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琉瑰轉(zhuǎn)過頭擔心又難過地看了莫第一眼，追著莫世鴻上了車，似乎還要勸他。

    莫世鴻一行人終于走了。

    莫第低著頭站在原地，覺得渾身都很累，很累，眼淚風干在了臉上緊繃繃的，他感覺他大半張臉都繃得有點疼。

    但是他心里又莫名輕松，剛剛他說的和莫世鴻等人說的話，已經(jīng)幫他完成了計劃中的其中一小步。

    只是......

    莫第思緒還沒轉(zhuǎn)完，一處溫暖的氣息突然包裹了他，他抬頭一看，牧天衡正站在他左后方，伸手輕輕握住了他的肩膀。

    牧天衡一如既往沉穩(wěn)溫柔的目光里帶著遮掩不住的心疼，以及幾絲被壓抑著的怒色。

    “小家伙兒，我們先回家？吃點東西，那些假證據(jù)根本不值得推敲，辦法肯定能想出來。”

    “我......”莫第突然眼睛有些熱。

    雖然他現(xiàn)在并不擔心這件事的結(jié)果，但聽到牧天衡的聲音和安慰，他還是有些莫名地難過，心臟深處爬上了一絲難以抑制的委屈。

    “乖。”牧天衡看著莫第的小模樣，心疼得發(fā)酸，伸手輕輕地揉了揉莫第的頭發(fā)，“哥哥不會讓你受委屈的，也不會讓他們就這么陷害你，你相信哥哥嗎？”

    “我信......”莫第輕輕點頭。

    但莫第其實覺得如果沒有他自己插手，牧天衡是不能完全幫他脫離困境的，只是這時候他不介意沉迷于這種安全感，他就想短暫地，依賴牧天衡一分鐘。

    就一分鐘。

    “別墅門口其實有監(jiān)控。”

    回到別墅后，牧天衡從冰箱取了一瓶牛奶，放進微波爐加熱。

    “有監(jiān)控？”莫第坐在沙發(fā)上，愣愣地抬起頭。

    其實他當然知道別墅外有監(jiān)控，不然他也不會特意說了那些他小時候的事兒，反問莫家人對他的污蔑，就是為了讓莫家人表現(xiàn)出他們異于常人的腦回路，好讓他利用這段監(jiān)控視頻。

    “沒錯，我會把剛剛別墅前的這段視頻剪下來。”牧天衡走過來，坐在莫第身邊看著他，“如果我把這段視頻在恰當?shù)臅r間公布在網(wǎng)上，莫家想在斷絕關(guān)系前后來顛倒黑白污蔑你的計劃就會落空，畢竟這世界上還是三觀正常的人多，大多數(shù)人不會認同他們那些可笑又惡心的邏輯和想法。”

    “只不過，我要先問一下小家伙兒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你不想斷絕關(guān)系，還是想回家，那這錄像就不太適合放出去了，我們就需要另想......”

    “我不想回去。”莫第突然紅著眼開口，雙手死死攥著，攥得生出了些輕微的顫抖，但聲音明顯提高了幾度：“我不回去！”

    “他們不喜歡我，從小到大一直都不喜歡我，還罵我，打我，我以前的確會抱有幻想，想讓他們也疼愛我，可是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知道這不可能了。”莫第用胳膊抹了一下眼睛，“現(xiàn)在他們甚至還認定我買題作弊，想讓我承認我根本就沒犯過的錯誤，想讓我坐牢！我不想再要這樣的家人，這才不是我的家人！”

    牧天衡一瞬間心疼得一揪，很想把莫第攬在懷里，但他最后卻只是伸出手，輕輕握住了莫第的肩膀，“哥哥知道了。”

    “哥哥你說現(xiàn)在網(wǎng)上是不是都在罵我？”莫第突然抬起頭，目露恐懼地看向牧天衡，“警察是不是也要在來抓我的路上？”

    不等牧天衡開口，莫第又道：“我明明都是自己考的，我是自己考的！我根本就沒見過那個男人，根本就沒......不對。”

    莫第聲音突然戛然而止，呆怔住了，五六秒后他愣愣地轉(zhuǎn)過頭，看著牧天衡道：“哥哥，我好像見過那個叫做張況長的男人。”

    牧天衡掩下幾乎要壓抑不住的心疼和怒意，在莫第看向他前露出一個微笑，溫聲道：“你確定見過他嗎？”

    “對......我記得我見過。”莫第點頭，“好像就是在我剛住在哥哥你給我租的那個房子的第二天，放學時我上錯了公交，等到發(fā)現(xiàn)時車已經(jīng)開到東郊去了，我下站時等車等了很久，都沒等到回程車，又很餓，附近還沒有快餐店，我就去了路口的一家面包店，買了幾個面包圈。”

    “我在等店主打包面包圈的時候，看到了斜對面一個叫水泉小區(qū)的門口出來幾個人拿行李箱的人，其中一個好像就是那個叫張況長的男人，旁邊還有一個男的和一個女的，我就記得他們拿的行李箱都挺大的，就多看了幾眼。”

    “水泉小區(qū)？”牧天衡眼神一斂，“是水槐路的那個水泉小區(qū)？”

    “嗯。”莫第回想了一下，點點頭。

    “壞了，差點忘了。”牧天衡突然哎了一聲，道：“我這年紀大了記性都不行了，牛奶應(yīng)該熱好了，我先去拿過來。”

    牧天衡揉了揉莫第的腦袋，轉(zhuǎn)身走出了客廳，但剛進廚房，他就點開了手機里的微博app，戳進熱搜。

    他要確認一下這個張況長是不是在水泉小區(qū)被抓的。

    山泉小區(qū)在這京城上流圈子有個心照不宣的默認，牧天衡也是意外在某個酒宴上聽到了一耳朵，這小區(qū)，幾乎可以算是個有錢或有點官位的人專門養(yǎng)情婦的地方。

    而有些情婦，其實知道不少關(guān)于那些有錢人或官員的秘密。

    壓根不用找，一拉開熱搜，第一個后面墜著“爆”字的就是關(guān)于高考泄題的標簽。

    牧天衡不去看評論，只點開那個視頻和報道，從頭快速瀏覽到尾。

    這張況長不是在情婦家里被抓的，是半夜里在一個俱樂部被抓的，而且剛被抓一個小時，就哆哆嗦嗦地交代了大部分，只有交易記錄還在藏著掖著，在和警察討價還價。

    實在是可疑的很。

    不過既然沒在情婦家里被抓，就證明這個山泉小區(qū)現(xiàn)在很有去的價值。

    最想得到的信息牧天衡已經(jīng)得到了，他拿著牛奶走回客廳，對著一見他回來就立刻站起來的莫第道：“來，把牛奶喝了，然后哥哥帶你去一個地方。”

    “去哪？”

    “山泉小區(qū)。”

    莫第坐在車里，暗暗感嘆牧天衡的邏輯和他真的很契合，不過方式還是有不同，他想的是通過黑客技術(shù)實現(xiàn)目的，而牧天衡的方式則更主動。

    不過，雖然心里什么都明白，表面上莫第還是裝作疑惑的樣子，問牧天衡為什么要去山泉小區(qū)，牧天衡簡單地解釋了一下，只說他覺得張況長可能在那兒有重要信息，要找到那住著的和張況長關(guān)系密切的人，仔細詢問。

    莫第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

    到了山泉小區(qū)后，牧天衡讓莫第先留在車里，他出去探探消息，結(jié)果他剛下車，莫第突然一把拉住了他，湊到牧天衡耳朵旁邊小聲道：“哥哥，哥哥我看到上次見到的和張況長一起的那個女人了，她就在那個石墩子旁邊！”

    牧天衡耳朵被莫第呼出的熱氣烘得暖呼呼輕.麻麻，一瞬間耳骨不禁一酥，不禁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道：“哪邊？”

    “那兒。”莫第悄悄伸手指了指。

    牧天衡順著莫第的手，看到一個一身黑色吊帶裙的女人站在小區(qū)門口的自動販賣機買可樂，看樣子不過二十七八歲，還很年輕。

    年輕好，年輕人一般都很“善解人意”。

    牧天衡眼眸微斂，帶莫第下了車，決定和那個女人聊聊。

    莫第兩人都沒太關(guān)注網(wǎng)絡(luò)動態(tài)，一來看了那些侮辱咒罵，只會引發(fā)憤怒和惡心，不利于思考，二來他們現(xiàn)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抓緊做。所以也就不知道這個時候的莫家，用企業(yè)集團微博，發(fā)表了一條動態(tài)，宣布因莫第多次陷害抹黑親jiejie莫琉瑰，侮辱謾罵家人，不孝順父母 ，品行惡劣，甚至開始造假，莫家一次次痛心失望，感情徹底崩裂 ，將采用法律手段與莫第斷絕關(guān)系！

    下面還附了一張長圖，是法院發(fā)下的關(guān)于斷絕關(guān)系的協(xié)議書，以及莫家的起訴書，而起訴書右下角的起訴日期，居然是.......六天前？

    聞風而動的熱心網(wǎng)友們第一時刻殺到了莫家這條微博下，有人立刻開罵，罵莫第這種會買題作弊惡心至極的富二代果然是個垃圾，居然又不孝又惡毒，居然還傷害親姐，傷害父母，簡直是人渣中的渣滓！浪費國家糧食，污染空氣，無期徒刑都輕了，應(yīng)該死刑！！！

    這種評論立刻被贊到了熱評，但是隨后又有人說，莫家這種行為很奇怪，兒子一出事就開始斷絕關(guān)系，這種撇開關(guān)系的行為感覺背后有秘密。

    不過這條評論很快就被罵了幾百上千條，下面還有一堆以莫第同學的口吻的抨擊和科普，說莫第平時就是這種人，虛偽又惡心，不但喜歡算計她jiejie莫琉瑰，還很擅長顛倒黑白裝可憐，前段時間還把莫琉瑰給害到暈倒住進醫(yī)院了。但即便如此莫琉瑰還很善良地一點不怪莫第，莫第卻跟個狗一樣，壓根不識好人心，離家出走了。莫琉瑰學習一直非常非常好，但為了找他耽誤了很多課，不然高考肯定能考個全市前三！

    ......

    這種同學式的“科普”更是激起了網(wǎng)友們的暴怒。

    一時間，對莫第的罵聲，對莫家的同情和理解，對莫琉瑰這個善良又學霸的姑娘的喜愛和同情，都逐漸上了高峰。

    “這個莫第怎么這么惡心，太惡心了吧！居然高考作弊，又是一個渣滓富二代！”

    “真的，高考作弊就夠惡心的了，還這么不孝順，甚至欺負對他那么好的親姐，這種男的成年后也是最垃圾的那種渣滓！垃圾！去死吧！”

    “好心疼他jiejie莫琉瑰啊，也好喜歡這個白富美啊，又善良又美貌又學霸又寬容，怎么會有這么完美的女生，就是太軟太善良了，這個垃圾弟弟這么惡心，小jiejie你不要再對他好了啊啊啊啊啊，你對你自己好點兒吧，好心疼。【哭哭】【抱抱】”

    “男的果然都是些垃圾，尤其是這個莫第，親姐這么好還欺負親姐，真是惡心到想弄死，不過也可能是看親姐又學霸又美貌人品又好，總之哪哪都完美，所以嫉妒吧，平日里算計陷害親姐，高考了因為想超過親姐所以就買題作弊，還做幺蛾子離家出走，讓親姐去找他，影響學習所以會考差，媽呀這莫第真是人品爛到恐怖！”

    “莫家也很慘啊，疼出這么個白眼狼。”

    “高考買題的都該死！泄題的也該死！”

    “從高考作弊熱搜過來的，莫家該不會是重男輕女吧，不然這個莫第怎么這么囂張，小jiejie那么善良那么好那么學霸還那么漂亮，卻那么卑微，這種情況了還一心為弟弟著想。媽的！這么好的小jiejie你們不愛就滾好么，欺負小jiejie的都去死！！！”

    “以一人之力咒這個叫莫第的垃圾在監(jiān)牢里過下半輩子，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同意的點贊！！！！！！”

    “點贊！”

    “加一”

    “加10086”

    “......”

    幾個標簽【高考作弊】【高考考題被泄露】【夏佳國際莫第買題】【莫家要和莫第斷絕關(guān)系】【心疼莫第jiejie】【初戀女神莫琉瑰】通通掛在微博熱搜最前方，全部爆掉。

    而每個熱搜下面，對莫第的侮辱咒罵都不停，就算有不同的聲音發(fā)出來，要么會立刻石沉大海，被其他評論壓得水花都不剩，要么被罵上熱評。

    比如某個為莫第說話的熱評，“莫第平時根本不是這樣的，也從來沒欺負過莫琉瑰，反而是莫琉瑰又一次差點害死莫第，導(dǎo)致莫第被急救，結(jié)果莫家人和很多同學還在怪莫第罵莫第，你們真的很智障知道嗎，你們是參加了什么x教嗎，還是被莫琉瑰洗腦了？！！”

    這評論被不下五位數(shù)的評論生生罵上了熱評前五，熱心的網(wǎng)友們不但咒罵莫第，也開始咒罵這個評論的主人。

    ......

    而在網(wǎng)絡(luò)罵聲不斷發(fā)酵的時候，牧天衡和莫第已經(jīng)坐在了韓蘭依的沙發(fā)上。

    韓蘭依就是莫第之前說的那個女人，也是張況長的情婦，一開始她很慌張，也非常抗拒牧天衡的問話，但在牧天衡非常有技巧的談話和給出的條件下，到底是悶著氣把兩人帶了上來。

    “我說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平時和張況長的交易也就是一人給錢一人給色，而且這個死胖子摳得很，一個月就給我四五萬，還包括了這個房子的八千塊租金。”

    韓蘭依點了根女士煙，翹起腿突然看了眼牧天衡，笑道：“不過要是你這種小哥找我，我收再少點我也樂意。”

    莫第突然眼睛瞪得圓滾滾，怒視著韓蘭依。

    “哈哈哈不好意思，忘了這還有個小弟弟。”韓蘭依笑，“你成年了嗎你，少兒不宜的話題你就該避一避，知道嗎？”

    “我本來覺得你是個聰明人。”牧天衡突然開口，沉冷的眼神掃了一眼韓蘭依，“現(xiàn)在看來好像不是。”

    “你，你這么看我干嘛，我可不是嚇大的啊。”韓蘭依手指一抖，煙灰掉在了裙子上，燒出一個小洞，“我說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你給我一百萬我也不知道。”

    “做假證違法！”莫第在旁邊插話道：“jiejie你如果就是為了避開點麻煩，所以就默認著幫張況長做假證，到時真查出來了，你可就要進監(jiān)獄了，那里有多難熬你根本想象不到。”

    “而且我知道你有證據(jù)。”不等韓蘭依下意識反駁，莫第就立刻道：“你有證據(jù)證明張況長做了假證，污蔑莫第買題作弊。”

    牧天衡眉毛微微動了一下，他家小家伙兒會詐人了？

    “胡說，你個小屁孩懂什么！”韓蘭依明顯慌張了一下，但還是裝作很鎮(zhèn)定的樣子，“我什么證據(jù)也沒有，你們給我一百萬也沒有。”

    莫第卻是靜靜地看著韓蘭依，毫不閃躲，韓蘭依這人疑心重，為了給她自己留后路，在當了張況長情婦后不久，就偷偷在家里安了針孔攝像，在張況長這種自大油膩的男人不把韓蘭依當回事、并覺得這個他偷偷養(yǎng)情婦的地方很適合交易而帶馬連朝家長和黃烈浩家長過來的時候，就被錄進了監(jiān)控。

    不過韓蘭依到底是膽子小，只在她的鞋柜和臥室門框上裝了倆小針孔，而張況長也沒蠢到極點，他在這房子里專門劃出一間房，手里握著鑰匙，不讓韓蘭依進，平日里談事兒就在那里談，而且對韓蘭依完全不說真話。

    只是即便如此，有房子門口和臥室門口錄到的那兩小截錄像，也足夠證明莫第的清白。

    畢竟警方后來在張況長家外垃圾箱里搜出的被證明是裝交易贓款的箱子，現(xiàn)在一個拎著在黃烈浩父親的手里，一個拎在馬連朝家長的手里。而他們隱隱的談?wù)撀暎脖凰麄兯诜块g的對面——韓蘭依放在臥室門口上的那個針孔給抓到了。

    莫第能理解韓蘭依為什么上輩子會交出監(jiān)控，而這輩子沒有，因為上輩子她這證據(jù)是恰恰證明了張況長承認的罪行是真的，算是證人，而這輩子，她這證據(jù)與張況長說的大相徑庭，她要是交出去，可能會惹到麻煩，而且要是張況長說謊的背后有人指使，那她就更麻煩了。

    “jiejie。”莫第看著韓蘭依道：“你怕惹麻煩我能理解，但是你覺得你手里捏著這個就不危險了嗎，你交給我們才是徹底擺脫了這個麻煩，而且我們會把那背后的人都搞下來，這樣你就不必日日戰(zhàn)戰(zhàn)兢兢。”

    “鬼才信你的話！”韓蘭依有點后悔為了五萬塊就把這兩人帶上來談十分鐘的約定了，怒道：“十分鐘快到了，你們快給錢，給完錢趕緊走！”

    “你知道這個張況長背后的人是誰嗎？”牧天衡突然冷著聲道。

    “他，他背后是誰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韓蘭依被牧天衡不怒自威的眼神掃的不自主一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