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時隔半個月后,她同北上出差拓展業務歸來的謝譚在廚房門口碰了面。 舒余對他笑笑,端著炒好的青椒rou片放到了餐桌上,“你回來了。” 謝譚身上穿著下午時她見過的那套黑色西裝,襯衫紐扣解開了兩顆,沒了工作時的束縛與正式,恍惚有那么一兩分同方伊一起合照時的輕松。 “我回來了。”他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靜,走近兩步,低頭對她說話,“我去洗臉換衣服,很快就好。” 舒余點點頭,笑看著他進入主臥,等人徹底消失在門后時,笑容消失,面色平靜的回廚房盛飯端湯。 謝譚向來做事利落,很快換了套休閑裝出來,臉上帶著兩分濕潤水汽,坐在了餐桌旁邊。 桌上是之前兩人說好的三菜一湯,青椒rou絲,番茄炒蛋,蝦仁豆腐,還有一份米酒蛋花湯。 兩人一起吃飯時,多數時候是安靜的,除非謝譚主動開口,飯桌上舒余并不多話。 大概是這次北上的結果不錯,謝譚情緒還可以,吃飯間隙同她多說了幾句,聊起考研的事情來。 “下下個月的考試,你準備的怎么樣了?”他慢條斯理的吃著那道青椒rou絲,認真鄭重的模樣很有幾分處理公事的風范。 即便早就看過許多次,舒余依然覺得謝譚這副模樣賞心悅目,不止是為了他對待她所做的那些菜的認真,更因為她會從他這番態度里生出些不切實際的妄想。 尤其青椒rou絲這道再簡單不過的家常菜,他愛之深切,幾乎每一次在家里吃飯都會點,為此舒余做這道菜的手藝已近爐火純青。 她咽下嘴里的青椒,筷子輕撥著漂亮白瓷碗中晶瑩剔透的米飯,回答他的問題,“還好,應該沒什么問題。” 這算得上是一個還算妥帖的答案,舒余清楚眼前這個人并非真心想要從她這里聽到些什么瑣碎與抱怨,他只是表達了一個態度,對自己那所謂的女朋友,一起吃飯一起睡覺的女朋友他是關心的而已。 就像作為領導關心公司里的員工,也像對許久不見的朋友表達善意,不外如是。 謝譚看她一眼,沒表露什么情緒,選擇了將這場對話繼續下去,“本專業繼續深造的話,研究生你是想在本校讀還是換所學校?你們學校雖然不錯,但外院那邊情況更好一些,我認識不少人,要不要幫你問問,到時候選個好導師讀研也更順利些。” 謝譚這番話讓舒余手上動作頓了一下,他這番話里透出的意思很明顯,他是認為她會在本市繼續研究生課程的。 但實際上如何呢,她其實更想去北方那所四年前錯過的學校。 大概是她沉默的時間有點長,也或許是謝譚看出她面色有異,意識到這件事可能并不如他所想。 “怎么,你不想我幫忙?還是學校方面有問題?”他問。 舒余對他笑笑,并未表露更多異樣,“沒什么問題,我明白你的好意,只是學校的話,我還沒決定,可能還要再想想。” “師大是你母校,外院條件不錯,你想怎么選都好,盡管按照心意來,需要我幫忙參考的話也可以。”謝譚道。 他難得這么直接的表露關心,舒余覺得自己應該領情,畢竟她從前已經做過許多次,但或許是因為她最近考慮太多的關系,現在對此隱隱抗拒。 如果我并不打算待在這里呢?這句話在她心里盤桓許久,卻始終停留在嘴邊,并未說出來。 最后,她只是輕描淡寫的回應了謝譚難得的關心,以一個笑容結束了今天的晚餐談話。 用過飯后,謝譚去洗澡,舒余將碗盤放進洗碗機,去陽臺上澆花。 某種意義上來說,謝譚是喜歡種花養草的,只可惜他實在不擅長此道,養死的花草一盆接一盆,陽臺上時不時就有需要補上的空缺。 不過由舒余接手后,情況好了很多,無論是大學時學校旁邊老居民樓的陽臺還是現在這所公寓的陽臺,里面的花花草草都由她侍弄。 可能她多少有那么幾分謝譚欠缺的天分,無論他買些什么花草回來養都能活得長久一些。 舒余精準的控制著澆花的水量,除蟲剪葉灌溉營養液換盆掐枝,等她弄完直起酸麻的腰時,謝譚在她身后似乎已經站了好一會兒。 他穿著有些厚的白色浴袍,身上帶著未散的水汽,尤其一頭黑發還時不時滴著水。 天色早已漆黑,外面夜幕上分布著散碎繁星,客廳中荷花造型的銅制壁燈散發著柔和溫暖的明亮光線,愈發襯得她身前這個人眉目英俊。 舒余就這么被晃了一下眼,腦袋有微微的眩暈。 等短暫的眩暈過后,她聽見自己不由自主放軟的聲音,“要我幫你擦頭發嗎?” 和從前許多次一樣,謝譚對此并不抗拒,他照舊坐在陽臺的那張躺椅上,將手中的毛巾遞給她,背對著她的姿態像是交付了所有信任。 正因為如此,她才無法自控的陷入掩耳盜鈴的窘境中,做下一場又一場的天真美夢。 舒余站在這個男人背后,溫柔又細致的擦干手中的黑發。 秋夜的風從打開的窗戶中拂進,帶著幾分淺淡的桂香余味,愈發顯得夜色靜謐安恬。 將陽臺上的花草仔細的賞過一遍,黑發半干的謝譚突然開口道,“對了,我這次出差遇到了方伊,正巧她們電視臺要來這邊做節目,我記得以前你們關系不錯,抽空可以聚聚。” 舒余停下手上動作,半晌后點了下頭,“我看情況,如果她有時間的話。” 關于方伊的話題到此為止,擦干頭發的謝譚去了書房,處理他那好似永遠都無盡頭的工作,舒余坐在他坐過的位置上,手里拿著那條被水汽浸濕的毛巾發呆。 陽臺上上次修剪過枝條的茉莉如今已打了幾個花苞,還有盛開的兩朵散發著清幽香氣,茉莉香氣里,舒余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自從和謝譚在一起后,她就開始畏懼方伊這個名字,不想聽到,不想看到,努力逃避,但卻又始終不由自主的暗暗關注。 這一切,無非是因為謝譚喜歡她,曾經,可能現在依舊。 *** 對舒余來說,方伊這個名字,同謝譚一樣,貫穿了她的整個高中生涯。 兩個同樣的天之驕子,家境優越,外貌出色,成績優秀,又有獨屬于自己的人格魅力,無論放在哪所學校里都是出眾且閃耀的。 和這樣兩個人一起,舒余度過了她的三年高中生活。 比起那些零零碎碎且辛苦的打工生涯,學校生活對舒余而言都算得上是一種享受了,她享受著汲取知識的滿足感,也享受著那些可以短暫拜托經濟壓力的輕松時光。 在她過去那些生活里,學習可以算的上是最讓人喜歡且低成本的快樂時光了。 高中生涯雖然壓力要大一些,但于她而言,同樣是寶貴且值得珍惜的。 然而在除去學習和打工這兩件最重要的事后,和許多同年紀的女孩子一樣,她同樣不可避免的被某個男孩子觸動了少女心。 謝譚就是在最好時光出現的最耀眼的那個少年,她在那樣的年紀遇見他,也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某種不可對人言的隱秘情愫。 只是同許多喜歡謝譚的女孩子不同,她似乎頗為幸運的在幾年后實現了曾經的暗戀夢想,成功的以男女朋友的身份站在了謝譚身邊。 即便她明知道這個人心中喜歡著其他人,且這個其他人是她認識且熟知的人,更是親眼見證了年少時期他對那個女孩子的種種隱秘暗戀。 方伊出現了,出現在謝譚身邊,對舒余而言,這既像警告又像預示,警告她不要再泥足深陷,也預示著她鳩占鵲巢的掩耳盜鈴生活要結束了。 在微信里和方伊留言說了下見面吃飯的事情后,舒余放下手機去洗澡。 客房里放著她的一些私人用品,不過因為她在謝譚這邊平日里呆的時間并不算長,所以縱然兩人從交往將近四年,東西也并不多。 等她在客房的浴室洗完澡吹干頭發收拾好自己之后,客廳里謝譚似乎是結束了工作,坐在那里抽煙。 昏黃的燈光下,他坐在那里像極了老電影中頗有質感的畫面,透著股難言的魅力。 年紀越大,他越發優秀,比起青澀的少年時代有了更多光環加身,然而在舒余眼里,她想起的是多年前某個學校停電的夜晚,窗外銀色月光透進來落在少年俊秀的眉眼間,留下一汪星月清泉。 那時候她坐在他斜前方,回過頭看見這樣的他,胸腔里一顆心跳得發疼。 后來,她無數次在夢里描摹那樣的眉眼,然后一筆一筆化作線條落于筆下,再被細心珍藏。 在這樣的一個夜晚,她好似重溫了那樣的謝譚,只不過這次,她終于能將手放在他的眉眼間。 *** 成年人和少年人最大的不同,在于他們有了更為現實的生活與選擇。 現實的生活里,謝譚不是清心寡欲的圣人,舒余也不需要憑著一場幻夢與一腔熱情來滿足自己許多長夜里的渴望。 在獨屬于成年人的時刻,她能切切實實的擁抱到謝譚,感受他寬闊有力的肩膀,努力鍛煉得到的結實腰身與腹肌,從童話里清醒,品嘗成年人應該有的快樂。 不過,或許是男女天性上的差異,滿足謝譚的是互相交流的身體,她更渴望的是親密擁抱時他給予的吻和親昵。 客廳所有燈都已被關掉,外面的淺淡月光與星光讓他們很難看清彼此,恍惚間隙,她想起了荊媛說她的一句話。 人不可能永遠活在童話里。 即便謝譚曾經是她最喜愛與沉迷的童話故事,這故事也終將有醒來與結束的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單機好寂寞,求小天使們留個言啦qaq 第3章 可能是許久未在一起的緣故,也或許是方伊的出現帶來了某種影響,這個晚上的謝譚顯得有些激動。 被翻來覆去的舒余覺得有些辛苦,翻涌的熱量從每一個毛孔中滲出,直至一切結束后,她渾身上下早已熱汗岑岑。 這樣的秋天夜晚,大熱之后隨之而來的是遍體寒涼,勞累之后,兩人呼吸平穩的進入了夢鄉。 一場過于混亂的夢結束,舒余比想象中早了許多醒過來,手機上的時間停留在五點三十三分,她輕手輕腳的起床去了客房,將自己重新打理干凈換了套衣服坐在了客廳里。 夢里的畫面早就忘得一干二凈,但那種難受與悵惘卻久久停留。 茶幾上放著煙盒,無意間瞟見,舒余沒忍住,拿了一根出來。 煙氣裊裊,據說可以解愁的香煙除了讓她嗆咳許久,倒也沒見其他功效。 舒余有始有終的抽完了那根煙,將一切痕跡收拾干凈,又去了廚房準備早飯。 她睡不著,正好尋些事情來做,等天色微微亮時,她出了廚房。 快要七點鐘的秋日早晨,空氣寒涼,將該曬太陽的花草移了位置后,她輕手輕腳的打開主臥的門看了過去。 床上的人睡意安然,配著廚房中彌漫的人間煙火氣,氤氳出一種屬于平凡人生與家庭的安適感。 舒余在門口看了好一會兒,最后輕輕關上門,大清早的回了她的家。 *** 回到家時,舒余剛關上門,就收到了來自養母的電話。 電話里,冷淡疏遠的女聲用著再平靜不過的聲音說著兒子出國留學的事,沒有無謂的寒暄,也沒有無聊的試探,更沒有盛氣凌人的逼迫與威脅,翟女士只是用與多年前毫無不同的聲音訴說了她對養女的要求,比如希望她能在弟弟出國留學這件事上給予一定的金錢支持。 舒余神色平靜的聽完電話對面的要求,只在最后問了一句話,“您希望我出多少?” “我知道你的情況,我這邊還缺十幾萬,你能幫忙解決五萬塊的話那就最好了。” 翟女士雖然從不獅子大開口,但提出的要求也堪堪只在舒余能力范圍之內。 “五萬的話,給我三天吧,到時候我打到你那張工行卡里。” 舒余對養母知之甚深,知道這件事在她那里并無太多轉圜余地,因此直接應了下來。 電話那邊,翟女士大概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也終于有心情同她說些閑話,“你在那邊怎么樣了?上個月荊媛回來,聽她說你有考研的打算,現在一邊工作一邊考研還是很辛苦的,你準備的怎么樣了?” “還好,問題不大。”舒余配合對方聊了幾句工作和生活上的事,但彼此之間畢竟不是能說太多太深的關系,兩分鐘之后雙方都如釋重負的掛了電話。 舒余搬了把椅子坐在陽臺上,這會兒太陽出來,外面一副秋高氣爽的景象,她翻著手機查著銀行卡上的余額,對近段時間的工作安排做了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