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這孫兒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看著長大的,如今看穿了他的心思,只拍拍他的手道:“這宮里頭的女子再好,可是玄燁啊,你別忘了你是咱們大清朝的皇上,是這后宮中所有妃嬪的丈夫,不能獨寵一人,想想前頭那幾位皇帝做的事兒,到如今我老婆子還覺得張不開嘴!” 誰都知道她說的是先祖皇帝和先帝,這兩位皇帝都是癡情人,卻是苦了后宮中的妃嬪,卻是苦了大清朝。 玄燁只應(yīng)了一聲,“老祖宗放心便是了。” “你啊,想來是個聰明懂事的,有些話我提一提便行了,旁的不用多說。”太皇太后正說著話,恰好昭妃捧著一盞茶過來了,笑容可掬道:“太皇太后您嘗一嘗,這茶味道不錯。” 她倒是會做人,宜寧和佟妃在那邊煮茶,她卻借花獻佛。 太皇太后知道她還沒有從遏必隆之死的傷痛中走出來,也就來了別院這才看到她臉上有幾分笑意,如今自然要給她幾分面子的,嘗了一口道:“這茶味道真是不錯,也難怪明珠在我跟前念了好多次,總說別院后山的泉水味道好。” “說來也是怪了,之前我也過來,嘗這茶的味道,不覺得有今日這樣好,可見啊,還是你們這幾個丫頭會煮茶!” 昭妃聽到這話十分高興,忙道:“能為太皇太后煮茶,也是臣妾們的福氣。” 太皇太后又夸了她幾句,她這才喜滋滋的下去和宜寧她們一塊煮茶了。 看著她消瘦了不少的背影,太皇太后只道:“昭妃這丫頭啊,是我看著長大的,當初是一多純良的孩子啊,到了后宮里頭硬生生卻變成這樣子。” 誰也沒有接話。 玄燁似乎還記得小時候昭妃胖乎乎的樣子,每次他要跟著那些大孩子們一起騎馬游船,昭妃都拽著他的袖子不讓他去,一口一個玄燁哥哥,總說怕他出事兒……如今昭妃眼里似乎多了幾分算計。 可他也不好說什么,是什么讓昭妃成了這樣?還不是紫禁城嗎? 太皇太后長嘆了一口氣,只道:“說到底,她也是個可憐的,當初人人都以為她會是皇后……這事?lián)Q成誰,誰心里都不舒坦,你也別怪她!” 小時候總有人當著昭妃的面兒開這樣的玩笑,她也沒有否認,算是默許了,所以如今只覺得對不起昭妃。 玄燁只道:“孫兒沒有怪她。” “你不僅不能怪她,這些日子更要多去瞧瞧她!她阿瑪死了,她心里傷心著了!”太皇太后只道:“當初娶皇后進門,是為了讓你能夠早日親政,如今赫舍里氏一族權(quán)力日漸壯大,也要收一收他們手上的東西了。” “這手上的東西多了,野心也就大了,到時候你就難以掌控。” 玄燁正色道:“孫兒也正有這個打算。” 更何況如今赫舍里皇后有孕,但凡赫舍里皇后生下阿哥,那定是太子,所以,赫舍里氏一族的權(quán)勢不能再多了。 他雖親政有幾年了,可不管什么時候,在朝政方面,在太皇太后永遠都只是個小孩子。 祖孫兩個已經(jīng)忘了有多久沒有這樣親親熱熱說著話。 一旁的宜寧也覺得煮茶似乎有點意思,一壺茶煮好了,嘗了一口,連聲贊嘆,“怪不得原先別人都說泉水煮茶味道好,之前我不懂,如今一嘗,好像有些明白了。” 佟妃笑著又給她斟了一杯,笑著道:“這可不是普通的泉水,而是雪山上頭流下來的泉水,味道要比尋常的泉水更好吃一些。內(nèi)務(wù)府每年都會派人過來裝幾桶泉水回去,埋在地里,等到夏日挖出來給皇上泡茶吃,味道要比今日吃得更好了!” 嘖嘖。 宜寧聽這話,只覺得這玄燁的生活也太奢侈了點,更想著來日玄燁夏日吃茶的時候,也一定要嘗上一口,看味道是不是和今日吃的不一樣。 幾個人笑笑鬧鬧的,時間倒也過得很好。 用了午飯,下午幾個人更是提議打馬吊,這乃是漢人的消遣,太皇太后之前跟著學了一點,覺得有些意思,索性找了昭妃、惠常在、宜寧陪著自己打馬吊。 說是打馬吊,她們幾個的水平都不大好,宜寧未穿越之前,上大學時宿舍有個四川妹子,有的時候也會跟著切磋兩圈,水平那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比太皇太后她們是好上不少。 最開始贏了幾圈之后,宜寧卻不好意思了,輸幾局贏幾局的,一直這樣玩著。 至于玄燁……則回去聽風閣批折子了。 一場馬吊打下來,太皇太后一個人輸了,輸?shù)你y子還不說,只說以后再也不玩了,“……漢人在這方便的確是比咱們滿人強得多,我老婆子年紀大了,可不能和你們玩下去,要不然銀子都輸給你們了。” 昭妃幾個直笑著說太皇太后這是在提前發(fā)壓歲錢,“臣妾在太皇太后跟前可不敢造次,也得虧太皇太后放臣妾一馬,臣妾這才贏了銀子。” “是啊,太皇太后您這兒的好東西多得很,這點銀子算什么?” 太皇太后樂呵呵的,卻是一點都不提銀子的事兒,只道:“不玩了,我這腦袋都酸疼了,來人啊,差人請皇上過來一起用飯,我可是餓了。” 蘇麻喇嬤嬤應(yīng)了一聲就下去安排了。 這個時候連翹卻是走進來,趁著眾人不注意,湊在宜寧耳畔道:“主子,方才梁公公過來說皇上要您用過了晚飯直接去池塘邊了,他在那里等您!” 第56章 反差萌 玄燁, 這是要做什么?怎么偷偷摸摸的? 宜寧不免也跟著謹慎起來, 低聲道:“皇上這是要做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 方才梁公公可沒說。”連翹聲音壓得低低的, 好像在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一般。 太皇太后雖年紀大, 卻是耳不聾眼不瞎的,只扭頭看向宜寧她們,“你們主仆倆兒在說什么悄悄話了?” 宜寧這才忙跟了上去, 笑著道:“回太皇太后的話,沒什么。” 太皇太后倒也沒追問, 只道:“皇上了?怎么還沒過來?叫我說啊,這都來別院了,折子就丟一丟好了, 這幾日里沒了皇上,天還能塌下來不成?” 蘇麻喇嬤笑著應(yīng)是,“可皇上勤政愛民,于天下老百姓而言也是一件好事,太皇太后該高興才是。” 說著, 她更是一疊聲吩咐宮女再去催催看。 想必是梁九功沒走多遠,所以那小宮女很快就回來了——梁公公說了, 下午的時候皇上批閱奏折餓了, 命廚房送了些酒膳過去,如今不餓,就不過來陪太皇太后用吃的了。 太皇太后聽聞這話倒也沒說什么,畢竟他們平日里每日也就用兩頓飯, 晚上餓了便用些酒膳而已。 宜寧這一餐飯用下來倒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有好幾次太皇太后說話她都沒聽見。 太皇太后笑著打趣道:“……這是在想什么了?下午打牌贏錢的時候樂呵呵的,如今卻是心事重重,莫不是嫌贏錢贏少了?” 宜寧被她老人家這話逗笑了,“這都被您看穿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嬪妾能再陪著太皇太后打牌就好了。” 這話說的太皇太后是直擺手,瞪了她一眼,“怎么,又想贏我老婆子錢?我可是不敢纏你們了……” 她們倆兒是說說笑笑的。 倒是惠常在難得和昭妃換了個眼神,她們可不是傻子,下午的時候宜寧還是高高興興的,連翹進來了一趟,就這般了?況且,玄燁并未進來,兩人這是要做什么? 宮里頭的女人就像是獵豹似的,對玄燁的點點滴滴有極為敏銳的洞察力。 好不容易一頓飯吃完了,宜寧又陪著太皇太后喝了一盅茶才離開,外頭的小太監(jiān)被梁九功派過來,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只笑著道:“宜常在,您請這邊請。” 宜寧還是有些不懂。 最開始的時候,啊只以為玄燁這是要她侍寢,想著昨晚上要的那般厲害,今日又來……想想覺得腿打顫。 可旋即一想,她又覺得有點不對了,侍寢就侍寢,玄燁這搞的像是偷/情似的。 她坐在不黏上,只覺得有點不對勁,這步攆根本就不是朝著暖香閣方向去的,可這小太監(jiān)……她又認得,是梁九功的干兒子,是個妥帖人,該是不會出什么問題的。 那小太監(jiān)嘴上噙著笑,直至宜寧到了湖邊,才笑著道:“還請宜常在慢點!” 這里,是湖邊? 別院很大,宜寧腿腳不方便,所以這兩日除了暖香閣和太皇太后所居的正院,別的地方是一概沒有去過,只道:“我來這里做什么?” 誰知那小太監(jiān)根本沒接她的話,直接就下去了。 宜寧扶著連翹的胳膊,一瘸一拐朝著湖邊走去,沒想到倒是見到了玄燁,玄燁似乎在這里等了有一會了,一見到她便道:“朕不是早要梁九功去叫你了嗎?你怎么才來?” 這話說的,頗有幾分怨氣。 宜寧一愣,下意識問道:“皇上在這里等了很久了嗎?” 她覺得有些奇怪,今日玄燁身邊就跟著梁九功和兩個小太監(jiān),平日里,他身后總是浩浩蕩蕩跟著一群人。 “沒有。”玄燁別過臉去,嘴上雖說著沒有,但是他那神情似乎已經(jīng)出賣他了,“朕也剛來。” 宜寧可不信,摸了摸他的手,是冰涼涼的一片。 玄燁淡淡道:“朕向來穿的少,如今一出來,風一吹手就有些冷了……罷了,不說這些了,喏,你不是想要坐冰船嗎?” 宜寧順著他的手看去,果然見著冰上放著一架冰船,這冰船似乎有些年頭了,縱然是今日被找出來打理了一番,似乎有些地方還是破了幾塊。 她瞬爾明白了,原來是今日她當著太皇太后的面說要坐冰船,玄燁居然上了心。 心中被人惦記,宜寧還是高興的,方才拽著玄燁的手一直沒有松開,只道:“皇上,這是您命人今兒下午找出來的嗎?” 玄燁微微頷首,道:“下午剛命梁九功找出來的,別院中沒有小孩子,這冰船好些年未用,倒是有些破舊……不過朕記得,這冰船小時候朕坐過,估計從那之后就再也沒拿出來過了。” 宜寧很感興趣。 但她由連翹扶著到了湖邊時,好幾次伸出去的腳又縮了回來,扭頭看向玄燁,“皇上,這不會滑著滑著,冰面突然裂了吧?” 要是自己死了,郭絡(luò)羅夫人豈不是得傷心死了? 玄燁索性扶著她一起走上了冰面,“既然你害怕,那朕就陪著你一起坐吧。” 宜寧:“……” 她怎么覺得,玄燁好像也想自己坐一坐的意思?要不然怎么會一開始就要梁九功偷偷摸摸的告訴連翹,又將身邊的太監(jiān)都打發(fā)走了。 想到這兒,她笑的是嘴角彎彎,怎么都停不下來。 有了玄燁,她倒是不怎么怕了,想想也是,連大清朝皇上都敢坐,她一個小嘍嘍怕什么? 玄燁見她笑個不停,只當她是高興,“坐個冰船就這么高興了?小時候沒坐過?” 宜寧搖搖頭,她可不記得了,小時候真正的宜寧小姑娘該是坐過的,可她卻是第一次坐。 她未穿越之前去東北玩的時候坐過雪橇,只以為冰船是和雪橇一樣的,沒想到坐上來卻是感覺大不一樣。 冰面很涼,冰船的速度也很快,皎潔的月光灑在冰面上,顯得亮堂堂的。 宜寧的笑聲一直沒停下,多少還是有些害怕,緊緊攥著玄燁的手,死活不敢松開。 說實在的,玄燁打從小時候偷跑去坐冰船,梁九功被罰了之后,他就再沒有坐過冰船了,小時候不懂事,每每他提出這個要求,身邊的師傅總是滿口他是皇帝,該以天下蒼生為重,不該安于享樂……這種話聽得多了,他好像也聽到心里去了。 此時此刻,玄燁只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無憂無慮的,只與宜寧道:“若是咱們有了孩子,朕一定要他無拘無束長大,什么都不管,什么都隨著自己的心來,人這一輩子太短了,得活的痛痛快快的才好。” 宜寧笑著道:“可這般,皇上會把他寵成敗家子的。” 原先她并不喜歡小孩子,只覺得小孩子哭哭啼啼煩人得很,可與榮常在走得近了,也時常聽她講起她膝下小阿哥的趣事兒,只覺得當額娘,好像也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敗家子又如何?”玄燁從小見慣了那些世家哥兒,倒也不排斥,畢竟自己有條件吃好喝好,誰還愿意過苦日子。 可宜寧卻覺得,今日的玄燁和平日有點不一樣,身上似乎沒那么多規(guī)矩了,畢竟他教導他膝下的幾個兒子可不是這樣說的。 至于敗家子……宜寧似乎記得,歷史上的宜妃替玄燁生下了九阿哥,似乎不是特別聰明上進。 罷了,以后的事兒以后再說,要及時行樂。 宜寧將這些事兒拋之腦后,與玄燁道:“您愿意您兒子成敗家子,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可不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