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宜寧一點都不在乎,“別人要說什么,任由他們去說好了,關我什么事兒?他們背后議論幾句,我又不會少幾塊rou?” 她更關心的則是蓯蓉昨日的事情,聽蓯蓉緩緩道來,宜寧這才知曉了很多事情。 原來打從蓯蓉奉茶那日,董常在和昭妃就已經懷疑到她頭上來了,而后連翹又好巧不巧提醒了菖蒲幾句,菖蒲在赫舍里皇后跟前一說,豈不是就叫人知道了有人在背后告狀? 宜寧坐直了身子,看向連翹,道:“當日我不是說過要你小心行事嗎?為何這件事還會傳到別人耳中?” 縱然如今她和赫舍里皇后之間如今關系不睦,可對赫舍里皇后這點了解還是有的,在赫舍里皇后看來,她這提醒是真心也好,還是假意也罷,赫舍里皇后犯不著將這事兒四處宣揚。 “奴婢沒有。”連翹說起這話來的時候也是一臉委屈,“奴婢剛進宮的時候曾跟著菖蒲jiejie一段時間,也是偷偷把這消息告訴了菖蒲jiejie,更是提醒她,說坤寧宮可能有jian細,要她偷偷把這話告訴皇后娘娘,可別叫人聽去了,菖蒲jiejie做事兒一向穩妥,按理說不會宣揚出去的。” 她當然委屈,若是真的因為自己的失誤害死了蓯蓉,她會一輩子內疚的。 宜寧腦海中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她忙道:“你快去找菖蒲,問問菖蒲,看當初她和皇后娘娘說這話的時候還有誰在場,快去!” 當時一定是有另外的人在場,要不然這話也不會叫昭妃知道。 若菖蒲是jian細,犯不著大費周章的將這事兒告訴赫舍里皇后,畢竟這話說出來,誰也不知道會警醒赫舍里皇后幾分,若菖蒲是jian細,根本就不敢冒這個險。 如此說來,在場之人中定有一個是jian細! 連翹沒想到這兒來,可既然是宜寧吩咐下來了,她忙不迭就去了坤寧宮。 一個時辰之后,連翹就回來了,跑的是氣喘吁吁,卻是連口茶都來不及喝,“主子,菖蒲jiejie說……她知道這種事兒事關重大,當時將屋內不相干的宮女都打發出去了,唯有她和常山兩人在場……” 常山! 那就是常山了! 宜寧只覺得心撲通撲通跳的厲害,當初她想破腦袋也想明白到底誰才是坤寧宮那jian細,會讓赫舍里皇后查了幾個月都沒查出半點線索來……若這樣一說,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說通了。 常山和菖蒲一樣,是赫舍里皇后身邊的大宮女,平素極得赫舍里皇后看重。 像常山這種貼身的大宮女,那都是入宮之前千挑萬選選出來的,不僅家中人是赫舍里一族的家生子,說句不夸張的話,幾乎全家老小的命脈都捏在赫舍里一族的手上。 畢竟她們作為赫舍里皇后身邊最親近的人,若是想沖著赫舍里皇后下毒手,那簡直是易如反掌。 算算時間,常山跟在赫舍里皇后身邊也有十多年了,所以赫舍里皇后是怎么都沒懷疑到她身上來的。 宜寧只覺得自己猜測的是八九不離十,可想著自己如今與赫舍里皇后的關系,只怕她是不會相信自己的話。 不,便是當初她們“情同姐妹”的時候,自己說出這番話來,只怕赫舍里皇后一樣也不會相信。 說,還是不說? 宜寧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思忖再三,她卻是決定自己親自走一趟坤寧宮。 如今已是用午飯的時候,宜寧卻是顧不上什么,直接帶著連翹去了坤寧宮。 坤寧宮門口的小太監見著她又來了,直說赫舍里皇后病著不見客,態度是客氣又疏離。 宜寧卻是難得拿出架子來,掃了他們一眼,道:“我是奉太皇太后之命過來的,你們也要攔嗎?” 果然,太皇太后的名頭在這后宮之中不管走到哪兒都是極為好使的,不僅這幾個小太監像是腳下生了風火輪似的一溜煙跑進去通傳,半刻鐘之后,宜寧也見到了端坐在上首的赫舍里皇后。 赫舍里皇后產期將近,如今已經不見客,今日卻是穿戴整齊見了宜寧,她本就氣色不好,渾身上下消瘦,挺著一個大大的肚子,看著是十分憔悴,“不知道太皇太后可有什么話要與本宮說?” 說實在的,她也不怎么相信太皇太后會派著宜寧來與自己傳話,平日里要么是太皇太后親自過來,要么是太皇太后派著蘇麻喇嬤嬤過來,何曾要一個貴人過來過? 宜寧也不藏著掖著,只開門見山道:“嬪妾方才說的是假話,嬪妾知道,若是不報出太皇太后的名頭來,皇后娘娘根本就不愿意見嬪妾。” 說著,她果然看到赫舍里皇后面上一陣憎惡,可她像是沒瞧見似的,只緩緩道:“嬪妾有些話想要單獨和皇后娘娘說。” 赫舍里皇后想了想,沖著菖蒲點點頭。 菖蒲叫屋內不相干的人都下去了。 宜寧看著站在赫舍里皇后身邊的常山、菖蒲兩人,知道赫舍里皇后十有八九怕她心懷不軌,所以叫兩個貼心人守在身邊,“嬪妾有話要單獨和皇后娘娘說。” 赫舍里皇后語氣淡淡,眉眼中已經帶著幾分不悅了,“有什么話直說便是,菖蒲和常山是本宮最相信的人,沒什么話是她們不能聽的。” 宜寧還是方才那句話——嬪妾有幾句話只能單獨和皇后娘娘說。 赫舍里皇后已經站起身來了,“宜貴人若是不愿意說,那就不必說了,本宮沒時間陪著你在這兒耗著!” 話畢,她更是扶著常山的手緩緩走出去。 兩人之間早已不復當初,縱然宜寧早就知道,可如今見著赫舍里皇后如此防備自己,嘴角還是露出幾分苦笑來,“皇后娘娘,常山是昭妃娘娘安插在您身邊的人!” 既然赫舍里皇后不相信她,那她做好自己該做的就是了,若赫舍里皇后的下場真的如同歷史上一般,多年之后她回想起來也是問心無愧,畢竟她能做的,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 赫舍里皇后一愣,似乎不敢相信。 宜寧也站起身來,沖著赫舍里皇后的背影道:“嬪妾根本沒有騙您的必要,您大可以想想這些日子常山有沒有不對勁的地方,嬪妾想說的已經說完了,就先走了。” 她的滿腔好心啊,生怕對上了赫舍里皇后那雙不相信的眼睛,這樣,她還是會有那么丁點難過。 果然,她沒走幾步,就聽見身后傳來了常山激動的聲音,“皇后娘娘,奴婢沒有,奴婢是冤枉的,是宜貴人在冤枉奴婢,奴婢從小在您身邊長大,怎么會是昭妃娘娘的人了……” 宜寧走的極快,出了坤寧宮的大門便再也沒聽到常山的聲音,心中懸著的一顆大石頭總算是放下了。 至于接下來的事情該怎么發展,那就和她沒什么關系。 如今已經是夏日,宜寧前兩日就聽連翹說御花園中的蓮花開了,想著如今閑著也是閑著,索性帶著連翹過去瞧瞧,她每逢例假之前嘴巴里就容易生口瘡,偏偏也不敢喝藥,所以就用些荷葉泡茶水,效果雖不如想象中好,但也不賴。 第86章 知曉 這人一忙起來, 就沒心思去想七想八, 至于后宮的流言蜚語也好, 還是赫舍里皇后相不相信她的話也好, 她都不在乎, 只琢磨著怎么做好荷葉茶。 荷葉茶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在荷葉的挑選上, 還有清洗以及切絲上都是極為繁瑣的。 宜寧想著用初夏剛張開的嫩荷葉泡茶,味道會更加親密一些, 便帶著蓯蓉、連翹摘了不少荷葉,回來忙活了兩三日,總算是將曬干的荷葉收進匣子里, 這些荷葉夠他喝上大半年。 如今她更是將這些干荷葉做成了禮物,不僅差人捎去別院給榮常在,還給太皇太后,太后也分去了些。 東西算不上什么好東西,卻是她的一番心意, 太皇太后更是賞了她一串瑪瑙鏈子。 宜寧更是笑瞇瞇的,只覺得自己這樁買賣是怎么算都不虧, 她身邊親近之人都收到了荷葉茶, 唯獨玄燁沒收到,給太皇太后請安之后便過來找宜寧算賬了,“朕方才在老祖宗那兒喝了荷葉茶,味道倒是不錯, 去太后娘娘那邊的時候也喝了這茶,怎么人人都有,偏偏朕沒有?” “當初朕要是沒記錯的話,先前你倒是給朕捎過東西了!” 那個時候宜寧和玄燁不熟,也就是看在他是皇上的份上意思了意思,給玄燁送去了自己做的香包。 可宜寧知道,玄燁是不會喜歡這些東西的,如今只命人泡上玄燁最愛喝的雨前龍井,笑著道:“怎么,皇上這是吃醋了?嬪妾想的是皇上經常來瞧嬪妾,豈不是就能經常喝道嬪妾親手泡的茶了?” 她前些日子跟著佟妃學習了幾日如何泡茶,她本就聰明,自己琢磨了些日子,泡出來的茶倒是不比佟妃差。 玄燁看著她笑瞇瞇捧著茶奉上來,只雙手握住她的手,再滑上去接過茶,道:“那你得記得今日說的話,可不能食言。” 因為宜寧曉得玄燁最近睡得不大好,所以茶中添了些安生的藥材,味道不重,細細來品,還是能察覺一二的。 玄燁從小到大嘗慣了各式好東西,嘴巴刁得很,一品便嘗出不對勁來,卻也沒說什么,乖覺喝了下去。 到了傍晚,兩人更是一起去御花園散了步,宛如老夫老妻一般閑話家常。 倒是不遠處的菖蒲等了許久,許久都沒見到只有宜寧一個人在場,只能先回去了。 此時此刻的赫舍里皇后卻是獨自一人來到了昭妃的寢殿門口。 縱然玄燁說過,沒有她的吩咐誰也不能見昭妃,可她是中宮皇后,她的話誰敢不聽? 赫舍里皇后這幾日已經連夜將常山審問出來了,常山倒是嘴皮子極硬,什么都不說,到了最后咬舌自盡之前更是丟下一句話來——皇后娘娘,便是我死了,過不了幾日,你也會下來陪著我的。 赫舍里皇后將這件事瞞下來了,傳出去,她豈不是成了笑柄? 她也知道,她這身子連孫院判都沒診治出個問題來,只怕真的是時日無多,今日更是專程將菖蒲支出去,一個人過來了。 昭妃就算是被軟禁了,可身份卻是擺在這里的,壓根沒人敢對她怠慢,一日三頓送來的膳食那叫一個豐富,可她卻是半點胃口都沒有,整日躺在貴妃榻上無所事事。 如今聽到有人推門進來的聲音,只以為送晚飯的太監過來了,聲音是極不客氣,“又來做什么?本宮不是說了嗎?以后晚飯不必送過來了,到時候若有人怪罪下來,自然有本宮擔著……” 她說話間,還極不耐煩地坐起身來,正欲拿著手邊的茶盅砸過去的時候,卻見到來者是赫舍里皇后? 她如今正煩著了,瞧見赫舍里皇后也沒有要下炕請安的意思,皺眉道:“皇后娘娘如何來了?” “本宮過來瞧瞧你!”赫舍里皇后這幾日疲憊極了,臉上縱然是擦了脂粉,卻依舊是臉色難看,那大大的肚子與她消瘦的身子比起來,似乎顯得極為不符,“昭妃還是老樣子啊,都被軟禁了,還是這般……生龍活虎的……” 她其實一直挺羨慕昭妃的,原先未出閣的時候兩人便有所往來,那個時候昭妃和所有的小姑娘一樣,無憂無慮,想說什么說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如今也沒變多少。 倒是她,都快忘了當初未進宮時是什么模樣了。 昭妃這才慢悠悠下炕,道:“皇后娘娘謬贊了。” 她也不知道赫舍里皇后打的是什么主意,只覺得不對勁,赫舍里皇后對肚子里這一胎看的極重,平素連慈寧宮都不怎么去,如今怎么來看她了?身邊還一個人沒有?臉色更是極為難看,這是要做什么? 赫舍里皇后肚子大了,走了一會兒路便是氣喘吁吁,如今自顧自在炕上坐了下來,緩緩開口道:“要是我沒記錯的話,你比我大上一歲,小時候你阿瑪時常帶著你來赫舍里府玩,有一次你上躥下跳的,慫著我們一起去劃船,后來更是將身邊的丫鬟都支開了,沒想到一不小心卻是掉到了水里,是我,抓著的衣裳沒松開,抓了半刻鐘,等了宮女趕來,這才得救。” “又過了兩年,你同我說你阿瑪的門生長得俊朗,想要嫁給他為妻,還說我是你最好的朋友,要我替你保守這個秘密……那個時候我們倆兒躲在被子里說悄悄話,一說能說上大半夜,惹得值夜的嬤嬤直敲門。” 說著,她更是搖搖頭,苦笑道:“我們怎么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了?有的時候我就在想啊,若是那個時候知道我們會變成這個樣子,當初會不會那么要好?有的時候我又在想啊,為什么我們會漸行漸遠,成了如今這樣?” 入宮之后,她處處講規矩,這是她第一次在昭妃跟前沒有自稱“本宮”。 這話說的昭妃一愣,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 第87章 破腹取子 赫舍里皇后像是沒看到昭妃面上尷尬、宛如吃了蒼蠅一般的神色, 自顧自道:“小的時候總覺得什么東西都沒有開心重要, 可進了宮, 卻發現什么東西都比開心重要, 家族、權勢、名分……還有這后位。” 她是知道昭妃的性子的, 知道昭妃是個極好強的人,只怕因為后位一直在心底記恨自己,也知道自己這后位……只怕是做不了幾日了, “我知道,當初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曾暗中給你許諾過, 以后你就是皇后,人人換成了你,只怕心里都不舒服。” “可是昭妃啊, 這么些年下來,除了我比你多一個皇后的名頭,又多了些什么?你為何要這般對我?為何,又要置我于死地?” 昭妃一愣,她向來是臉上藏不住事兒的, 如今身邊沒人提點,臉上就差寫著“你怎么知道”這幾個字來。 她到底不傻, 旋即卻是立馬否認, “皇后娘娘這話是什么意思?臣妾沒有?臣妾哪里有這個膽子” 她說的是自己沒這個膽子,而不是不想。 赫舍里連看都懶得看她一心,手緊緊搭在自己肚子上,聲音輕柔, “你不必瞞著我了,常山什么都招了,難道你還不承認?常山是死了,可是啊,你還活著了!” 她這也是詐昭妃一下,不過她心里也猜的是八九不離十。 昭妃臉色瞬時就變了,蒼白一片,壓根就沒細想,若赫舍里皇后真的有了證據,如今哪里會一個人前來,只怕是帶著烏壓壓一群人前來治她的罪了。 只可惜啊,她一時間慌了,也就跟了亂了,顫聲道:“常山,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