了。 宜寧知道這件事定是不簡單,要連翹循序漸進, 與那個叫文英的宮女套套近乎, 時間久了,自然能打聽出什么來的。 至于她這邊,則想辦法從昭妃身上發現些線索。 這種事兒啊,可急不得。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一轉眼就到了夏日,宜寧與玄燁依舊是恩恩愛愛,這一日玄燁一進翊坤宮便是滿臉笑意,宜寧正準備問他發生了何事兒,沒想到玄燁卻主動開口道:“宜寧啊,尚可喜投降了!” 尚可喜乃是三藩之王,去年耿精忠投降之后,無異于折斷了吳三桂的左膀,如今尚可喜也投降了,乃是折斷了吳三桂的右臂,這下子,就算是吳三桂有滔天的本事,也掀不起什么風浪來。 更何況這幾年下來因為云南的戰事,年紀越來越大的吳三桂也是身子不怎么好,聽說是小病不斷。 宜寧聽到這話,臉上也是笑意連連,只道:“那就恭喜皇上,賀喜皇上了。” 她知道歷史上的吳三桂是會投降,可當這一天真真切切來臨的時候,她只覺得替玄燁高興,她知道玄燁這一路走來的有多么辛苦,有多么不容易。 當初太皇太后和當朝不少大臣都不同意撤藩,玄燁卻是一意孤行,后來吳三桂等人犯了,朝中說什么的都有,玄燁也是背負著極大的壓力。 玄燁笑的極為開懷,直說要御膳房備下酒菜,中午他要喝上幾杯。 要知道,玄燁是極為自律的一個人,因為尋常下午要批閱奏折的緣故,中午幾乎是從不飲酒的。 宜寧中午也陪著玄燁喝了幾杯,到了下午自然是不勝酒力,小憩片刻,沒想到今兒倒是又來了個好消息。 這好消息是連翹遞過來的,原來是這些日子她與文英來往密切,當真窺到了不對勁的事兒。 這也怪文英貪酒,一不小心說漏了嘴,原來董常在恨榮常在。 宜寧聽聞這話的時候,比聽到尚可喜投降更加驚愕,只以為自己聽錯了,皺眉道:“怎么可能?連翹,是不是文英這是故意誆你的?榮jiejie是無欲無求的,從沒擋過別人的道兒,董常在怎么會恨起她來?” 這怎么說好像都說不通。 連翹是個好八卦的,如今說起這件事來是眉飛色舞,“當時奴婢也是問的同樣的話,可文英卻說好像是因為小格格,主子,是什么小格格?這小格格如今不是好好的嗎?” 她口中的小格格乃是榮常在所生的藍齊兒。 宜寧卻是一愣,若是她沒記錯的話,當初董常在膝下也有一女,是玄燁膝下第二個女兒,只可惜三周歲的時候沒了,當時因為這事兒,董常在很是傷心,幾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 她像是抓住了什么極重要的東西似的,只道:“我記得你們和我說過,董常在在二格格去世之后將近一年的時候里都一蹶不振,是不是?那要是我沒有記錯,董常在與昭妃娘娘來往之后,沒多久,榮jiejie膝下的賽音察渾就死了?沒過多久,榮jiejie更是生下了一個死胎?” 她怕自己記錯了,根本不敢相信。 連翹記性也是不錯,想了想,點點頭,道:“好像是的,不過這和榮常在有什么關系?” 董常在當初有多疼愛自己的女兒,宜寧是有所耳聞的,想想也是,深宮之中的女人,不得玄燁寵愛,又無依無靠,女兒于她而言只怕是唯一的希望,如今這希望沒了,自然是比天塌了還叫她難受。 況且董常在和榮常在無冤無仇的,董常在一振作起來,榮常在接連沒了兩個孩子,不能說是不奇怪。 既是和二格格有關系,莫不是董常在覺得是榮常在的孩子克死了自己的女兒? 宜寧也顧不上和連翹解釋,只道:“你再去打聽打聽,看看故去的二格格的生辰八字。” 至于賽音察渾的生辰八字,她犯不著在榮常在傷口上撒鹽去問榮常在,問榮常在身邊的宮女便能知道。 連翹雖不明所以,可瞧著宜寧一臉激動,急匆匆下去了。 到了晚上的時候,宜寧便知道了二格格和賽音察渾的生辰八字,宮里頭多得是懂命數的嬤嬤婆子,她也不說這是誰的生辰八字,只叫那嬤嬤看一看。 那嬤嬤看了看,皺眉道——這兩個人的八字是相生相克的,不過這個人的八字硬多了,有他在,只怕另外一個人活不長久。 她口中所言“八字極硬”的這個人就是賽音察渾。 宜寧也知道這些嘴里說著懂命數之人的說辭都是師承一人,說來說去都是差不多的。 她懂了,定是董常在覺得榮常在的賽音察渾克死了自己的女兒,所以想要替自己的女兒報仇,偏偏她能力有限,只能與昭妃合作,她幫著昭妃害死赫舍里皇后,幫助昭妃坐上后位,自己也能達到所求。 所以,董常在不求名不求利,到了如今還是不顯山不露水的。 既然有了猜想,宜寧便覺得接下來的事情簡單了些。 因為尚可喜投降,玄燁心情好了,太皇太后心情好了,便打算大封六宮。 昭妃的皇后之位自然是穩了的,像佟妃、惠常在、榮常在這些生下子嗣的,位分也是要晉一晉的,像平貴人、僖常在這些出身顯赫的,位分也是要晉一晉的,像宜寧這種得寵的,位分更是要晉一晉的。 只是怎么晉位分,同樣的位分誰在前頭,誰排在后頭,那又是大有講究的。 玄燁向來不喜歡攙和這種事兒,可這種事兒偏偏又不得不攙和,與太皇太后、禮部商量了足足一個月的時間,總算是定下來了。 昭妃封為皇后,佟妃晉為貴妃,妃位空缺,嬪位有七人,以宜寧為首,剩下的六個則是從前的安貴人,從前的敬常在,榮常在,惠常在,僖常在,最叫人沒想到的居然連董常在也被封了嬪,更是賜號端嬪。 這就叫人大開眼界了。 宜寧卻覺得一點都不稀奇,如今董常在,不,應該說是端嬪已經大仇已報,自然不屑于旁的,鈕祜祿皇后想要拉攏端嬪,自然是無奇不用,自然會想盡辦法說服太皇太后給端嬪一個位分的。 玄燁大封六宮,整個后宮上下都喜氣洋洋。 若說最高興的自然是鈕祜祿皇后,她想這位置,盼這位置已經十幾年了,如今能夠坐上,也算是了了自己多年的夙愿。 只是可惜啊,就當她興高采烈收拾東西打算入主坤寧宮的時候,玄燁卻送來一個消息——她還是留在原來的宮殿住著,擇日移居坤寧宮。 這無疑是對著興高采烈的鈕祜祿皇后狠狠給了一巴掌,便是她的meimei僖嬪好言相勸,也惹得她把屋子里的東西都砸了。 宜寧有點明白玄燁的意思,雖無任何證據證明是鈕祜祿皇后害死了赫舍里皇后,可在玄燁心里還是有這份懷疑的,所以想要壓著鈕祜祿皇后,不想讓她入住赫舍里皇后曾經住過的宮殿。 宜寧的心里也有了計劃。 她給新后請安之后,回到了翊坤宮,沒想到卻見著梁九功已經在翊坤宮門口等著了。 安嬪和她是一前一后回來的,見到梁九功自然很是熱絡,只邀請梁九功進去喝茶。 梁九功連連擺手,只道:“……奴才是奉了皇上之命前來恭賀兩位娘娘的,專程來沾沾兩位娘娘的喜氣,如今安嬪娘娘才晉了位分,想必又是選人,又是要差消息回家報喜,奴才可不敢耽誤娘娘的時間。” 安嬪雖不高興自己屈居宜寧之后,可想著連惠嬪、榮嬪等人都排在了宜寧后頭,心中稍微好像了些,如今梁九功這般說話,倒也沒說什么,只要瑞芝給梁九功拿賞錢,總不能叫梁九功白跑了這一趟。 梁九功卻是連連擺手,掃了宜寧一眼,只道:“其實奴才今兒過來也是有事兒要同兩位娘娘商量的,后宮中嬪位乃是一宮之主位,之前皇上并未封過六宮,所以很多時候宮里頭的規矩都亂了,如今兩位娘娘同住在翊坤宮,按照祖宗留下來的規矩,好像有些不妥當……” 第109章 翊坤宮 梁九功這話說的是小心又小心, 謹慎又謹慎, 想他都混到這個地步, 如今還是得時不時在幾位祖宗跟前賠笑臉。 不過也沒辦法, 誰叫這種事兒別人搞不定了? 安嬪看向了宜寧, 目光之中帶著幾分幸災樂禍。 她是算準了要搬走的這個人是宜寧,一來這次冊封宜寧的身份雖排在她前頭,可正因為如此, 所以皇上覺得對不住她,才叫宜寧搬走, 二來她家世比宜寧顯赫多了,更重要的是,凡事總得講究個先來后到才是, 她可是先入住翊坤宮的。 宜寧看著她的目光,也以為自己才是要搬走的那個人,“哦”了一聲,打算回去收拾收拾。 誰知道梁九功卻道:“宜嬪娘娘誤會了,皇上的意思是叫安嬪娘娘搬走……” 說著, 他壓根不敢看一臉震驚的宜寧和一臉憤怒的安嬪,連忙道:“皇上也是有皇上的打算, 安嬪娘娘雖說入主翊坤宮的時間稍早些, 可皇上念著您和皇后娘娘親如姐妹,所以專程幫您在皇后娘娘宮殿旁給您選了個地兒,好叫你們以后能說說話了。” 簡直是一派胡言! 安嬪正欲開口,卻叫身邊的瑞芝扯了扯自己的袖子。 她這才冷靜下來, 更是氣得渾身發抖,皇上這心也太偏了些,皇后如今還住在老地方,縱然如今沒搬到坤寧宮,可有朝一日還是要搬過去的,那自己了?又算是什么? 這個借口找的也太牽強了些,她就算是個傻子,也聽出不對勁來了! 安嬪這些年也算是長進了不少,若是換成了從前,早就不管不顧嚷嚷起來,可如今只狠狠瞪了宜寧一眼,轉身就走。 宜寧也覺得莫名其妙得很,當初玄燁曾說過要她挪地方的,她也以為這人騰地方的人會是自己。 梁九功更是露出一副“皇上的心思我不知道”的表情,又恭賀了宜寧兩句,這才走了。 到了晚間時分,兩人旖旎過后,宜寧躺在玄燁的懷中問起這件事的緣由來,“……嬪妾覺得自己搬地方也無所謂,畢竟打從安嬪入宮之后就住在翊坤宮,要她搬走,也是……不大合適。” 關鍵今日安嬪罵罵咧咧收拾東西,明兒浩浩蕩蕩搬家,這對好面子的安嬪來說打擊不小,甚至比她晉位分時拍在宜寧后頭還叫她難受,畢竟之前有很多人陪著她,可搬家的……就是她一個。 玄燁嗅著她的青絲,縱然是每日和宜寧膩在一起,還是覺得喜歡的很,“朕不是想著你擇床嗎?換了別的床總是睡不好,偏殿的床搬到正殿去多簡單!” “更何況,你打從進宮之后就一直在翊坤宮住著,院子里還種了湘妃竹和葡萄藤,若要你搬走,你舍得?就是你舍得,朕也不舍得,原來你去別院,朕想你的時候,總是會來這里坐一坐的。” 宜寧躲在他懷中忍不住笑了起來,只道:“可嬪妾去了正殿住著,東偏殿還不是要挪給別人住?其實都是一樣的。” 女人啊,都是口是心非的動物,嘴上說著都是一樣的,實際上臉上笑開了花,心里像是吃了蜜似的。 玄燁卻是正色道:“朕想過了,后宮里的宮殿也是夠住的,翊坤宮的東偏殿暫且先空著,只要你不點頭,誰都住不進來。” 其實他最開始想的是讓榮嬪與宜寧住在一塊的,這兩人投緣,平日里也能說說話解解悶,畢竟他也不能時時刻刻都陪在宜寧身邊的,可如今榮嬪也是嬪位,兩人自然是不好住在一起的。 宜寧自然是笑的更甜了。 如此,宜寧是一夜好眠。 可到了第二天她去給鈕祜祿皇后請安的時候,好像就有點笑不出來,原先鈕祜祿皇后是妃,還是一個未經正兒八經冊封過的妃子,所以宜寧倒也不怕她,可如今卻是完完全全不一樣了。 特別是她進去的時候,安嬪眼睛紅紅地坐在鈕祜祿皇后身邊,一見到她,那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似的。 宜寧不知道安嬪說了些什么,可鈕祜祿皇后看向她的眼神之中也帶著幾分恨意。 宜寧像是沒瞧見似的上前請安,“嬪妾見過皇后娘娘。” 鈕祜祿皇后縱然成了皇后,可行事做派卻比從前當妃子的時候沒強上多少,冷哼一聲道:“本宮還以為宜嬪今日不會過來了,宜嬪如今可是圣寵優渥,要是本宮沒記錯的話,皇上自你從別院回來之后一直沒寵幸過別的妃嬪。” “宜嬪啊宜嬪,你別仗著如今自己年輕貌美,覺得自個兒能夠霸占皇上,你別忘了,自己也有年老色衰的那一天,到了那一日,自然有你哭的時候。” 她這話說的是咬牙切齒,就差說——若真等到了那一日,你看本宮怎么折騰你。 她這話音還沒落下了,惠嬪也跟著陰陽怪氣道:“是啊,宜meimei,皇后娘娘這話說得沒錯,宮外的人瞧咱們是錦衣玉食,綾羅綢緞,可只有我們自己知道其實大家伙兒都是可憐人,你啊,還是給我們留條活路的好,免得我們連皇上長什么樣子都不記得了。” 這話說的稍微就有點夸張了。 宜寧笑著道:“惠嬪真是冤枉我了,我們同為皇上的妃子,皇上愿意去哪兒,想去哪兒,這可不是我能說了算的。” 她不算是個小氣的人,可唯獨在這件事上小氣得很,她不愿意,不舍得和別的女人分享一個男人。 惠嬪冷哼一聲,也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