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溫氏忙應下了。 許是顧老太太神色過于和藹,二太太只覺得心頭一股難言的沖動,也來不及細想什么,只沖口而出,“還有一事呢?!?/br> 見顧老太太和兩個妯娌都看向了自己,消瘦了許多,原本微微顯出些圓潤的臉龐已經變成了一條兒的二太太扭著手里的帕子,笑的賢惠,“按說這話,不該我說出來。只是胡家的親家夫人也不在京城里,四丫頭她們家里頭,偌大的府里只有小夫妻兩個,難免有些想不到的。四丫頭好歹叫我一聲母親,我得替她想到頭里去。她這一有喜,也不得服侍姑爺了……” 說到了這里,便發現了顧老太太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 就連溫氏與三太太,也都面上露出不悅。 暗自咬了咬牙,強笑著將話說完,“我想著,是不是該去與四丫頭說一聲,叫她給姑爺挑兩個丫頭服侍著?” “啪”的一聲,顧老太太手拍在了桌子上。 “你……糊涂!”顧老太太氣得渾身發抖,指著二太太斥道,“虧你自己也說了,四丫頭要叫你一聲母親!這些年,她對你的孝敬都是假的不成?她有什么對不住你的地方?你就這么一回又一回地坑她?” 老太太簡直不知道二太太滿腦子里頭想的是什么。 二太太忙站起身,滿嘴里叫屈,“母親,我這都是好意??!” “您想想,四丫頭自己有了身子,自然是子嗣為重。再沒有說妻子不能服侍丈夫,還要丈夫憋屈一年忍者的呀。與其叫姑爺自己忍不住收了丫頭,還不如四丫頭做在前頭。叫她挑兩個老實本分的丫鬟,身契都攥在手里,到時候哪怕是她們得了寵愛,也不敢作妖不是?” “她姑爺年輕有為的,誰不巴望著?多少家里外頭的狐媚子都想著服侍他呢。我也是……” 二太太越說,越是覺得自己有道理,因恐懼顧老太太生氣而有些挺不直的腰桿兒,又直了幾分兒,“母親呀,這次我是通沒半點兒壞心呢。就是當年我懷著阿瑤的時候,不也是抬舉了四丫頭的姨娘?” “閉嘴吧你!”顧老太太抄起手邊的茶盞就砸到了二太太的跟前。因這忽巴拉的氣惱,叫老太太眼前發黑,只覺得頭上發暈,幾乎就要坐不住。 溫氏,連忙起身扶住了老太太,轉頭斥責二太太,“弟妹還不快閉嘴!看看母親叫你氣成了什么樣子!” “母親且順順氣。”三太太也忙站起來,伸手去替顧老太太揉胸口,又一疊聲叫丫鬟去倒了熱熱的茶來。 喝過了一口熱茶,顧老太太才覺得堵在心口處的一口氣被壓了下去,卻更是難受,抬起眼皮,直直地逼視著二太太,“你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道理,用不著我去講,你也得明白啊。你說你沒壞心,我只問你,若明兒阿瑤也有了喜訊出來,你也這么去告訴阿瑤賢惠些,主動去給姑爺挑服侍的丫頭?” 那當然不能啊。 二太太只這樣地心說。 “那,那情形不同啊。”二太太聲音小了下去,“阿瑤夫家的門第,到底清寒……” 言下之意,并沒有將那位翰林院侍講學士家看在眼里。 這般昏話,不但顧老太太險些被氣出一口血來,就是溫氏和三太太,也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能入翰林院的,那都是被無數讀書人推崇的人。 翰林院侍講學士,不但名頭響亮,身份清貴,日后更是前程無限。 阿瑤都嫁過去了,二太太居然還在不滿足! 這話傳出去,不說靖國公府得叫天下的讀書人罵成狗血淋頭,就是阿瑤,在夫家又要如何自處? “本來就是么……”二太太絲毫不覺得自己說的有錯,小眼神兒簡直倔強極了,大聲道,“四丫頭的姑爺,那是四品的將軍。阿珎的夫家,堂堂的一品總督封疆大吏。這樣的門第,姑爺身邊多幾個服侍的人算什么呢?阿瑤自然不同了,她公公就說是翰林院侍講,也不過從四品,還不如咱們四姑爺呢。更別提阿瑤的姑爺,都如今都是白身。他憑什么去收丫鬟納妾的?就只說憑著阿瑤出身咱們國公府,他們也不敢呢。” “呸,你糊涂!” 這是顧老太太今日第二次罵二太太糊涂了。 老人家實在是想不通,當初在閨閣之中的二太太,也是個文靜穩重的人,不似這般尖酸啊。 顧老太太滿心的苦澀,卻又無從發泄。畢竟,這二兒媳婦當年還是老國公在世的時候,與人家定下的親事。 “你的心,都歪了?!?/br> 這休又不能休,棄又不能棄的,顧老太太深深滴吸了幾口氣,好容易才將火氣壓了下去,冷聲道,“你也甭跟我說什么真心為誰好的話,我只告訴你,不許你摻和阿瑤阿玨與她們姑爺的事情。也是巧了,今年我要做整壽,正要大辦一回,你去替我念經祈福,撿撿佛米吧?!?/br> “什么?!”二太太萬沒想到這個,聲音都尖利了起來。 憑什么叫她去撿佛米? 念一聲經,撿一顆米粒,這不是磨人么? “你不愿意?”顧老太太冷笑,“甭懷疑,老婆子我就是要刁難你這個兒媳婦。佛米什么的誰撿不是撿?只我看你太閑了,每每生事,就要你去。如何?” “母親!”二太太哀叫。 “你去是不去?” 二太太怎么敢說不呢? 為長輩念經祈福,是做晚輩的體面。說出去,誰不會贊一聲孝順? 若是不去,自然也會叫人詬病不孝。 她的阿瑤嫁人后,在夫家還沒有站穩腳跟。兒子安哥兒又是才考中了秀才,往后念書科舉正是要名聲的時候,她敢不去么? 眼圈又一次紅了。 二太太泣道,“我去?!?/br> 看著她瞬間軟弱了下去,顧老太太哼了一聲,告訴溫氏,“后邊的小佛堂里,你多安排幾個婆子伺候你弟妹?!?/br> 這就是要叫人看著二太太的意思了。 “是?!睖厥陷p輕應下,心下卻是松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二太太到底是犯了什么牛心左性的,從前也是個爽利的人,雖有些小心思,做事卻也還算穩當。自從被禁足后放出來,整個人都變得浮躁極了,說話行事,再不見從前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