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談容環視四周,找到飲水機的位置,聞言又看向他。 “我中午本來只吐了一次,后來喝了一杯水,越吐越兇。”竹言蹊不動聲色地抵了抵肚子,偷偷壓下胃里的那股不適。 他一邊進行著小動作,一邊帶著玩笑意味的說話吸引談容注意:“我甚至懷疑是我吐多了,腸胃產生應激反應,消化不良進階成了炎癥。” “胃腸炎是感染引起的,和消化問題無關。”談容道。 竹言蹊眼光上瞟,回想了一下:“可是我最近沒有亂吃東西啊。” 昨晚的夜宵是他常下單的老店,衛生合格。 他事后也只喝了一袋酸奶,雖然是剛打冰箱拿出來的,不過就算是酸奶的鍋,那也該是著涼拉肚子,總不該直接得了胃腸炎吧。 談容大體有了猜測,只是目前沒機會證實。 他不反駁對方沒亂吃東西,說道:“我先去給你接杯水,你小口小口地慢慢喝,潤濕喉嚨就行,不會吐的。” 竹言蹊顯然處于極度缺水的狀態,輸液盡管可以補充身體的水分,但嗓子眼里的干渴是沒法緩解的。 談容走到飲水機旁,從取杯器抽了支一次性紙杯,接了小半杯開水,原路返回。 竹言蹊伸出右手,作勢想接。 談容手一躲,沒讓他碰到:“等等,很燙。” 紙杯隔熱性差,開水的溫度不打折扣地熨熱杯壁,饒是談容也單單用五指扣住空出的杯口,沒有接觸下面的部分。 醫院的輸液椅普通簡約,扶手是不銹鋼的細桿,沒有置放杯子的空間。 談容始終扣懸著紙杯,手腕輕晃幾下,杯中未滿的水跟著擺動,釋出的白汽氤氤氳氳,升騰翻涌。 竹言蹊光是旁觀看著,就能想象出水汽呵在手上的溫度。 談容一臉波瀾不改,審視藝術品一般瞧著杯口,好似完全感覺不到熱似的。 “來,試試看。”白汽稀薄了稍許,談容遞交紙杯,虛虛握起剛才扣懸杯口的右手。 “謝謝談教授。”竹言蹊道謝,唇面貼上紙杯,抿了相當小的一口。 溫溫熱熱的水滑進嘴里,沿著嗓子一路往下,沒等流到胃部,水分就蕩然無存了,只有喉管殘留下被潤濕的舒適感。 竹言蹊脫水一下午,又燒著頭,之前也是渴極了,怕吐沒敢喝。 當下攝入一丁點兒的水分,品味半天沒品出不適,連忙放心大膽地再喝一小口。 “我現在竟然覺得純凈水都是甜的。”竹言蹊扯了句嘴皮子。 談容偏頭看他,神情深沉不明,鼻腔短促又嘆一口氣。 “干、干嘛這么看著我?”竹言蹊重把水杯舉到嘴邊。 “有點后悔。”談容低緩道。 后悔什么? 竹言蹊不解地掀高眼皮。 “以前不該說你好養,”談容輕笑,長腿交疊,蹺腿都翹得優雅得體,“太讓人cao心了。” 兩天不見折騰生病也就算了,脫了水還能謹慎小心地讓自己渴著,能不讓人cao心么。 竹言蹊在杯口的遮掩下撇撇嘴,少量多次喝完杯里的熱水,不吭也不響,只用眼神和談容交流。 這模樣簡直像在無聲頂嘴,就算不好養,該乖的時候也能乖的起來啊。 談容唇角微挑,任憑他賣乖,心里一半無奈一半好笑。 紙杯丟進過道邊的垃圾桶,竹言蹊借著玩手機的機會,給上晚課的袁易陽留言,讓他下了班不用過來,自己有人接送。 在這個過程中,他時不時踩上踩杠,再放下腳,上身間或小幅前傾,不斷的調整角度。 “怎么了?”談容表面在拿手機收取郵件,余光始終落在竹言蹊身上。 竹言蹊聞言坐直,看著談容欲言又止。 可能是胃里太空的緣故,他還是覺得胃里不得勁兒,想蜷腿縮一會兒,又顧及談容在旁,坐姿實在難看,只能忍著。 “想去衛生間?”談容想到輸液患者最容易遇到的尷尬問題。 “不是不是。”竹言蹊連聲否認。 和人體排水相比,嫌棄坐姿難看就算不上什么了。 他不想讓談容誤會,慢吞吞地委婉道,“我想抱會兒肚子,但是這個踩杠太低了……” 一抱姿勢就丑。 他后半句還沒說全,談容已經了然一頷首。 竹言蹊含著最后幾個字,眼睜睜看著談容向他坐近了一些,同時一腳踏上他這邊的踩杠,用那條勻稱有力的長腿折成一道高度合適的支架。 “這里沒有踏凳,搭我的吧。”談容口吻隨意,和問他是否口渴的語氣別無二致。 明明是和端正無緣的姿勢,偏偏被男人坐出了難言的閑雅和灑脫。 竹言蹊動了動嘴角,又縮了縮指尖,發燒帶來的熱度剛從眼周褪下,當即殺了個回馬槍,燙得眼尾泛起薄薄的粉來。 他的重點在于丑,談容的重點在于他不舒服。 竹言蹊垂眼瞄著男人張弛有度的腿部線條,瞬間響徹腦海的只有一句話。 這腿,真長,真直。 ……也太他媽好看了吧。 第29章 回家 男士的性感分為很多種,其中西裝對魅力的詮釋最是殺身致命。 飽滿利落的剪裁處理可以輕易凸顯出穿衣人的身材和氣質,單在視覺沖擊上,就讓旁觀者體會到一種矜重而不古板的高級質感。 竹言蹊的目光落上談容的腿面,又沿著小腿輪廓順滑往下,瞥清那一截被包裹在黑襪里的勁瘦腳腕。 他不自覺地抿緊一下嘴唇,胸腔冒出一只土撥鼠,拼命地錘拳砸著心室房壁。 正裝黑襪加皮鞋,再配上一張高鼻深目的禁欲臉,這可是廣大網友投票認證過的拔尖級別的男色誘惑。 瞧瞧談容的腿,再瞄瞄談容的臉,最后聯想談容綁圍裙的腰身。 任誰來看,都得真心實意地道一句,“我可以,我真的可以”。 竹言蹊的腿腳原本不老實地動來挪去,現在直接安分了,活像一對突然痊愈了的前多動癥兒童。 他還沒震撼完一輪,談容回復了助理的報備短信,側目看了過來。 竹言蹊瞬間回神,狠狠咬了咬后牙根,也往談容那邊靠了靠,接著局促抬腿,腿彎搭上男人肌rou堅實的大腿腿面。 談容腿長,撐起的人rou支架也比椅子高出一些。 竹言蹊的腹部和腿折出恰到好處的角度,腸胃里的那股難耐經受抵壓,頓時好受了不少。 盡管心在怦怦快跳,耳根眼皮也一道發了燙,但是竹言蹊不得不承認,相較于拿談容當支架的難以為情,胃里那陣伴著惡心的折騰更難忍耐。 他緩緩呼出一口氣,略微擠起的眉眼跟著舒展,神情逐漸放松。 “那我就不客氣了……謝謝。”竹言蹊道謝時垂著眼,沒好意思去看談容。 “沒事,你舒服就好。” 他聽見談容的聲音從他肩側傳來。 隔著外套,竹言蹊把熱烘烘的電暖寶往肚子更近的懟了懟。 倘若他在這時撩起眼來,他會發現腔調平淡的談教授也錯開了頭。 顯示著待收郵件的手機被男人緊握在手,黧黑齊短的鬢發下是一彎耳廓,表面隱約泛著紅,和側臉、頸間的膚色形成鮮明對照。 可惜竹言蹊沒有看見,全身心都在感受著布料下傳來的男人體溫。 注射室的輸液椅三座為一排,只有最左最右的兩端才有扶手,中間位置都是空的。 這就致使兩人肩膀不經意間也挨到了一起,腿貼著腿,肩抵著肩,看上去較對面的爺孫倆還要親密。 第一瓶水即將見空,不待值班的護士發現走來,談容先拍拍竹言蹊的膝蓋,示意他暫且把腿放下,之后自己起身,按照標簽上的編號字樣,幫他換插了下一瓶。 等兩人再次靠到一起,雙方的心態都穩固很多。 輸液進行了一個多小時,流入血管的抗炎藥物慢慢發揮了效用。 在人體自我修復的過程中,本就容易發困。 竹言蹊晚上沒睡好,補覺沒補成,一整天沒吃沒喝,零攝入還高消耗,體能始終徘徊在低谷。 藥效催動下,身體的難受得到緩解,精神狀態也不再緊繃,他自然控制不住地開始犯困。 眼皮打架了好一陣子,竹言蹊嘴一張,極低極輕地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談容目視別處,卻留意著他那邊的動靜,轉頭說道:“睡一會兒吧,我等等叫你。” 距離太近,竹言蹊敏感地捕捉到對方噴吐的熱息。 他鼻子一吸氣,堪堪把沒打完的半個哈欠咽回去,搖頭不從:“不用,我是生理性打哈欠,沒怎么覺得困。” 就憑兩人這挨靠的坐姿,他只要一睡,指定得靠去談容肩上。 光是設想一下那畫面,他眼皮又要開始熱了。 “不困?”談容裝作沒看見他眼睛騰出的水霧,笑了聲,“剛好,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你。” 他聲線磁性低沉,說起話來自帶嚴肅buff的加持。 竹言蹊心尖一跳,不由想歪,舔舔嘴唇道:“什么問題?” “我之前碰巧看到教資考試的相關推送,今年的筆試可能會增加考察邏輯的推理題型。”談容泰然道,“我隨意出一道找規律的選擇題,你嘗試回答一下,找找感覺。” 竹言蹊:“……???” 想歪了的念頭霎時拉回。 竹言蹊腦子一梗,心也不亂跳了。 談容繼續說:“按照2加5加7等于144935,3加5加6等于184830,4加4加9等于367236的規律,選出7加6加4的正確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