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傅家寶仍張著手道:“《飲酒江湖》呀,你不覺得這情話很動人么?”書里那絕色美人聽見主角說了這話后,可是立刻就對主角投懷送抱的,娘子怎么還不來投懷送抱? 兩人面對面站著久久未動,雙方都從彼此臉上看到了尷尬。 僵持良久之后,張著手的傅家寶腹中忽然發出咕嚕一陣響亮的轟鳴。 正巧外頭阿下喊道:“少爺,少奶奶,老爺命我將飯菜送過來,我能進去嗎?” 林善舞把傅家寶張著的手按下去,無奈道:“吃飯吧!” 傅家寶:“哦。” 第87章 林善舞一進臥房就關了門,但還是有下人守在門口的,也不知是否因為他倆在屋子里動靜太大,叫外頭下人發現傅家寶是在裝病的,總之門打開后,阿下帶兩個丫鬟進來送菜時見到好好站著的傅家寶,并沒有露出異樣之色。 也許是因為說開了的緣故,傅家寶顯得比以前更活潑了些。平時用飯后他總愛拖拖拉拉不去打拳不去沐浴,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但是今天他顯得格外活躍,散步消食甚至都不需林善舞催促,自個兒把一套拳打了兩遍,就立刻去沐浴,沐浴完利索地擦干頭發后又催促林善舞去。 林善舞還是第一次被傅家寶催著去洗澡,頓時覺出幾分新鮮來,她任由傅家寶推著她進耳房,關上門后,便對著熱氣騰騰的浴桶脫衣裳,秋香色的外裳脫下來掛在椸架上,接著是芽白色第二層衣裳,接著…… 林善舞正要脫下里衣露出肚兜之際,忽覺有些不對,猛地回身,正對上躲在門縫處偷看的傅家寶。 四目相對,林善舞嚇了一跳,傅家寶倒是理直氣壯得很,見被發現了,竟然光明正大地推開門進來。 傅家寶這些日子又長高了些,身子因被拉長了而顯得有些瘦削,林善舞現如今都得抬頭看他,見他紅著臉進來,林善舞擰起了眉,“你進來作甚?” 傅家寶臉紅得都要燒起來了,一雙眼卻遠比往常明亮得多,他直白道:“娘子,我想看看你。” 林善舞:…… 是想看她的身體吧! 她拒絕道:“不行,出去。” 傅家寶半點都沒有被拒絕的沮喪,反而湊到她身邊道:“娘子,我求你了,給我看一眼吧!” 林善舞被他鬧得都有點臉紅了,“不行!” 傅家寶直起身子,抿了抿唇,做出不悅的模樣,“我是你丈夫,我看自己娘子的身子,為什么不行?”見娘子還是不肯,他拍了拍腦袋思量片刻,忽然開始解衣帶。 林善舞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你作甚?” 傅家寶理所當然道:“娘子,為了以示公平,我先給你看,你再給我看。” 林善舞:…… 她沉默了一瞬,在傅家寶拉開衣裳前一掌將他推出去,然后鎖上了門,總算能清清靜靜地洗個澡。 洗完出來一看,就見傅家寶用拳頭撐著腦袋躺在床上,見她出來了,連忙朝她招手,“娘子,快到為夫懷里來。” 林善舞這才想起之前答應過傅家寶的事兒,心想難怪傅家寶今晚這般積極。 不過答應的事兒就要做到,林善舞只好盡快拆了發髻。如今天冷,她也懶得天天洗發,不過頭發太長睡覺也不方便,她就用布巾包好,免得散在床上被傅家寶壓著。 在她做睡前準備時,傅家寶就坐在床上搓手,如果不是他年少俊俏,雙眼又清澈明亮,換個人這樣做絕對會顯得下流。 林善舞只覺得遇到傅家寶后她每天都想無奈地嘆氣,她躺到床上,被傅家寶一拉,就順勢倒在了他懷里,她心想:反正過兩日傅家寶就要走了,她就忍著失眠兩個晚上吧! 曾經那段刀口舔血的生涯,終究是給她帶來了難以磨滅的精神印記,只要身邊太近的地方有人,她就怎么也睡不著。 傅家寶這些日子天天和她睡在一起,又怎么會不曉得這一點。他還是第一次抱著娘子睡,小心地將她摟在懷里,一手還輕輕拍撫著她的肩背。 林善舞有些無語地想著,傅家寶這是在抱孩子吧? 她彈出一道指風滅了燈燭,對他道:“睡吧!”但凡傅家寶早點睡,她可能還有機會瞇一會兒。 傅家寶卻道:“娘子,你肯定睡不著,我給你唱小曲兒吧!” 林善舞有些驚異,“你還會唱曲兒?” “那是自然。”傅家寶略有些驕傲,“我姥姥教我的,是她家鄉的小曲兒,你聽了肯定能睡著。” 林善舞覺得傅家寶是真的把她當小嬰兒哄了,她不可無不可道:“那你唱吧!” 傅家寶還是第一次唱曲兒給別人聽,還沒開嗓,他的臉就已經紅成一片了,好在沒有燈,娘子看不到。他這般想著,輕聲唱了出來。 “……水何漣漣,清波淼淼……美人皎兮,亂我心兮……” 傅家寶唱的是方言俚語,林善舞聽不懂,卻不妨礙她對此作出高度評價。可惜了,她心想,傅家寶要是生在現代,憑這嗓音和臉蛋,說不定能成為新一代偶像。 她想象著傅家寶在舞臺上被萬千粉絲追捧的模樣,不知不覺模糊了意識。 翌日,當第一縷天光透過窗欞投射進來時,林善舞睜開眼睛,有些愣愣看著明亮的窗戶,不敢相信昨晚她竟然睡了一整夜,難道真是傅家寶的功勞? 她不由側頭看向身邊,說好要抱著她睡一整晚的傅家寶已經翻到了另一邊,腦袋埋在被子里,雙腿反而露在外邊,林善舞真怕他把自個兒給悶死。 她對此倒不意外,本來抱著一個人睡覺就很不舒服,睡著后身體下意識松開實在再正常不過。 她幫他把被子蓋好,這一番動作將人給弄醒了,傅家寶迷迷糊糊看著她,“娘子,你親我一下。” 林善舞看著他睡了一整夜,眼睫上還沾著眼垢的模樣,有些親不下去,想了想,將食指和中指并攏,在唇邊貼了一下,然后貼在了他嘴唇上。 傅家寶微微睜大了眼睛。 沒過多久,自食惡果的林善舞面無表情地往正院走,期間還要忍受傅家寶一次次把手貼在她臉上、脖子上、耳朵上…… 周圍的下人不明所以,都好奇地看著,傅家寶卻像是擁有了獨特秘密的孩子,一邊把手指往她臉上貼,一邊偷笑。 然后到了飯桌上,林善舞履行了昨日答應過傅家寶的事情,一口一口給他喂飯,喂著喂著就發現傅老爺和辛氏不吃飯了,一直在看他倆,家里的下人也都不做事了,紛紛躲在附近偷偷圍觀。 偏偏傅家寶還覺得這事兒美得很,大大方方地任他們看。 林善舞:…… 有一種人,就是傅家寶這樣的,他不在時想他早點回來,等他在了,恨不得他現在就回青林縣! 第88章 傅家寶在家里待到了二月初九,終于不得不去青林縣了。臨行這一天,林善舞一直送他到城外十里地。 同樣是離別,上一次傅家寶還能干脆點,這次恨不得把娘子一塊兒綁走。雖然這回路上有了經驗,他馬車上套了兩匹快馬,車夫來回走過一次又有經驗了,所以路程能縮短到八天。但傅家寶一點也不高興,因為四月末府試開考,而平州府的府城距離青林縣只兩日路程,他得留在府城考試,不能回家來看娘子了。且考完府試再過兩個月,就得考院試,同樣無法回家。 “一想到你我夫妻要分離半年,為夫心里就像被挖了一塊。”傅家寶揪著娘子的衣裳,遲遲不肯上車。 林善舞忍不住提醒他,“夫君,是四個多月,不到半年。” 傅家寶搖搖頭,說道:“娘子你不曉得,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真要算起來,可遠遠不止半年。” 林善舞看他憂愁的模樣,手微微抬了抬,本想摸摸他的臉,忽然想起周圍還有好些下人,于是只將兩指按在他唇上,小聲道:“好夫君,快去吧!前程要緊,日子過得快,咱們要不了多久就能相聚了。” 林善舞把手指貼他唇上,在傅家寶看來等同于當著所有人的面親他,又聽見娘子一口一個“好夫君”,他心里簡直美極了,暈乎乎地任由娘子扶上車,等他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和娘子已經分開老遠了。 不由嘆了口氣,只能靠背書來消磨路上的光陰…… 天清氣朗,暖風徐徐。 林善舞站在城外一處小坡上目送傅家寶的馬車遠去,一直到那馬車消失在她的視野當中,才帶著幾個下人回去。 她沒有直接回傅家,而是去了露華軒。佟老板早已經進了雅間,二人又是詳談一番,再敲定了一些細節后,她才送佟老板出去。 期間阿紅一直在旁邊看著,見佟老板終于離開,她忍不住問出心底的疑惑,“少奶奶,您要開新店面,若是缺周轉的銀子,可以先向老爺借一些呀,為何要讓佟老板加入呢?” 前頭少奶奶沒有同意佟老板向露華軒進貨,而是讓佟老板投錢一起置地養花田雇花農開新店,然后賺得的錢再給佟老板分紅。這讓阿紅覺得很奇怪,同樣是擴大經營,同樣是要給分紅,為何這錢不讓自家人掙,反而叫佟老板掙? 林善舞聽出阿紅的疑惑,她回到雅間,吃了口茶潤潤嗓子,才道:“正是因為不想向公公要錢,所以我才這么做。”在錢財這事兒上,林善舞一直分得很清楚,當初傅家寶以買鋪子為由跟傅老爺要了一千兩,林善舞后來又湊足了錢還回去,就是不想欠傅老爺。 從前她是擔心欠了傅老爺人情,日后跟傅家寶不好和離;后來卻顧慮到傅家寶的心情,既然傅家寶心中對傅老爺還存著怨氣,她就得站在傅家寶這邊,在她眼里,現在這個世界上,還真沒有比傅家寶更重要的人。傅老爺雖然看著好,但他到底還有另一個兒子,誰知道等過些年他老了以后,會不會一心偏袒另一個兒子? 要是讓傅老爺入股,將來分家產要如何掰扯? 未免日后牽扯不清,即便她想要開新店缺周轉的銀子,也從未考慮過向傅老爺要錢,欠一次兩次好還,若是欠多了可不好說。 至于為什么要讓佟老板投資,其實林善舞早先也想過這事兒。 自從她這胭脂鋪子開起來以后,擠掉了城中許多胭脂鋪子的生意,這其中有些人轉了行,有些卻如佟老板一般咬牙支撐著,畢竟是做了許多年的營生,誰也不愿意放棄,可是檔次實在差得太多,他們再繼續苦撐,只能越虧越多。畢竟附近的需求量就那么多,那些人買了露華軒的胭脂,自然不會再去買別家的,城中其他鋪子的生意自然做不起來。 而她想要擴大經營,將露華軒的生意做到其他州府去,又少不了大量的銀錢周轉,與其欠傅老爺的,不如讓城中想要繼續做胭脂生意的商人加入進來,將那些人和她綁在同一條船上,這樣他們不會因為沒了生意對她心生妒恨,還會一心維護露華軒這個招牌,何樂而不為呢? 當然,林善舞沒有將所有考量都告訴阿紅,只提了幾句,便將心思轉到開新店上。 早上送傅家寶離開時,她說他們很快就能見面,可不是在安慰傅家寶,事實上她最近這么忙,就是想趕緊到青林縣開間鋪子。 按理說,青林縣離樂平縣實在太遠,她想要將生意做大,最好是將新店開到鄰縣去,這樣一來,也不用擔心貨品的問題,若是到了青林縣,勢必要重新選田地種花卉。 可是每當她想理智地衡量得失時,傅家寶那張臉卻總是在她跟前晃來晃去,不停地將她往不理智的那一端拉去,仿佛她只要選了理智一方,傅家寶就隨時能哭給她看。 林善舞只要一回想傅家寶那對浸在水光里的眼眸,就什么脾氣也沒有了。 一定要去青林縣,她想,錢少賺一些又如何?日子過得開心才是正經。 此時的傅家寶自然不知道,要不了多久他家娘子就會來到青林縣和他團聚,他在路上奔波了八天,回到青林縣后睡了一覺,半夢半醒時往旁邊一摸,摸了個空,他一個激靈醒過來,瞅見屋子里的擺設不太對,這才想起來自己是在青林縣,而不是在他和娘子的家中。 傅家寶嘆了口氣,一想到娘子不在身邊,連賴床都沒有興致了,索性起來背書,爭取今年就拿到秀才功名。萬一考不上,被娘子打一頓倒沒什么,沒法圓房才叫他心痛。 只不過光背書實在無聊得緊,今天老師又不講課。傅家寶心想,要是有個人來陪著他做題就好了。 他正這么想,阿麥忽然在門外道:“少爺,許少爺來了。” 許宴生?傅家寶眼睛一亮,“快請他進來!” 沒一會兒,許宴生被阿麥領著進了書房,傅家寶讓人沏茶招待他,兩人寒暄了一番,許宴生端詳著傅家寶的臉色,說道:“傅兄此番回來,倒是比去歲清減了些,可是路上舟車勞頓累著了?” 聞言,傅家寶嘆了口氣,見許宴生不解,他說道:“我這一路上雖是車嗎顛簸,但有仆從伺候,但不至于吃苦頭,只是家中……” 見他欲言又止,許宴生關心道:“莫非是你那癡纏柔弱的娘子?” “哎!”傅家寶重重嘆了口氣,只是回了趟家,他肩頭仿佛又沉重了幾分,“你沒見過我那娘子,你不曉得,此番我要回青林縣,她又纏著我不讓走,還非要跟著我一塊來。你說說,這路途遙遠,她身子又嬌柔,若是路上病了可如何是好?” 許宴生點頭道:“這倒也是,嫂子也太固執了些。”許宴生并不是頭一回聽見傅家寶說這事兒,因此面上很是從容。 傅家寶卻看著他,欲言又止了一會兒后才道:“還不止呢!”他仿佛十分煩惱,將許宴生當做了唯一可以傾吐的知己,說道:“她拉著我不肯讓我走,還……還當著那些下人的面親了我。” 許宴生不由瞪大了眼睛,他還是第一次聽見有女子做出這般大膽的激動,因為太過吃驚,他說話都有些結巴起來,“親、親你?” 傅家寶抿著唇點頭,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樣,“不止如此,她還非拉著我說愛我,只要我開心,她什么都愿意做。” 在許宴生過往的印象中,傅家寶的娘子就是一個柔弱嬌美但對傅兄一心一意的女子,此刻聽到她居然敢當著外人的面做出如此大膽之事,不由心生震撼,但同時,又忍不住有些羨慕,“嫂子對傅兄當真是一片深情,若將來我與娘子也能這般恩愛就好了。”當然,在外人跟前親熱還是算了。 傅兄聽了,心里十分高興,對他道:“只要你多跟我學學,早晚也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