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又見阿琇身上的斗篷,已經不是早上出門穿的那件。這件斗篷通體雪白,不見一絲雜色,屋子里光線稍稍顯得暗淡,溫氏便讓人點起了燈。此時燈光下看來,斗篷上竟隱隱泛出一層淺淺淡淡的藍色。 “這是冰狐皮的?”溫氏到底見多識廣,一眼就看出了這件斗篷用的不是普通的皮子。“是王妃給你的?” 她記得,阿琇早上穿著的只是一件普通的羽緞白狐貍皮里子的斗篷而已。 “是呀,娘你真厲害!”阿琇對著溫氏比了個大拇指,“王妃娘娘說,這還是阿離哥哥生日時候,宮里賞賜給他的呢。他做了一件鶴氅后,剩下的皮子不多了,就只做了這么件小的。她家里又沒有人能穿,就給了我啦。” 溫氏就忍不住笑道,“占了便宜還賣乖的小東西!” 一根手指頭點在了阿琇的額頭上,“那是王妃娘娘騙你呢。” 冰狐皮難得,她也是小時候見家里有過那么幾張而已,據說那還是她那位太曾祖母,也就是安國大長公主傳下來的呢,究竟也不夠做一件大氅的。 “冰狐這東西生活在極北之地,因太過珍貴,被人獵得多了,如今已經很是少見。這樣厚實的冰狐皮子,尋常人家別說做衣裳了,連見都沒有見過呢。就有那么一兩張的人家,收著還來不及呢。哪兒能舍得這么做成衣裳穿了?” 還一做就是兩件。 “可不是么,我原本不好意思要的,又怕十分推辭叫王妃臉上也下不來。為了這么件衣裳,還讓人罵了我一通。” 阿琇小嘴兒巴巴的,就把鳳妍挑釁的事情說了。聞言,溫氏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他們家里素來和安王府有往來,往上數,實打實幾輩兒人的交往了。 那位世子妃她沒見過幾回,只記得是個眉眼秀氣的,聽說從前就是侯府里的庶女而已,堂姐死后嫁給了堂姐夫做續弦,只是說話行事都平平,不是那么大方展樣而已。沒想到,膝下女兒竟是這樣的糊涂人。 她們國公府里大小九個女孩兒,雖然說脾氣秉性各有不同,但是再怎么別扭的性子,在外人面前也都很是能夠穩得住。溫氏能拍著胸脯說,沈家九個丫頭,如今哪個出去了,都不會丟了國公府的體面。 “往后,離她遠著點。”溫氏氣道。 若那鳳妍不是王府的姑娘,這樣的性子早不知道得罪了多少的人去了。 “可還受了別的欺負?” 阿琇趴在溫氏耳邊,“沒有呢。她對我出言不遜,阿離哥哥惱了,小小的教訓了她一下,她就哭著跑啦。” 溫氏驚訝了一下,“阿離會教訓人?” 那孩子看著斯斯文文的,該不會是把人罵哭了吧? 阿琇很苦惱地說,“他才不會呢。好歹教訓完了,也得告訴鳳妍錯在了哪兒,好叫她下回改了不是?他倒好,直接一巴掌抽了下去把人打跑了,太粗暴啦!” 溫氏無論如何想不出鳳離打人的樣子,她看了看趴在身邊一團稚氣的阿琇,覺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阿琇卻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娘啊……”她神秘兮兮地湊到了溫氏身邊,“我記得我那位曾曾外祖母,還是大長公主哪?” 泰祖皇帝的同胞meimei哪,能上馬殺敵那種! 溫氏點頭,“怎么?” “那,那按說吧……”阿琇很是八卦,“那您怎么嫁給爹爹了呀?” 還是續弦,靖國公還帶著好幾個拖油瓶。 如果她爹也像四叔那樣美絕人寰她倒是能夠理解,但明顯不是呀!雖然說她爹高大挺拔,一張國字臉看上去也威嚴極了,可說到底也不大可能叫人就一見鐘情了呀。更何況,她爹的才干著實平庸了些,真要論起能為來,國公府老哥兒四個,她爹排第一,倒數的。唯一的優勢,大概就是生而為嫡長子,直接襲了爵位了。 以她外公定康侯的眼光,怎么當初就為女兒選中了這么一樁親事呢? 阿琇都納悶了六年了。 話才出口,腦門上就挨了溫氏一下子。 “你這孩子,越來越不像話了!”溫氏佯怒,“小不丟丟個人兒,倒是知道什么嫁不嫁的話了?” 阿琇捂住了頭,“我是好奇呀,純粹好奇……哎呀娘我不敢啦!” 求饒不已,好容易掙脫了溫氏的手,阿琇抱頭鼠竄,一溜煙兒地竄了出去,順著游廊跑回了自己的小跨院。 “當心著涼!”溫氏對著外頭揚聲喊,阿琇早就沒了蹤影了。 溫氏的目光就落在了屋子里擺著的兩盆水仙上。 水仙正開花,花朵如同金臺玉盞,嬌嫩可愛。 若是阿琇沒有跑開,就會發現,此時溫氏的臉上,正有一種名為哀傷的情緒。 只是,這哀傷一閃而過,很快,溫氏神色如常。 晚間,靖國公下朝回來,夫妻二人先一同往春暉堂去看了一回顧老太太,和老太太一起用了晚飯才回來,然后就發現,阿琇連晚飯都沒吃,就睡下了。 “是不是真著涼了?”溫氏過去看了一回,阿琇身上嚴嚴實實蓋著床被子,小臉上有些發紅。 探手過去摸了摸,果然,阿琇額頭上有些熱。 “夜里精心著些,多讓姑娘喝些水。”看阿琇睡得還算安穩,溫氏只囑咐了丫鬟們用心照看,又□□雨去自己屋子里取了丸藥來,“若是阿琇夜里燒了起來,就給她掰了半丸子吃,等天亮了再去請大夫。” 春雨答應了。 溫氏回去的時候,靖國公已經脫了身上厚厚的外衣,正歪在床上等著她。 見到她進門,靖國公還殷勤地站了起來,上前兩步扶著她落座。 溫氏一笑,抬頭看著丈夫,“老夫老妻了,你倒是更周到了。” 想起了一事,對丈夫說道,“今日阿琇同母親一起去了安王府。王妃送了阿琇一件冰狐皮子的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