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靖海侯老夫人也知道,自己的老友是個耿直的性子,她教導出來的孩子,必然也不會差。 霍昀頷首,“我都知道。” 霍菲心里很是不忿。 方才在國公府里,阿珠阿琇幾個有意無意地,都叫她感到受了冷落。 “祖母,我看倒不盡然吧。”霍菲忙插嘴。 見老夫人冷峻的目光看向自己,忍不住心頭有些發跳,強忍著懼意,小聲地說道,“人都說,要有風骨呢,我看沈家那幾個姑娘,尤其是九姑娘,全然就是一副諂媚的樣子呀。尤其是那些話隨口就能說出來,可見平常說慣了的。祖母,您可不玩玩不能叫她給騙了。” 說到最后,還覺得自己甚是有理,聲音也大了一些。又笑道,“還有姑姑,咱們就是海疆來的,也不能叫人小看了去呢,哪里就能別人叫講典故,就照著說的?她們若是愛聽,還不如去請女先生兒呢。” 靖海侯老夫人的眼睛,就瞇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呀 章節目錄 春天到了 “你說什么?”靖海侯老夫人并不大喜歡霍菲這個孫女兒。 倒不是因為別的, 只是祖孫二人性子是南轅北轍的。靖海侯老夫人性情剛硬, 殺伐決斷,更喜歡爽朗明快的姑娘。 知道霍菲這個丫頭素來心高氣傲,在海疆被人捧慣了,本身眼界心胸卻都有限, 偏偏又喜歡處處拔尖兒,說白了,便是有些個不自知的矯揉造作了。 只是靖海侯老夫人無論如何沒有想到,回京后頭次出門,霍菲就敢去如此編排別人,甚至連親姑姑都要輕視。 霍菲也并不傻, 見靖海侯老夫人語氣并不那么好,忙道:“孫女沒有別的意思, 只是覺得……” 靖海侯老夫人抬手止住了霍菲的話,“不必多說。即使身在閨閣, 也該心性開闊,不妄論他人是非。菲丫頭,你久在海疆, 眼界本就有限, 更該謹言慎行。我霍家,雖也是世代侯門府邸, 并不懼何人。只是,這并非你出言惹禍的底氣。” 見霍菲眼中還有不服,靖海侯老夫人也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淡淡說道,“這幾日,菲丫頭你不要再出門。” “祖母!”霍菲吃了一驚,俏麗的臉上都有些發白了。她為何會跟著老侯爺夫妻二人一同進京?無非就是因為這一回京,老侯爺與老夫人定是要在京城里先行拜會一番。她若是與父母同行推后入京,難免就錯過了機會。 母親叫她隨著祖母同行,也是想著能夠趁著這個機會,能夠叫她隨老夫人多走幾個人家,說不定,她的姻緣就能在這里了。 老夫人開口就叫她不再出門,那怎么行? “祖母,我……我錯了,往后我一定謹言慎行,求您多給我幾分體面,不要把我關在家里好不好?” 她軟軟地求著,一雙與霍昀極為相似的眼睛里迅速漫上了水色,露出求懇。 不能不說,霍菲長得本就出色,這樣的姿態,更加多了幾分楚楚可憐。若是尋常人看了,定會心生憐惜。 不過霍老夫人心腸甚硬,絲毫不為所動。甚至,看到霍菲如此做派,眼中還透出了幾分冷漠厭惡。 霍昀見母親神色不好,只垂下了眼簾。 “姑姑,您幫我求求情啊!”霍菲抓住霍昀的袖子,哀聲求懇,“都知道我隨著祖母姑姑一同進京了。出門走動卻不帶著我,我……我往后還有什么臉面出去呢?” 霍昀垂眸看著抓在自己袖子上的兩只雪白的小手,不禁笑了,“體面都是自己給的,菲兒你莫非覺得今日去了國公府,真的就有了體面?” 霍菲抬起淚眼,不明所以地看著霍昀,“姑姑……” “你只說旁人諂媚,卻有沒有想過自己的言行有無不妥之處?” 霍昀撥開了霍菲的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淡淡地說道:“我只看見沈家幾位姑娘,都在盡地主之誼。而你,口口聲聲窮鄉僻壤,看似自謙,實則自卑。你的話,處處卻又透出高人一等,你叫沈家姑娘們怎么看你?將自己的弊處露與旁人而不自知,菲兒,我是該說你蠢,還是該說你自作聰明?” 霍菲愣了片刻才明白,自己的姑姑究竟在說什么。 原本還是在眼眶里盈盈欲墜的淚水,一下子就涌了出來,霍菲的臉漲紅發紫,掩面哭道,“姑姑說的什么話?” “大實話。” 霍昀淡淡地說道,“京城不同海疆,守著城門口的小兵說不得都有幾個你開罪不起的親戚。收起你那些個小聰明,不然,哪天得罪了人,誰也救不得你。” 是她的侄女,不管這么蠢,在外面她自然會護著些。但眼前都是自家人,霍昀便覺得沒什么必要去照顧霍菲的臉面了。因此上,壓根兒就不看霍菲那張青紅交錯變化的嬌媚的臉,劈頭蓋臉便是一通教導。 說也奇怪,霍昀雖是姑姑,但年紀其實也并沒有比霍菲大幾歲,又生得婀娜纖細,一副柔弱的模樣。她冷了臉色的時候,卻叫霍菲很是有些個懼怕。 冷眼看著霍菲垂了頭下去,霍昀也就點到即止,只希望這個侄女能夠在京城里頭看清自己的位置。再拿著海疆那套唯她獨尊的話行事,被人家幾巴掌抽在臉上還是小事,為靖海侯府樹敵才是大。 正如自己母親所說,靖海侯府雖不懼人,卻也沒有橫沖直撞做傻子的道理。 一時間,馬車內就只聽見霍菲低低的抽泣聲了。 霍老夫人只見女兒倚在車壁上,身子骨雖顯得纖細脆弱,但眉眼間卻又自帶一股掩飾不住的剛強。再如何強悍的女人,對自己的孩子也會心生幾分柔軟。 尤其每每看到霍昀,既為叫女兒生而瘦弱感到愧疚,又為女兒那才見天光便已經夭折的同胞兄長痛心。 霍昀因是雙胎,又生在了戰場之上,自幼身體便不如同齡人那般康健。老侯夫人和丈夫為了這個女兒,幾乎是傾盡了心力。為霍昀看病調養身體的大夫曾經說過,這孩子不宜早婚,最好是能夠二十歲之后再成親生子。 作為父母,老靖海侯夫妻自然是沒有別的話說。只是,這年頭,又有幾個過了二十歲才成親的女孩兒?更何況霍昀雖貌美,又是侯門貴女,但到底看上去有些個弱,叫許多門當戶對的人家望而卻步,恐有礙子嗣。至于那些有意結親的,要么是另有目的,想著背靠侯府好乘涼。要么,便是人品多有瑕疵。 耽擱到了眼下,霍昀已經十八了,姻緣落在何處,卻還是個未知。 看著女兒正值花期,如花朵般嬌艷的面容,靖海侯老夫人心下只一聲長嘆。她愿意與丈夫早早讓爵,回到京城,未嘗沒有在京城里為女兒尋一門安穩親事的想頭。 想到顧老太太方才似乎提起也正在為兒子的終身發愁上火的,霍老夫人先是心頭微動——沈家第四子,似乎在京城里頗有美名? 不過,這想法只是一閃而過。日常聽女兒說話,于親事上似乎并不熱心。若真彼此有意,性情相投,霍老夫人自然樂意見成一門好親。若女兒無心,她也不會逼迫女兒為了成親便去隨便嫁人——女兒不會快活不說,人家男子也很無辜不是? 因這么想著,霍老夫人甚至很是灑脫地挑了一下眉,對霍昀說道,“沈家幾個孩子都是不錯的,你若是喜歡,便等家里收拾利落了,下帖子請她們過府玩耍。” 霍昀笑著應下,完全沒有考慮旁邊還在擦著眼淚的霍菲。 霍菲低著頭,手里一方雪白的帕子遮住了半邊臉,也遮住了臉上的憤恨。明明都是侯府的女孩兒,只因姑姑尚且待字閨中,祖母便眼里從來都看不到自己,便是出面邀請京中閨秀,也只交給姑姑,叫姑姑去露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