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我來吧。”喜兒整理好了床鋪,走到二太太身后,邊給她摘頭面,邊看了看菱花鏡里頭映出來的面容。 “太太這是怎么了?” 喜兒是二太太的陪嫁丫鬟,懷著阿瑤的時候,為了攏住丈夫的心,二太太才給喜兒開了臉放在放里頭。這些年了,也沒見喜兒有個一男半女的,倒也沒好就把她抬成了姨娘。 想了一下,小聲問道,“可是為了大太太?” 一同相伴著長大的,喜兒很是了解二太太。 二太太在這個心腹陪嫁面前,倒也不用再掩飾什么,嘆了口氣,也沒有否認。 喜兒知道她的心思。 這幾年,府里頭接連出生了好幾位姑娘。四個房頭,就只他們二房有個安哥兒。若是國公爺一直沒有子嗣,往后,這偌大的國公府,又會交給誰呢? 從前還沒什么,二太太也就是在妯娌們面前多少有些個小小的炫耀之心。隨著安哥兒一天天大了,又懂事又聰慧,如今都跟著二老爺開蒙了。二太太的心思,就再也壓抑不住了。 九姑娘還在白姨娘肚子里爹的時候,二太太就很是憂心。直到九姑娘出生后,二太太背地里還念了好幾回佛…… “其實太太也不必擔心什么。這子女上的緣分,誰也說不清楚不是?”喜兒只能這么安慰二太太了。 二太太又是一聲嘆息,接過喜兒送過來的溫熱的布巾擦了擦手,“我何曾不知道這些。” 只不過,終究是還抱有希望不是? 比起溫氏,甚至是靖國公原配王氏,自己也不差什么了。出身雖然比不得,但樣貌,品性只有更好的不是? 她家老爺,也是國公的同胞兄弟。論起能為,論起行事果決,哪一樣不比國公強些? 就因為晚出生了一年,就只能干看著這么大的家業落在別人手上,往后分家,也只能拿個兩成? 甚至,就連她的女兒阿瑤,在外邊說一聲是國公府的二姑娘。可認真算起來,誰不知道,她只是國公府二房的姑娘? 身份上,就差了很多了,甚至還不如只是記名嫡女的九丫頭阿琇呢。 想起丈夫前段時間在自己面前一直提著某個同僚家里有個和阿瑤年紀相當的的哥兒,書念得極好,二太太心里頭就堵得慌。一個六品的翰林院侍講,也敢妄想跟自家來做親嗎? 不能不說,阿琇這一年在國公府里的待遇,狠狠地刺激了一把二太太。 覷著她的臉色逐漸變得深沉起來,喜兒知道這是二太太的左性又犯了。不敢多說什么,只好恭敬地侍立在一旁。 “你也是,跟了二老爺這些年,我也沒有攔著你們親近,怎么就不見懷個一兒半女呢?” 喜兒低下頭去。 當年跟著二太太陪嫁進來的丫鬟有四個,她長得雖然還算不錯,但是性子比較沉悶,尤其是不像另外三個那樣伶牙俐齒。可二太太不就是看中了她這一點,才放心地給她開了臉嗎? 余下那三個,像平兒被配了府里的人還算好的,樂兒秋兒都因為辦事不利,得了責罰,如今還不知道在哪里呢。 二太太嘮嘮叨叨又埋怨了喜兒一通,終于說得累了,躺下閉目,西西琢磨代管家事這幾個月,自己到底該從何處安插點自己的人手——范氏那個蠢貨,不能指望! 一直輾轉反側了半夜,才算是沉沉地睡了過去。 阿琇這一夜卻是睡得極好,夢里頭,溫氏一手拉著她,一手領了個小蘿卜頭,看著天上放風箏。 “姑娘,姑娘……醒醒了。” 夏竹的聲音在耳畔響了半天,阿琇才迷迷瞪瞪地睜開了眼。 夏竹瞧著她醒了,忙拿著在熏籠上烤著的衣裳,一邊給阿琇穿上,一邊笑著問道:“姑娘這是夢著什么好事了?竟是笑了一宿呢。” “小弟弟!”阿琇拍著手,等衣裳穿好了,自己爬下床,踢踏著兩只鞋,就搖搖晃晃往溫氏的屋子里走。 夏竹覺得好笑,在阿琇身后,張開了兩只手,護著她別摔著。 溫氏昨天睡得早,醒得也早,這會兒已經梳洗好了,正端了一碗燕窩粥喝著。 “娘!”阿琇兩條小腿有力極了,噔噔蹬蹬過去了,“想娘。” 溫氏看她只穿了一身兒淺紅色的小棉衣,連頭發都是亂蓬蓬的,嗔怪道:“讓你留下和我睡,你不肯,這么一大早就跑來。看涼著。” 捏了捏阿琇的手,覺得還挺熱乎,這才放了心。讓長歌把阿琇抱起來發,放在了自己身邊,又用自己的被子裹住了阿琇。 阿琇整個兒人都被裹住了,露出個小腦袋,搖來晃去地笑。 溫氏知道阿琇最是不禁餓,每每醒來了就要吃東西,連忙讓人去把熬了半夜的粥端來喂阿琇,又看著她吃了一個圓乎乎的小包子。覺得阿琇吃的香甜,溫氏覺得自己也餓了,索性叫人擺了飯上來,自己也跟著吃了不少。 飯后,溫氏讓人把府里的賬冊和對牌給二太太三太太送過去。正忙活著,外頭溫氏的乳母進來了。 “太太,大好事啊!” 溫氏的乳母并沒有隨著她進國公府,而是一直留在侯府里。聽到消息說溫氏有了孩子,要不是天色晚了,昨天就跑進來賀喜了。老人家念了半宿的佛,這天一亮,就忍不住來了。 “mama,快坐!”溫氏出身定康侯府。定康侯,也堪稱是本朝的擎天白玉柱了,在西北苦寒之地戍守多年。夫妻兩個都是武將,侯夫人也曾上馬殺敵。溫氏,就是從戰場上出生的。 她出生后不久,侯夫人就過世了。老侯爺也無心再娶,就這么又當爹又當娘地把個女兒帶大了。 溫氏從小就是這位乳母趙mama照管,彼此間情分,比親生母女也不差啥什么了。 “不坐了不坐了,快讓我看看!” 趙mama上下打量了一番溫氏,見她面龐紅潤,眼角眉梢都帶著即將為人母的溫色,頓時心頭一酸,“可算是盼來了這一天了。” 她老人家的想法,沒有孩子,溫氏在這么大的國公府里,就不能算是真正站住了腳。 溫氏好笑道,“mama何苦這樣。” 親自起身,為趙mama擦了擦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