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傅家寶覺得可能是自己最近一直跟著娘子練武,所以力氣變大了。他看著面前的桌子,嘗試拍了一下。 只聽砰的一聲,二人面前的八仙桌竟然被這一掌打得塌了下去,骨架都散了,擺在上面的點心茶水嘩啦啦撒了滿地。 明景一臉震驚,繼而對著傅家寶露出敬佩之色。 傅家寶卻是目瞪口呆,有些不敢置信,他……他原來這么厲害了嗎? 明景回過神來,看向傅家寶的目光已經(jīng)大大不同,“原來傅兄掌力已臻化境,看來方才拍我那下果真是留手了。”他的身子骨哪里比得上一張八仙桌硬實啊,若是傅家寶出全力,只怕他此刻骨頭都要被打折了。 傅家寶雖然清楚自己方才隨意拍明景那一下真沒特意留手,但聽了這句話也經(jīng)不住有些飄飄然,心想自己這段時日以來果真沒白挨打。 明景心中卻想:看來傅兄還是把他當兄弟的,連跟他親近都特意控制力道呢!雖說傅兄控制力道后依然很疼。 兩人這廂正兄友弟恭親近得不行,茶樓包廂的門忽然被人敲響,原來是茶樓掌柜上來了。 兩人誤以為掌柜是在下面聽見了動靜所以前來查看的,正要解釋一番賠點銀子,卻見掌柜擦了下汗,滿臉歉意道:“對不住對不住,兩位少爺沒受驚吧?哎,都怪小店招待不周,這樣,二位今日的花費就全免了?!?/br> 傅家寶和明景齊齊一愣,不曉得掌柜這是唱的哪一出。 片刻后,明景指著坍塌的八仙桌,“這……” 這間包廂正對著樓下柜臺,掌柜的聽見聲音就立刻跑了上來,卻沒想到那八仙桌竟然爛成了這副樣子,瞧見兩位客人的衣袍都被茶水濺濕了,身上也沾了些糕點的碎屑,連忙道:“實在是對不住二位客人,這桌子是小店昨日才進的,哪知那打桌子的匠人偷工減料,弄了些一碰就散的次貨,小店立刻換張新桌子上來。”最后,掌柜又試探地問了一句,“二位少爺可曾受驚?” 明景:…… 傅家寶:…… 不久后,新桌子換了上來,傅家寶一拍、二拍、三拍,那八仙桌穩(wěn)如泰山,愣是晃都沒晃一下,想起方才那番恭維,一股尷尬的氛圍頓時彌漫開來。 須臾,明景輕咳一聲,揉了下自己肩膀道:“想是我這些時日疏于走動,所以身子虛了些,傅兄不必介懷?!?/br> 傅家寶知道他是給自己臺階下,他有些動容,“明兄,你為人如此體貼大度,將來一定能大有所成。” 明景笑道:“那我就謝傅兄吉言了?!?/br> 兩人分別前,明景提醒他不要將參加“官賣”的事兒給忘了。 傅家寶心想這可事關娘子的事業(yè),如何能忘? 他回到家,立刻就將這好消息告知了娘子。 林善舞聽說官府要拍賣從錢家查抄的店鋪和宅邸,且店鋪的底價只有一百兩時,很是驚訝。 “你說的是真的?同地段差不多大小的鋪子我問過,少說也要一千兩銀子,一百兩銀子就能買到?” 傅家寶把胡床拉到林善舞身邊,湊近她坐下,興奮道:“我和明兄是什么交情?這哪兒能有假?官府賣出的原本就比市面上的便宜數(shù)成。” 林善舞見他一路跑回來,頭發(fā)都有些亂了,便抬手替他捋順,笑道:“那明景說一百兩,你就真給一百兩?”官賣的形式跟現(xiàn)代的拍賣會差不多,明縣令給出的底價是一百兩,但若傅家真的開價一百兩買下來,也太不給官府面子了。更何況,想買那鋪子的也不止他們,多得是人愿意花更多的價錢買下來。明縣令跟傅家寶可沒有交情,怎么肯這般賤賣給傅家寶? 傅家寶聽明白了她的意思,跟她商量道:“那娘子,要不咱們就給五百兩成不?要是五百兩能買到,那也是賺了?!?/br> 林善舞沉吟了一番,五百兩對于她而言實在不是小數(shù)目,她的店鋪經(jīng)營了兩個多月,到現(xiàn)在純利潤也才五十多兩,這對于一間小店而言已經(jīng)算是財源滾滾了,但是要拿出五百兩吞下錢樂為那間鋪子,還是很吃力。 傅家寶見林善舞猶豫,立刻道:“娘子,這鋪子可不止咱家盯著呢,咱們要是稍稍慢一些,說不定就被別人搶了去?!彼麊柕溃骸霸奂椰F(xiàn)在存了多少錢?” 林善舞想了想,道:“差不多三百兩。”傅家寶的月例是每個月五十兩銀,她也一樣,后來傅家寶的月例一直是發(fā)到她這邊的,夫妻倆每個月加起來能攢一百兩,再加上過節(jié)長輩給的紅包,還有她店鋪的盈利,雜七雜八加起來就是這個數(shù)。要是時間再長點能攢更多。 聽到只有三百兩,傅家寶有些失望,他煩惱地用扇子敲了敲額頭,道:“至少還差二百兩呢!”自從被娘子限制用錢,又體會到賺錢的艱難后,傅家寶現(xiàn)在花錢比從前儉省多了。他想來想去,忽然眼睛一亮,道:“娘子,咱們把屋子里值錢的東西當了吧!先湊夠錢再說?!?/br> 林善舞見他故技重施,無奈地一搖頭,“你不怕被公公罵了?” 傅家寶毫無在乎道:“罵就罵,他又不是第一次罵我了?!?/br> 林善舞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不跟公公借呢?” “借?”傅家寶一愣,“他肯嗎?” 林善舞反問,“他是你的生父,二百兩銀于他而言只是一筆小錢,為何不肯?” 傅家寶有些不自在道:“他還不讓我去賬房支錢呢!” 林善舞忍不住笑了一下,傅家寶是不是將導致他無法支錢的真正原因給忘了?她道:“公公只是一心盼著望子成龍,只是擔心你被外頭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耽誤而已。而這次,你是有正當用途的,他高興還來不及,怎么會不愿意?!?/br> 見傅家寶低著頭所有所思,林善舞繼續(xù)道:“再者,你是公公的兒子,將來這家產(chǎn)他不給你能給誰?” 聽了這話,方才還一直猶豫的傅家寶目光一亮,說道:“對啊娘子!我怎么把這事兒給忘了!”他興奮地摩挲著手掌道:“老頭子可不止我一個兒子,我要是不多花點錢,以后老頭子全把錢給傅周怎么辦?咱們夫妻倆豈不是要流落街頭喝西北風?” 林善舞:…… 就算無法繼承家產(chǎn),也不至于流落街頭吧! 傅家寶卻沒發(fā)覺林善舞目光中的無奈,他猛地抬手按住林善舞的肩膀,目光熱切道:“娘子你放心,我是咱們這個家唯一的男人,我是你丈夫,就算將來老頭子不把家產(chǎn)給我,我也一定會努力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對上傅家寶真摯的視線,林善舞面色柔和下來,目光中微微透出幾分動容。真是難得,她居然還能聽到傅家寶主動說出這樣負責任的話,看來他是真的有些開竅了啊! 下一刻,傅家寶立刻道:“辛氏那不要臉的女人天天跟在老頭子身邊,老頭子遲早會被她完全蠱惑,說不定將來他兩腿一蹬兩眼一閉,這個宅子就沒有你我夫妻的位置了。所以趁老頭子還活得好好的,我得多跟他要錢,咱們倆要多買鋪面多置地,就算將來離開傅家大宅,咱倆也能過上好日子?!?/br> 林善舞:…… 原以為傅家寶是想要奮發(fā)圖強成為她值得依靠的男人,沒想到繞了一圈,傅家寶還是想要啃老,看來方才是她想多了。 林善舞目光里的動容消失了,面色也有些復雜起來。 傅家寶卻沒有發(fā)現(xiàn)娘子的變化,他趁著娘子沒反應,飛快抱了她一下,而后迅速在娘子去拿搟面杖之前跳起來往外跑去,一邊跑一邊回頭喊道:“娘子你放心,那間鋪子一定是咱家……” 碰的一聲,他脊背狠狠撞到了院中大樹上,疼得一陣齜牙咧嘴。 林善舞站在臥房門口,見到這一幕,不由無語地捂住了額頭,心想自己怎么就攤上這么個傻丈夫? “娘子你別擔心,為夫不疼。明日為夫就讓人把這樹給砍了!怪就怪它長錯了地方!”說罷傅家寶便揚長而去,那語氣冷酷無比,仿佛是在說把這人殺了,怪就怪他生錯了地方。 林善舞看了眼那棵無辜的樹,心中卻并不在意。因為到了明日,傅家寶就會把這事兒給忘了。 她回到屋子里,一眼就瞧見了放在桌子上的搟面杖。 其實她近來已經(jīng)不那么抵觸傅家寶的碰觸了,方才忽然被傅家寶一抱,只是驚了一下,也沒有想拿搟面杖打他的意思,不過,暫時還是不要提醒傅家寶了,以免這家伙得寸進尺。 滿打滿算,她和傅家寶相識也不過四個月,她并不想進展得那般快。 等什么時候,她能在睡夢中接納傅家寶的靠近,他們才能算是成了真正的夫妻。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前世留下的陰影,林善舞半夜睡覺有人靠近會立刻驚醒。 第65章 傅家寶并不知道娘子心中諸多顧慮,他出了東院后,便立即往正院走,打算跟老頭子多要點錢。 有明景在中間前線,明縣令又似乎很賞識他,所以傅家寶覺得用五百兩拿下那間鋪子應當不成問題,不過買完鋪子后得重新修繕,花田雇人又得發(fā)工錢……娘子若是還想要買個什么,總不好拿不出錢。 于是傅家寶左算右算,最終跟傅老爺開口要一千兩銀子。 對于首富傅家而言,一千兩銀子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花出去的。傅家寶這么說時,料想傅老爺不會答應,還打算跟老頭子來個討價還價,他估摸著老頭子能給他個六百兩就不錯了,沒想到傅老爺只是問了下用途后,就點頭答應了。 拿到銀子后,傅家寶還有些回不過神,不敢相信老頭子這回竟然如此爽快。 傅老爺見狀,說道:“怎么,嫌多?” 傅家寶立刻把銀票揣懷里,隨口道:“銀子這東西,我只會嫌少,從來不會嫌多?!敝皇恰抗鈶岩傻乜聪蚋道蠣?,“老頭子,你這回怎的如此大方?是不是有什么陰謀?” 傅家寶近來規(guī)矩得很,白日里總是在家讀書,鮮少出門,這次來要銀子也是為了買下一間鋪面,傅老爺正為此感到欣慰,就聽到兒子懷疑他有陰謀。傅老爺當時一口氣順不下去,險些把手里茶盞丟出去砸兒子腳邊。 但看著兒子那酷似亡妻的面容,傅老爺又心軟了,他道:“你是我的兒子,我給你錢花能有什么陰謀?” 傅家寶嘀咕了一句,“那可不一定,說不定你是想要將我捧殺?!?/br> 捧殺?傅老爺愣了一下才想明白這詞是什么意思,盡管他一再告誡自己不要再和兒子起沖突,但是他一想到自己要繼續(xù)憋著,說不定會將自個兒身子憋壞,頓時再也無法忍耐,站起身就指著兒子罵了一句,“逆子,你給我滾!” 傅家寶見傅老爺那怒氣沖天的模樣,反而有些松口氣,“對嘛,這才是老頭子?!?/br> 這倒霉兒子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傅老爺氣得不行,隨手抓了桌上一本賬冊就要去打傅家寶。 周圍伺候的下人見狀,立刻圍上去打算將“忤逆不孝”的大少爺抓起來。 不過今日的傅家寶已經(jīng)不是昨日的傅家寶了。 于是下人們便看見,往日里被他們隨隨便便就能抓回來的少爺,現(xiàn)在變得無比靈活,跑得也比從前快了許多,只見他飛一般跳出大廳,轉眼間就從兩個下人中間穿過,有人要抓他,卻反被他推倒在地,等他轉入了抄手游廊中,見到幾個下人因為跑得太急撞到一起還得意地哈哈大笑。 傅老爺追出來時,就見傅家寶將銀票塞進懷里,然后一展折扇,哈哈大笑地走遠了,那模樣,簡直囂張得要上天了。 幾個剛剛被傅家寶推了一把摔到地上的下人爬起來,愧疚地喊了聲老爺。 傅老爺此刻卻沒有方才的怒容了,他擺擺手道:“下去吧!誰要是傷著了,就去庫房領些藥酒擦擦,你們這個月月錢按雙倍領?!?/br> 那幾個下人頓時滿臉喜氣,“謝老爺?!?/br> 傅老爺擺擺手,轉身要回屋,就對上了辛氏看過來的目光。 辛氏還和平時一樣,穿著素淡的靛青衣裙,烏黑的發(fā)挽成一個略有些松散的婦人髻,發(fā)髻上插了兩根珍珠簪子,雖然已年近四十,但仍能看出年輕時的貌美。 見到辛氏,傅老爺?shù)溃骸笆遣皇前涯愠承蚜耍俊?/br> 辛氏晌午時便有些頭疼,于是躺在屋里歇了一覺。聞言她搖頭道:“沒有,家寶來時我便醒了。” 傅老爺走回廳堂,辛氏便跟在他身邊,陪著他一起坐下。 她道:“方才我看家寶躲閃,覺得有意思,不由多看了一會兒。” 傅老爺此刻面上含笑,沒有半點方才的怒氣,他道:“你也覺得家寶的身體比從前更康健了?” 傅家寶一個紈绔子弟,不需干活更懶得鍛煉,平日里沒跑多遠就氣喘吁吁,這也是傅老爺屢屢能把他抓回來的原因,但是這回,傅家寶在那好幾個家丁的包圍下,卻從容不迫,還有功夫反擊,沖出包圍時也臉不紅氣不喘的,身子骨明顯比以前健壯了許多。 辛氏卻道:“我觀家寶方才沖出去那股勁兒,不像是胡亂來的,反而頗有些章法。” 傅老爺聞言很是驚訝,隨即微微皺起了眉頭,“你的意思是兒媳在教他?” 辛氏連忙道:“我只是有些懷疑罷了。畢竟家寶現(xiàn)在最聽善舞的話,他們夫妻倆整日關在東院里,除了善舞,家寶能從哪里習武?更何況……”辛氏有些遲疑道:“我總覺得,善舞跟從前的林大姑娘,形似卻神不似,且如今的善舞,對她娘家似乎半點不親近?!毙潦蠌那笆且娺^林大姑娘的,也無怪乎會說出這番話。 傅老爺笑道:“你如今說的這些話,兩個多月前,家寶也說過?!币娦潦弦琅f面帶猶豫,傅老爺安撫道:“我知你心里擔憂家寶。可你想想,這世上哪里有父母認不得自己女兒?親家他們對兒媳可曾有半點芥蒂?這世上有秘密的人太多了,也許現(xiàn)如今的兒媳,才是真正的她呢?” 聽到“有秘密的人”那句話,辛氏微微一怔,隨即恍然,笑道:“老爺說得對,是我想岔了?!庇值溃骸凹覍毭魅找タh衙買那鋪子,老爺可要一同前去?” 傅老爺笑著搖頭,道:“家寶如今生得比我都高了,有些事還是讓他自個兒去辦才好。我要是跟著去了,這小子指不定得埋怨我……” ***** “幸好老頭子沒有跟著來,要不然他得一路念叨,咱倆都要給他煩死?!?/br> 馬車轱轆轱轆往縣衙走,傅家寶就隔著一張小幾和林善舞面對面坐在車廂里,他一邊說話一邊嗑瓜子吃,見娘子只是微微點頭,目光依舊停在手中那卷書上,好奇地問:“娘子你看得什么書?” 林善舞頭也不抬道:“《女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