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反正現在無論傅家寶做什么,在阿紅眼里都是把柄。 終于等到了傍晚時分,傅家寶沒有和家人一起用飯,而是走進庫房翻找了起來。阿紅就悄無聲息地跟在后頭。 東院是有自己的小庫房的,東西不多,都是這些年來傅家寶自個兒見獵心喜買下的東西,還有家里每個季度發下來做衣裳的料子等等。 東院里值錢的東西被傅家寶當了不少,現在手里頭最多的就是那些當票,他屋子里的擺件一件拎出去,少說也值個幾十兩銀子,可惜拿去當鋪換錢,連個三分之一都換不到,可傅家寶沒法罵當鋪老板不厚道,他也知道活當當不了多少錢。 不過沒關系,第一批蛋已經孵出來了,很快他的那些雞就能長成,到時候就能把那些東西全都贖回來。想象著自己將來意氣風發的樣子,傅家寶毫不猶豫地從庫房里翻出一只大花瓶。 他塞進衣服里走了兩步,約莫是覺得很不好看,于是只能翻出一塊布裹著出去。 阿紅暗地里看著,瞧見那只花瓶上印著美人扶柳的圖案,只當他是要拿去討好外頭的相好,不由暗暗唾了一口。 她跟著少爺走了出去,就見少爺走到了城南一間宅院內,這地方阿紅認得,城里那些有錢老爺養外室就愛放在這地方,十個宅子里住著的九個是外室! 阿紅記住了那戶宅院的大門。然后立刻拔腿往傅家趕,等她趕到傅家時,就見少奶奶隔著一道屏風,在前廳跟一個個子不高的漢子說話。 阿紅就規矩地站在旁邊聽了一會兒,這才知道少奶奶已經包下了十幾畝山地,打算用來種花。 種花干什么?那當然是用來做胭脂水粉啊!有了一大片花田,少奶奶將來就能做更多胭脂,很快就能開第二家店了! 想到這里,阿紅有些激動又有些可惜,少奶奶要是男兒身該多好! 等到那漢子下去,阿紅立刻將那事兒告知了少奶奶。 林善舞原本沒有多在意,聽見阿紅說傅家寶可能在外面包了外室,還連地方都打聽清楚了。她險些一口茶水噴出來。 就傅家寶那樣,他還能在外頭包二奶? 阿紅卻比林善舞還要生氣,還說少爺不該拿著少奶奶的東西出去討好外室。 林善舞看著阿紅氣憤的模樣,不由失笑,她搖搖頭,對阿紅說道:“你誤會了,那鐲子不是我的。”林善舞本來就不愛戴首飾,嫌那東西麻煩,林家陪嫁的那些首飾都被她鎖在了箱籠里,她自己平日里只戴個耳環,插一根簪子。那幾乎要把梳妝臺堆滿的首飾匣子,都是傅家寶自己掏錢買的,林善舞一次也沒有戴過。她自然也不會把那東西當成是自己的。 想了想,對阿紅道:“公公近來不讓夫君去賬房支錢了。”明明是林善舞提議的,但現下她眼也不眨將鍋都推到傅老爺身上,接著道:“想來夫君是缺錢花了,他一介男兒,在外還要交際應酬,難免就有手頭吃緊的時候,等過段時日就好了。” 阿紅皺著眉頭:“可是……” 林善舞握住了她的手,道:“好了,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這事兒我會問夫君的。” 被少奶奶柔弱無骨的玉手握著,阿紅只覺得心頭砰砰跳。回到自己住著的小屋后,阿紅喃喃道:“少奶奶多好啊,少爺就是不肯珍惜,要不了幾天,少爺肯定會后悔的!” 這個時候阿紅沒有想到,自己會一語成箴! 當天晚上,傅家寶又到了半夜才抹黑回來,以往這個時候,林善舞早已上床入睡了,傅家寶便會翻出鋪蓋睡地上。但是今晚兒,他打開屋門一看,卻見黑黢黢的屋子里,有個人人影拿著棍子等著他,嚇得他差點喊人,等仔細一看,發現是自家娘子,才松了口氣。 傅家寶困倦地打了個哈欠,問娘子怎么還不入睡。 林善舞問他,“你今天去哪兒了?” 傅家寶還沒賺到錢呢,怎么好意思告訴娘子,只好道:“史兄約我吃酒。” “哦?”林善舞笑了一下,“兩個男人,天天吃酒吃到半夜?”她心想這謊話也不編得順溜點,就是說去吃花酒也比干巴巴的吃酒強啊! 傅家寶哪兒能知道林善舞的想法,他愣了一下,隨即擺手解釋道:“娘子你別誤會,我與史兄可是清清白白,絕沒有半點男男私情!” 男男私情……林善舞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她嘆了口氣,找出火折子將油燈點燃,才道:“說吧!你每日偷偷拿東西去了哪里?”又環視了一圈周圍,“連屋子都要給你搬空了。” 傅家寶嘿嘿笑了下,走到娘子身邊狗腿道:“娘子放心,你夫君我做的絕對是正經事,保準將來你大吃一驚。” 林善舞:…… 頓了頓,她道:“你要是去做正經生意,我也不會攔著你,不過要小心些,別讓人給騙了。” 傅家寶拍拍胸脯,保證道:“娘子放心,誰敢騙我,我就打得他哭爹喊娘。” 林善舞:…… 不過是和史寇合伙成了養雞個體戶,有那么牛氣嗎? 不錯,這事兒林善舞是早就知道的,見傅家寶是真的勤勤懇懇想要賺錢,她也就任由他去了,要不然傅家寶天天往外搬東西她也怎么會視而不見?今晚這么一說也只是敲打他一下,免得這小子真的在外邊給人騙了。不過轉念一想,被人騙了也好,叫他栽跟頭吃苦頭,以后行事才會更謹慎。 不過林善舞沒想到,僅僅第二日,她就應了傅家寶“大吃一驚”那句話。 傍晚時,林善舞剛剛用過晚飯,就聽見老管家慌慌張張地跑進正廳,一邊跑一邊大喊道:“不好了老爺!大少爺被官府的人抓走了!” “什么!”傅老爺不敢置信地站起了身,林善舞也吃了一驚,傅家寶一沒作jian犯科二沒偷jian耍滑,怎么突然就被抓了。 傅老爺立刻從飯桌后繞了出來,說道:“你快說說,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管家哎哎應了兩聲,才道:“太子一個月前登基了,聽說他早就不喜斗雞,覺得殆害無窮,早在半個多月前就下令禁止民間斗雞,但凡是跟斗雞有關的,統統被抓進了牢里!咱們樂平縣天高皇帝遠的,今個兒才收到上面消息。” 傅老爺懵了,“這與家寶有何干系?” 老管家哭喪著臉道:“少爺與那史家少爺辦了個場子養雞,官差進去一看,全是毛羽稀疏的青羽雞和赤羽雞,大的小的粗略一數竟有上百只!”斗雞跟普通雞種可不同,識貨的看一眼就能瞧出好歹來,哪里容得人辯駁?老管家焦急道:“少爺和那史家少爺當場就被官差給抓進大牢了!老爺您快想想辦法吧!” 作者有話要說: 撓頭,養雞不劃算,還有可能得雞瘟,還是老實讀書考科舉吧家寶。 第48章 辛氏一聽到傅家寶被抓進牢里了,眼前就一陣發黑,立刻對傅老爺道:“老爺,您在縣太爺跟前也有幾分薄面,還是快些去將家寶救出來吧!他從小嬌生慣養的,哪里吃得了那個苦啊!” 傅老爺當然也知道自家兒子吃不得苦,他是又生氣又心疼又無奈,“這個逆子,好好的他去養什么雞,真是一天到晚凈給我找麻煩!” 說著他就要往縣衙去。 林善舞卻道:“公公,這個時辰,只怕衙門已經關門了,史家的少爺不也被抓了?您還是先去一趟史家吧!” 傅老爺真是急糊涂了,聽到兒媳這么說,才猛地醒過神來。對啊!縣令為人剛直,他要是帶著禮物徑自去找知縣,只怕會被轟出來,但史寇那小子也被抓了,史家在本地也有幾分勢力,他們兩家聯合起來,多個人商量,不就能盡早將兒子撈出來? 傅老爺立刻叫人備車,徑自往史家去了。 辛氏在家里很是著急,忍不住對林善舞道:“衙門那些人粗手粗腳的,也不知會怎么對家寶,他們不會把家寶按在地上打吧?” 林善舞見她面上擔憂不似作偽,于是目光放軟,勸道:“婆婆,還是先使人去打探一下官府有沒有出告示吧!” 辛氏如夢初醒,連連說對,立刻使人去打探。 下人很快就回來了,說今日黃昏時官府出了告示,今后凡是跟斗雞有關的,輕則罰錢,重則坐牢。 這下不用問了,傅家寶和史寇養了上百只雞,還被抓了個人贓并獲,這坐牢是跑不掉了。 辛氏又是一陣唉聲嘆氣。婆媳倆坐在大廳里等候消息時,辛氏對林善舞道:“你說好好的,家寶怎么偏偏要去養雞呢?”她自言自語道:“那史家的小子一看就不是個正經人,家寶一定是被他給帶壞的。” 林善舞:…… 兩人這一等就等到了半夜,傅老爺才回來。 大廳里亮著燈,老管家連同好幾名下人都不敢去休息,眾人一直在大廳等著。 得知傅老爺回來,林善舞和辛氏立刻起身出迎。傅老爺滿身疲憊,喝了口茶才道:“我已經同史老爺商議過了,明日一早,我們就去縣衙。只是……唉。”他嘆了口氣。 辛氏連忙問:“只是如何?” 傅老爺:“只是家寶怕是得在牢里待上一段時日了。” 傅老爺和辛氏滿腹擔憂,但是人在牢里也沒有辦法。只能熬到明日了。 林善舞原本打算明日再跟著傅老爺去衙門看看,但是當她回到東院后,卻怎么也靜不下心來。衙門的人不知道把傅家寶跟什么人關在了一起,那個蠢貨,鍛煉了這么久身體還是差,也不知道會不會被牢里那些惡霸欺負。 林善舞平日里沒少打傅家寶,但她自己控制著力道和地方,疼是疼,卻不會損害他的身體,但牢里那些人可不懂,萬一那些人專挑著看不出來的地方朝傅家寶下手,這傻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躲得過。 林善舞越想越是不放心,她將這種擔憂歸結于傅家寶是自己名義上的丈夫,要是他有什么損傷自己就再也過不了安穩日子,于是取出早前為了以防萬一備下的黑色衣裙,趁著夜色去了一趟衙門。 已經過了子時,樂平縣的各條街道上黑漆漆一片,好在月光明亮,足夠人看清面前的路。 她的輕功練了兩三個月,已經跟前世相差不多了。畢竟輕功這玩意兒不需要內力,有資質的人甚至幾日內就能大有長進。 她一路踩著別家的屋頂,身輕如燕地潛入了縣衙大牢之中。 大牢中是有獄卒守夜的,不過這個時辰,守夜的獄卒大多趴在桌子上睡熟了,大牢大門上了鎖,每間牢房也鎖得好好的,他們打死也想不到有人能直接從高聳的墻壁外飛進來。 林善舞從那些獄卒身邊經過時,為了以防萬一,還點了他們的睡xue,如此就不怕中途這些人醒過來了。 她一間間找過去,很快就找到了傅家寶所在的牢房。 牢房里陰暗潮濕,更陰暗的角落里甚至有老鼠爬過。 傅家寶和史寇兩人分別被關在兩間相對的牢房里。 那兩間牢房里除了他們,還有另外幾個犯人,比起傅家寶和史寇這樣衣著光鮮的少爺,那幾個犯人蓬頭垢面滿身污濁,看著傅家寶和史寇的眼神十分不善。 傅家寶和史寇錦衣玉食慣了,哪里進過大牢這種臟污的地方?兩人一被扔進來,史寇就一陣哭天喊地,說自己給家里丟人了,說自己對不起列祖列宗,哭著哭著又開始求祖宗保佑,趕緊讓他爹進來把他救出去。 而平日里被林善舞打幾下就淚眼汪汪的傅家寶這會兒卻十分鎮定,只是一個勁兒地抱怨這牢里不干凈,還說有蟲子跳到他身上。 史寇一聽有蟲子,頓時大驚失色,嚷嚷道:“老天爺!難道是跳蚤!這種惡心的東西不是只會往窮人身上跑嗎?”說著說著,他自己身上也癢了起來。 兩個難兄難弟在大牢里一起被跳蚤咬,一陣吱哇亂叫之后,史寇忽然指著牢房里其他人說道:“是不是你們?是不是你們把跳蚤扔到我們身上?只有你們這種人才會長跳蚤!” 這句話惹了眾怒,牢房里本來就目光不善的那幾個犯人頓時憤怒地站了起來,沖過去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傅家寶這邊也慘了,他因為和史寇相識,也被牽連,等林善舞到時,他已經被牢房里幾個犯人圍攻了好一會兒。 林善舞目光一冷,幾道指風打過去,那些圍攻傅家寶的犯人一個個痛叫著讓開,露出了底下抱著腦袋縮在墻角的傅家寶。 他疑惑地抬起頭,見到那些犯人的被不知從哪里飛來的小石子打得連連求饒,立刻知道是自家娘子來救他了!他興奮地站起來,剛要開口卻猛地想起自己現在的處境,立刻閉緊了嘴巴。 清了清嗓子,他沖著那幾個不斷求饒的犯人道:“還好本少爺平日里勤學苦練,否則方才就被你們打傷了!”還好他平日里躲閃林善舞的棍子成了習慣,那些人一圍過來就立刻抱頭縮好,把最容易受傷的地方都護好,否則現在不知該有多痛。當然,他這話也是為了告訴躲在暗處的林善舞,不叫她擔心。 想到娘子竟然會跑到大牢來看他,傅家寶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愧疚。 但越是在這種時候,他就越不能讓自家娘子擔心。于是傅家寶挺起了胸膛,瞪著那幾個犯人道:“聽好了,本少爺武功高強,你們要是再不識相,本少爺就把你們打到后悔生在這世上!” 那幾個犯人毆打傅家寶時,就聽對方叫喊說再打下去叫他們后悔,但他們沒放在眼里,心想他們反正也出不去,能打一頓這眼高于頂的富家少爺是賺了,誰料打著打著身上忽然一片劇痛,自然將這歸咎到傅家寶身上,以為這富家少爺當真有古怪的本事。聽他這么說更是深信不疑,當下立刻連聲求饒說自己再也不敢。 傅家寶這才裝模作樣地哼了一聲,說道:“看在你們誠心悔過的份上,我今日就暫且放過你們。”實際上是因為林善舞隨時會走他擔心穿幫。 而這時,史寇還在叫喚,傅家寶回過神來,立刻朝著對面牢房喊道:“住手,再不住手我就要動手了!”他裝模作樣地擺了個架勢,還自帶音效地呼喝了一聲。 林善舞無奈一搖頭,幾枚石子飛過,那些毆打史寇的人立刻痛叫著躲開。雖然如此,他們看向傅家寶和史寇的眼神依舊不善,只是不敢再動手了。 挨了好幾拳的史寇癱在地上喘了幾口氣,沒等緩過勁來就一臉震驚地對著傅家寶道:“你竟然會武功!什么時候?” 傅家寶有些心虛,目光都不敢和他對上,只敷衍道:“那當然是有個高人在暗中教我。”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武功!”史寇頓時一臉崇拜地看著他,這個時候,對武功的憧憬壓過了他身上的疼痛,他利索地從地上爬起來,抱著牢房欄桿對傅家寶道:“傅兄,咱們可是好兄弟,你教我吧!我也想學武功!” 傅家寶:…… 這可怎么辦? 他視線不由自主地朝著周圍飄去,想看看娘子究竟藏在哪個地方,然而這個時候,林善舞早就已經離開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