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確定早飯去吃生煎?”談容洗凈下巴上殘留的剃須泡沫,擦干水分問道。 照八點多這個時間點,其實也不能完全稱之為“早飯”了。不過對于竹言蹊來說,只要是在午飯前開吃,甭管幾頓,都叫早飯。 談容說的生煎店就開在酒店南邊三百米處,昨晚兩人來酒店入住的路上,竹言蹊隔著窗戶被紅通通的招牌吸引去注意。難為他在車速那么快的情況下,還能看清招牌上標著什么。 談容記牢了竹言蹊念念不忘的早餐計劃,訂了計劃的人睡完一覺,卻臨時改變主意了。 竹言蹊嘆氣說:“我進來洗漱前,把房間窗簾拉開了。” 談容和鏡子里的他對上眼,會意地眉梢微挑。 “你現在如果站過去,就會發現對面街上開了家鍋貼店,裝修特別漂亮。”竹言蹊按了牙刷開關,塞進嘴里嗡嗡震開了。 談容被他加重讀音的“漂亮”逗笑了,對他道:“你是單純想吃呢,還是看上店里的裝修了?” “中華名小吃,百年老字號。”竹言蹊含著牙刷,含糊不清地念著廣告,“他們家估計打烊早,店名旁邊還不亮燈,我昨晚都沒看見它。” 談容聽完更想笑了。 平時記背考點前,就跟快被索了命一樣,對小吃店的宣傳語倒是過目不忘。 * 竹言蹊惦記的鍋貼店的確是老字號,不過是開在示范區的分店,從門面起便是清一色的中式復古風格,進門的一面墻上還展示著民國時期工商執照的復印件。 由于地理位置選得好,博覽中心近期還在開展活動,人流量增大,雖然過了早餐的最佳時間,可店內生意還是火爆十足。 竹言蹊與談容到時,空著的方桌只剩兩三張了。 兩人選了視野范圍相對較廣的里桌,豬rou牛rou的餡兒各點二兩,還額外要了虎皮蛋,以及甜口的蓮子羹。 店里客人多,師傅和店員的效率也穩定在線。 不多時,油光發亮的金黃鍋貼便被送上桌來,每一只邊緣都延展著酥薄的冰花邊。一口咬下,脆皮爆出汁水,盈盈滿口,香濃鮮甜。 像竹言蹊這種無辣不歡的人,不蘸料都能連吃好幾個,還完全不會覺得膩。 “哇,這家店的rou餡好緊實啊。”竹言蹊吃完小半盤,顧得上添起辣碟了。 他剛想把煎面整個鋪上辣油,談容伸去筷子,“啪”地一聲輕響,把他筷頭推遠了一點。 “昨晚我們說過什么來著?”談容開口提醒他。 時節交替的時候飲食習慣也要節制一些,這會兒就該多吃些甘溫益氣的東西,口味不能過分辛辣。 “出來玩就不養生吧?”竹言蹊為自己爭取道,“你今天不也沒做到早起……” 他昨晚加今早哼唧成那樣,嗓子沒啞,聲調卻多少受了點兒影響。 辯詞扯了一半,竹言蹊迎上談容視線,堪堪剎住話頭:“嗯,沒早起……陪我賴床挺難得。那我還是自我犧牲一下吧,養生好歹也沒壞處。” 他說著換個角度夾鍋貼,只蘸了很少一點的辣椒,認命咬進嘴里,略微顧著腮幫咀嚼。 客人一多,人聲難免有些嘈雜。他們中間隔著一米寬的桌子,說話也得適當提高音量才行。 竹言蹊和談容形象拔群,進門落座時就引來了附近桌的打量。此刻經過這輪互動,隔壁桌的食客無意聽見兩人短暫的言語交鋒,不由交換眼神笑了笑。 近處的人發出笑聲,竹言蹊下意識地往那邊瞥了一眼。 那桌坐了三個人,假發妥貼,妝容精致,一看就是準備就緒,要去博覽館參加活動的coser。 三人個頭都不算矮,身材偏瘦,分別cos了學校制服版的新一、服部和快斗,一眼看去,很難辯出他們的真實性別。 這簡直是coser們的神奇之處。 竹言蹊心下佩服,不自覺地多看了兩眼,而后瞧向談容,不確定地用口型問:“有兩位是男生吧?” 談容接收到他的疑問,咽掉嘴里的東西,漫不經心地朝旁邊瞥了一眼,再沖竹言蹊輕挑起唇角,不肯定也不反駁。 “并排坐的那兩個人肯定是男生,”吃過早飯,離開老店,竹言蹊坐進車里,自信滿滿對談容說道,“我看第二眼的時候瞇了下眼,發現他們倆都有喉結。” 極其明顯的喉結,絕對不是女生可以凸出的程度。 談容聽了又勾了勾嘴角,沒順著竹言蹊的話往下接,而是說:“你瞇眼的習慣……” “非常不好,趕緊改掉。”竹言蹊搶答道,“說習慣是客氣的,那明明就是壞毛病,是病理狀態。長此以往,睫狀肌會刺激眼球前后軸的拉伸,致使近視度數越來越高。” 談容目視前方,靜默半晌,忽地笑出聲了。 “這話都是從我媽那兒聽來的,她跟我念叨好多遍了。”竹言蹊也不禁笑了,“我瞇眼也不是很頻繁啊,有需要的時候才瞇一下,近視度數四五年沒變過了。” 臨時插來的話題沒有影響竹言蹊識人性別的自信,然而當他和談容進場后,這點自信崩塌得渣渣都不剩了。 穿過ab館的入口通道,率先闖進眼簾的是一面相當大的涂鴉墻。墻紙設計挺有創意,情懷滿分。 不管有沒有繪畫基礎,進了門的漫粉們大多都想在墻上留下點什么。能畫則畫,實在畫得不如狗刨,那就簡單的簽名留言,再和同伴自拍留念一下。 竹言蹊這種隨手即畫的畫手更不例外了,手癢地拉著談容小跑上前,挑個一列稍微短些的隊伍站到最后,興致勃勃地排隊等待。 也是趕巧,排在他們后面的恰好就是隔壁桌的三位coser。 三人都是興趣使然的業余玩家,現實認識,站定后嘰嘰喳喳地聊起了天。 “乖乖,他們怎么畫得都這么好?簡筆畫選手看著很方啊。” “你好歹還是簡筆畫,我特么可是火柴人。” “快快快,趕緊去微博搜搜圖,好歹參考著畫,不能畫得太掉份兒。” 聽了身后傳來的女性嗓聲,竹言蹊眼睛一下睜大,刷地瞪向談容,得到似笑非笑的回應后,錯愕地張了張嘴,忍不住回頭瞄了一眼,想確認站在他們后面的到底是不是店里的那三個人。 事實證明,還真是。 三位coser一來就認出了他們,視線對著兩人背影掃來掃去,早無聲捂嘴偷笑過了。 竹言蹊猝不及防一扭頭,直接跟其中一人的目光銜接上了。 即便一身男裝打扮,她們本質終究還是女生,偷看被抓包,頓時咯噔一下,立馬停住了交談,眼底流露出不好意思的情緒。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如此近距離的面對面,對視網膜實在是太不友好了。心理不作準備的話,當真很難讓人及時反應。 竹言蹊錯愕完了,驚訝服氣地笑道:“原來你們都是女孩子啊。” 他嘆過感慨,抬手拍拍談容的肩,還在笑:“我們之前在府東路見過你們,還以為你們里面有男生呢。” “是你以為。”談容補充。 “那你當時怎么不告訴我???”竹言蹊問。 “你當時的表情不容我反駁。”談容笑了下。 竹言蹊不知道自己當時表情什么樣,反正他當下表情一下就垮了。 女生們見狀咯咯笑起來,彼此對看道:“我們也記得你倆。沒想到你們也是來參加活動的,真是太巧了。” 竹言蹊暫且不跟談容計較表情的事,笑著迎合女生的話,隨后不解地問:“……你們都是女生,為什么喉結會這么明顯?” 其中那兩位姑娘的喉結太顯眼了,比竹言蹊的還要男性化,雄性激素再異常的女性都不可能長的出來。 “這個啊,”擁有“喉結”的女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笑著為他解惑,“這是假的呀,用膚蠟捏出來的。” “我沒弄是因為嫌麻煩,沒法學她倆起那么早。”唯一沒有喉結的“快斗”笑道。 竹言蹊:“??????” 當coser的果然神奇。 “唉,為了更像男人一點兒,我還墊了五厘米的內增高呢,加上松糕鞋的厚度,我真是踩著高蹺走了一路。”女生又說。 竹言蹊看著比自己只矮了半個頭的“新一”,心里飛過一排溜的省略號。 他在店里光顧著看男性特征,只覺得三人個頭不矮,沒留心往她們腳上看。 竹言蹊想到談容瞥去的那眼,心說這人指定是全看見了。 他對滿滿都是愛的敬業coser豎了拇指,連稱“厲害”的夸了幾句,扭回頭曲起手肘,搗了下談容胳膊。 談容默契地稍稍傾身,附耳過去。 竹言蹊湊到男人耳邊,低聲道:“我受啟發了,回頭我也要墊增高墊試試。” 談容瞥向他。 “不用多高,跟你差不多就行了。”竹言蹊滿懷希望地說。 談容也附到他耳邊,笑意淡淡地道:“不太容易。” 他說完直回身,站在隊伍里挺拔高大,身高壓倒性地蓋過了大部分人。 竹言蹊掀眼瞟他,撇了撇嘴,又“噗嗤”笑了。 他和談容差的高度不是很多,但還真不好靠內增高彌補。主要是男生的鞋子沒女生的好藏東西,塞不下那么夸張的。 有了這場小鬧劇,排隊的時間主觀上縮短了不少。 竹言蹊從架上拿起主辦方提供的馬克筆,熟練轉了兩圈,挑了塊面積正好的空白處,不做遲疑地畫下幾道線條。 原本打算畫在他旁邊的老哥見狀一驚,推搡著好友換個地方,嘶氣低聲道:“caocaocao去邊兒上畫!這他媽是個神仙,咱不能跟他畫一塊兒,不然對比太慘烈了,襯得我們太不是人了。” 是不是人很明了,問題是有沒有長出人的手就很值得深思了。 同樣沒有繪畫基礎的談容站在竹言蹊身側,他執筆看著小男友“羽化登仙”,短暫想了想,慢慢將筆尖壓在了強制上。 竹言蹊的涂鴉不像那位老哥說的那么夸張,不過畫畫好看的人就算畫速寫,也一樣帶有大佬的味道。 他畫完停筆,邊蓋筆帽邊看去談容的,真心實意地夸贊道:“可以啊談教授,畫得這么還原。” 談容畫的不復雜,只是劇中怪盜基德的預告函。不過線條越是簡單,越是考驗比例的把握,能還原到無可挑剔的程度,這放在談教授身上就很是令人驚喜了。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把它拍下來。”竹言蹊樂了,掏出手機咔嚓咔嚓來了特寫二連拍,隨后才稍稍站遠,給兩人挨在一起的涂鴉拍了張合影。 后頭隊伍長長,不便長時間逗留。 迅速留念幾張,竹言蹊笑嘻嘻地同談容并肩離開,依照指示牌走進會場深處。 排在兩人后面的女生們踏上臺階,興沖沖地抽筆握在手里,放大手機提前搜好的參考圖片,尋找合適的地方落筆。 cos黑羽快斗的女生正對竹言蹊剛站的地方,她上下左右欣賞了遍大家的涂鴉或簽名,剛拔出筆頭準備落筆,余光突然定格在竹言蹊留下的草圖上。 她手一頓,整個人愣了愣,湊上前昂頭再看,臉上更加驚疑不定了。 “傻站著干什么?趕緊畫啊,畫完還得去迷宮逃脫搶位置呢。”同行的女生催促道。 “我……”女生撇開視線,又看回去,終于抑制不住心底的錯覺,扯來好友抬手指過去,“你們快瞧瞧這個。這畫風……你們有沒有感覺,有點兒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