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葉成安與葉若談話這會兒， 霍靳琰就等在臥室的外面。

    保鏢守候在房門跟前， 以防止什么特殊情況的發(fā)生。

    鄒玲麗來得突然， 高跟鞋在木質地板上敲出急戾震響， 將整個別墅都踩得仿佛在震動。

    她邊來邊叫嚷， 情緒的弦明顯仍在緊繃狀態(tài)中。癲狂狀態(tài)已經(jīng)消失，轉化為一種嫉惡的怒氣。

    “別拉我！你們別拉我！葉成安人呢？他憑什么找人看著我！”

    “葉成安！你給我出來！葉成安！葉——”

    遠遠看見霍靳琰，她腳步一頓， 接著更加憤恨地沖上前來怒斥：“霍靳琰？你還敢在這兒？你在這兒干什么！”

    “把我們家搞得一團亂……我們?nèi)~家不歡迎你！你給我滾！馬上給我滾出去！”

    她狀態(tài)急戾，甚至想要上前去廝打。

    霍靳琰身邊的保鏢輕松松將她一攔， 毫不客氣隔離在他兩米外。

    霍靳琰神色很淡，整個過程甚至連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只微抿的唇透露出些許不悅。

    倒是保鏢感官敏銳， 適時開口制止她出言不遜，“葉夫人，您最好慎言。就算是為葉二小姐好，您最好也對我們大少放尊重些。”

    提到葉芷，鄒玲麗恍然清醒， 訥訥呢喃了幾聲，“阿芷……”接著再次不怕死地向他撲來。

    “對！阿芷！阿芷！”

    “霍靳琰， 你給我放了阿芷！你不許把她送到精神病院！”

    “你放了她！你這是侵犯人身自由你知道嗎？我可告你的！我會讓我爸去告你的！”

    她面色蒼白， 說著說著就又有眼淚落下來，像是瀕臨崩潰前的狂躁。

    “你去告。”就這會兒，霍靳琰終于有了反應。

    他極冷淡地睨她一眼，“我奉陪。”

    鄒玲麗一滯， 自知自己現(xiàn)在無論怎般，都根本斗不過他。干脆咬咬牙先忍下。徑直錯開他向臥室的方向走去。

    “葉成安呢？葉成安！”

    “葉成安你個要死的！慫貨！窩囊廢！自己的女兒被人欺負了卻連個屁都不敢放！你——”

    她大咧咧推開門。走進時，見到的恰是葉若緩緩將蘇曼的遺照放在桌上，眼睛赫然睜大——

    霍靳琰連忙帶著保鏢一同在她身后走進屋內(nèi)。

    像是看到了什么極度令人驚恐的東西，鄒玲麗驀然尖叫。

    愣愣倒退兩步，她接著沖上前——上前想要撕扯遺照。被葉若眼疾手快拿開。

    她這動作從霍靳琰的角度看去，便仿佛是她想上前廝打葉若。眉宇一凜冷聲命令，“把她摁下！”

    幾個保鏢馬上上前將她摁好。霍靳琰疾步走到葉若身邊，心有余悸地仔細看了一圈。

    “還好嗎？”

    葉若微笑向他搖搖頭。

    “誰把這東西拿來的！是誰把這賤人拿來的！”鄒玲麗大聲怒吼，“是你對不對！葉若你這個賤人！居然把這種臟東西放到我們家！賤人！”

    葉成安也沒有想到鄒玲麗會突然沖進來，聽著她的吼叫臉色極度難看。

    扭頭望向正站在屋門口躑躅兩難的葉家傭人們，他壓低聲音重斥：“是誰把她放進來的！不是讓你們看好她嗎！”

    扭頭又看向葉若，葉成安強牽著嘴角訕訕賠笑，“若……若若，你別生氣，別生你鄒阿姨的氣！她現(xiàn)在腦子不好，不清醒的。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

    傭人們上前想要將鄒玲麗帶下去。葉若冷著臉看著，忽道：“等等。”

    傭人們停住動作。

    葉成安也一怔，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唇角緊抿成一條線，葉若上前兩步盯了鄒玲麗兩眼，對葉成安說：“我后悔了。”

    葉成安不明所以，“什么……”

    “她剛剛，說我媽是臟東西，是賤人，是嗎？”

    他一悚，心里升起不好的預感，忙擺手勸說：“不是的，若若……你鄒阿姨不清醒的，真的！你別在意，別……”

    手指筆直指向鄒玲麗，葉若目光盯著葉成安，道：“我要她，和你，一起給我媽跪下！道歉！”

    “你放屁！”話音剛落，鄒玲麗率先狠狠“呸”了一聲，“我給她跪下？她給我跪下還差不多吧！她蘇曼算個什么狗屁東西！我呸！”

    一直沉默的霍靳琰不易察覺地蹙了蹙眉。

    她整個人被葉家的傭人們硬拉著，又有保鏢護在葉若身前，想掙掙不開，只能放開了去破口大罵。

    葉若完全恍然未聞，只一直盯著葉成安。冰冷目光是等待更是威脅。

    “你閉嘴！”頂不住她跟霍靳琰雙重的壓力，葉成安扯拽著鄒玲麗的胳膊呵斥，“你究竟還想不想見到阿芷了！還不照做！”

    “我照做？葉成安你腦子是被屎糊了么你！你——唔！”

    生怕她再出言不遜惹怒他們兩人，葉成安直接上前捂住她的嘴巴。抬腳踢上她的腿彎，令她雙膝一栽跪坐下去。

    “若若，我們……”深吸了一口氣，葉成安也硬著頭皮慢慢跪下來，話說得明顯很艱難。

    “我們向你道歉，也……也向你mama道歉！是我們對不起她，我們對不起她……”他一邊說，一邊對著蘇曼的照片一下下頷首磕頭，臉色憋紅，“若若，你……就放了葉芷吧！好嗎？”

    葉若咬著牙，眼眶漸漸紅了，眼底逐漸漫出再不愿掩飾的恨意。

    鄒玲麗的唇鼻一直被葉成安緊捂著，漸漸透不過氣。一把揮開他的手，栽坐上地上大喘氣。

    “道歉。”葉若看著她。

    她卻一句話都不說，一偏頭直接將頭扭過去。

    等了幾秒，葉若點點頭，“那好。”

    她抬腿便走。

    “若若！若若若若！”葉成安見狀心急，顧不得還跪在地上，忙連滾帶爬抓住她的腿腕，“她會道歉，她會道歉的！你別急！你別急！你鄒阿姨只是還不習慣，她會道歉的！她馬上就道歉！”

    說著他又轉向她，疾聲逼迫著她斥道：“你還不快點道歉！快！……快啊！”

    鄒玲麗只覺得恥辱至極，根本說不出口。卻禁不住他一直催促著要求，加之想起葉芷，眼里逼出了淚。

    死死盯她手里蘇曼的照片，她胸口劇烈起伏，嘴巴翕動，卻沒講出話。

    “我不會強迫人。”見她始終不說話，葉若淡淡開口，“勉強來的道歉，我也并不需要，我媽更不需要。你們?nèi)绻辉敢猓撬懔税桑　?/br>
    她轉身，腳步還不等邁開，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嘶喊：“對不起！”

    葉若一頓。

    沒回頭，就這么站在原地，靜等著她的后話。

    “對不起！我……我錯了！蘇曼，對不起……對不起！”

    鄒玲麗的眼淚流下來，用手輕捂著半邊臉。幾句話說得十分艱巨，只能咬著牙硬忍。

    絮絮道了好一會兒歉，她抬起頭，望向葉若的雙眸猩紅，又憤恨得可怕，“這回……可以了吧！”

    靜默少頃，葉若如釋重負般嘆了口氣，“好。”

    她回身，“那你們就等消息吧！如果有消息了，我會通知你們的。”

    “等等！”鄒玲麗卻明顯從她的話里聽出了一點異樣的意思，不可思議問：“什么叫等消息？什么叫有消息通知我們？！我們現(xiàn)在道過歉了！你是不是也該應約把阿芷放了！你把阿芷給我放了！你……”

    “我有說過，你們道過歉就放了葉芷嗎？”——

    葉若倏地截斷。

    她回眸，居高臨下睨她，唇角勾出一絲嘲諷的弧度，語氣輕輕。

    “是你們說，做什么都可以。而我可什么都沒承諾過。”

    鄒玲麗徹底驚住。

    “……你騙我們？！”終于后知后覺明白了什么，她倏然騰起身，情緒再次失控癲狂，“你騙我們！你竟然敢騙我們！你這個賤人居然騙我們！”

    “騙子！騙子！我打死你這個賤人！你放了葉芷！”

    她被保鏢攔著，無論如何也無法靠近葉若的身。葉若便就站在她將將能夠到卻又夠不到的位置，淡漠看著她。

    “我媽苦了十年，這十年她是怎么過來的，你們不知道，可是我一清二楚。”

    “你們這才多久，就這么忍不住。好好等著吧！留些眼淚和力氣，畢竟未來還長著！”

    她一口氣說完，不再理會她與葉成安的任何話語，漠然轉身徑直離開臥室。

    臥室門重重關上，將鄒玲麗所有的暴怒、辱罵、嘶吼，全部隔離開。隔離成永遠的兩個世界。

    走出葉家別墅，耳邊終于清凈下來。

    葉若的腳步走得很快，背脊筆直，像是急于想要從這個地方完全逃離開。

    霍靳琰就跟在她身后兩步開外的位置，不說話也不上前，就任由她兀自發(fā)泄情緒，目光鎖在她的背影上一秒不放。

    直等到兩人都相繼走出葉家公館大門，葉若的腳步忽然停下，一轉身——頭直接靠在他的肩膀上。

    霍靳琰微怔。

    他下意識想要撤后兩步看她的神情，胸前的衣襟卻忽然被她一揪，沒讓他成功離開。

    “別動。”

    他腳步停住，有些擔憂地低頭看她。等了好一會兒才又聽見她甕甕的聲線，“讓我靠一會兒……”

    霍靳琰的心臟被撥動了一拍。

    “好，我不動。”他緩緩抬起手臂，很輕很輕地落在她的脊背上，將她溫柔環(huán)抱，“你慢慢靠，多久都可以。”

    胸口處是她輕緩的呼吸，一下一下，隔著衣料，溫溫的悶。

    過了會兒，他明顯感覺到微涼。像是衣服被什么液體慢慢浸潤。

    霍靳琰不由自主將她抱得更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