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呂元亮沒好氣道:“別廢話了,還不快跟上!要是因為你們耽誤了爺的正事,小心你們的工錢!” 高南見呂元亮又提工錢一事不由得胸口一噎,嘆了口氣忙轉身回去端花盆。 見狀,呂元亮連忙制止道:“趕緊把那東西放下!跟爺走。你們幾個,給我把這些東西搬到福運酒樓的二樓雅間里頭去。觀墨,你福運酒樓找管事的借一身體面點的衣裳換上,臉上貼些胡子還是點個痣啥的,反正打扮的富貴一點,就是不能讓人瞧出你原先的身份來。在那里等著,爺一會兒就來!” 話畢就急匆匆地往天香閣走去,留下的幾人面面相覷。雖搞不懂呂元亮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最終順從地將那幾盆花抱起,轉身去了福運酒樓。 呂元亮手捧著花盆,帶著高南大大咧咧地走進了天香閣。一股濃郁的脂粉暖香朝著兩人襲來,高南從未進過這種地方,對此非常不適應,這撲鼻的香風熏得他連著打了三個噴嚏。 天香閣的老鴇徐mama見著呂元亮,眼睛一下子就放光了,撲扇著團扇,款擺著腰肢走上前來,笑道:“這不是呂大少爺嗎?好久都不曾來咱們天香閣了。這閣里的姑娘們都想您了。今個兒是要那位姑娘作陪?。俊?/br> 話畢,她又看了他手上那樹不樹草不草的東西一眼,笑容滯了一瞬,“您逛青樓還帶著這玩意兒吶。” 呂元亮皺著眉一臉不悅,“什么叫這玩意兒?這是發財樹你懂不懂?這可是我爹花了重金差人從勐泐國買回來的!我爹可寶貝它了!” 一聽這話,高南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此時,他可算是明白了,原來少爺說的賺錢是什么意思了。心中暗道,少爺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可真是厲害。明明就是那店小二不知道從哪個犄角嘎達里弄來不知名的花苗,硬是掰扯成老爺重金從勐泐國買來的發財樹。 聽聞,徐mama忙賠著笑臉道:“是是是,是奴家沒見識。沒認出來這……呃……發財樹,呂大少爺大人有大量別跟我這個沒眼界的一般見識?!?/br> 只聽呂元亮輕哼一聲道:“這東西擺在家里招財的很,聽說勐泐國很多大戶人家都在養。自從我爹買了它,家里的生意就越發紅火。若不是今日我一兄弟想要開開眼讓我把這東西帶出來,諒你也沒這個眼福能見到?!?/br> “是是是。呂大少爺說的是?!?/br> 聽聞招財二字,那徐mama眼睛滴溜溜一轉,心中有了成算。呂家乃是江寧府的首富,連呂老爺都在養的招財樹,八成真能招財。她心想,若是有了這招財樹,那天香閣的生意可不就愈發紅火?到時候 定能壓過對面的百花樓去! 想著,她便小聲小意地問道:“那敢問呂少爺,這發財樹哪里能買?。俊?/br> 見她似乎上了鉤,呂元亮便擺起了譜,“這東西可是稀罕玩意兒,哪能是想買就能買的?先不提這勐泐國離江寧路途遙遠,再說這樹挪死人挪活的道理您也知道,從那么遠的地方運過來,也沒幾株能活的了?!痹挳?,他瞥了那老鴇一眼,見她一臉失望之色,心下一陣欣喜。 他笑了笑道:“辦法也不是沒有。我倒是認識那賣發財樹的客商。前兩日他剛到江寧,我記得他那里貌似還剩有幾株?!?/br> 徐mama一聽,眼睛都亮了:“那敢問呂少爺可否告知奴家,那客商在哪兒嗎?” 魚咬鉤了。 呂元亮裝作為難的樣子,“可以是可以,不過這個客商脾氣古怪,不肯輕易見生人,須得熟客介紹?!?/br> 聽聞,徐mama小心翼翼道:“奴家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可否請呂少爺替奴家向那客商引薦一番呢?” “行?。 眳卧链饝暮芩?。還不等徐mama高興,就聽他話鋒一轉道:“不過這發財樹因為稀有,所以這價格嘛自然是不便宜的。您可得想好了??蓜e到時候去了又覺得價高不買,到時候小爺我的面子往哪兒擱???” 一聽到價格高,她的心顫了顫,抖著聲問道:“多少?” “五百兩一株?!?/br> “什么?這么貴?”徐mama驚得合不攏嘴,復又看了看這發財樹,沒想到這貌不驚人的東西竟然這么貴!都要比得上名品蘭花了。 呂元亮面不改色道:“生客的價格是這樣的,熟客自然能便宜些。若是我去,自然能替你省下不少銀兩。” 聽聞,徐mama瞬間心動了,忙道:“還請勞煩呂少爺帶路?!?/br> 呂元亮忍住唇邊的笑意,道:“那客商就落腳在福運酒樓,我帶你去。” 這邊,陸云妝一回呂府就去尋了周氏和呂興昌,上交了一袋銀子。 呂興昌接過銀錢袋打開一看,有些驚訝,“云娘,你這是?” “兒媳用這一兩銀子不到買了紙筆顏料,繪了張簪子的花樣圖。之后,兒媳便送去了萬寶齋詢問張管事他們收不收這首飾的花樣圖。張管事見了便按照一張三十兩的價格買了那圖。這些便是賣了圖的銀錢?!苯又诌f上了一張字條,正是陸云妝拜托萬寶齋的張管事寫的憑據。 夫婦倆接過字條一看,愣了愣。呂興昌第一個先反應過來,擊掌大笑。 “哈哈哈,好!咱們云娘是個有頭腦的。一兩銀子賺三十兩,翻了三十倍?。∵@下那個臭小子輸定了!” 酉時剛過,呂元亮滿面春風地帶著一袋沉甸甸的銀兩回了府。他拋了拋手中的錢袋心中得意,陸云妝這回是輸定了。想著,他便心情很好地哼著小曲前往前廳。 剛一跨進門就見呂興昌和周氏坐在正廳的上首,陸云妝則在一旁安靜地站著,場面氣氛感覺十分凝重。 陸云妝瞥了他一眼,只見他神采奕奕,身上還隱隱能聞到一股脂粉味,似乎剛從哪個溫柔鄉里出來。想著,她正色看了看呂元亮身后的幾人,就見高南他們幾個紛紛避開她的視線,拼命低著頭。心中疑惑,不是讓高南他們幾個跟著,禁止他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嗎?怎么還搞得這副模樣。 就見呂興昌抬眼看向他,皺了皺眉,“我還以為你怕輸所以不敢回來呢。”說著又吸了吸鼻子沉聲道:“你這一身脂粉味兒是怎么回事?” 呂元亮有些心虛,摸了摸鼻子道:“大抵是在胭脂水粉鋪子沾染上的吧?!彼麎阂种下N的嘴角瞥了陸云妝一眼,若無其事地上前把手里那袋銀兩擱在桌上,道,“我已經賺到錢了。這場賭局肯定是我贏吧?” 呂興昌拿起銀錢袋打開細細一看,抬眸正色看向他身后的四個護衛,擰了擰眉,復又轉過頭打量了呂元亮一眼,冷聲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哪來那么多銀兩的?” 呂元亮壓著心底的心虛道:“我賺的啊,還能哪來的?” 呂興昌斜了他一眼,聲音愈發寒冷,“賺的?你光憑這一兩銀子的本金做什么生意能一天賺三百兩?”說著又轉了視線看向高南,“你說,今天少爺到底去哪兒了?是不是又去賭坊賭錢了?還是去青樓問粉頭借銀子了?” 高南見狀連連搖頭道:“沒有,少爺沒去賭坊,也沒尋粉頭借銀子?!?/br> “那他這錢哪里來的?還有他身上的胭脂水粉味到底是怎么回事?”呂興昌似乎動了怒,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說!不說的話你這個月的工錢別想要了!” 一聽這話,高南慌了手腳,忙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跟竹筒倒豆子似的交代了個一清二楚。 呂興昌聽后,臉是愈來愈黑,連周氏的表情都嚴肅了幾分。 一旁,陸云妝聽了后不禁挑了挑眉。這小子倒是有幾分小聰明啊,竟能想出這種法子招搖撞騙。他若是把自己的聰明放在正道上,日后不愁沒有出頭之日。 呂元亮回家前千叮嚀萬囑咐讓高南他們幾個給幫忙兜著,卻不曾想,他爹一句話瞬間就讓他倒戈了。聽高南開口的時候他便覺著事情要糟。果不其然就聽到了一聲中氣十足的—— “逆子!” “平日里不學無術打架生事就算了,如今竟然還學會了招搖撞騙!看我不打斷你的腿!”說著,呂興昌就“蹭”的一下子站起來,就要尋藤條抽他。 呂元亮見狀往后退了好幾步,嘴上梗著聲道:“賭約上只說不能尋人借錢,不能當做賭資,不能尋人幫忙,又沒說不能招搖撞騙?!?/br> “還敢頂嘴!” 呂興昌一時氣急,想也不想地拿起手邊的茶盞就要砸過去。然而,他忘了,這茶盞里頭的水是剛添的,還燙著。于是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伴隨著呂老爹的慘叫,在呂府里頭響起。 一時間,前廳雞飛狗跳,周氏忙差人去打冷水。而就在呂興昌燙著手的這一會兒功夫,呂元亮早就拔腿跑了。 “老爺,您沒事吧。”周氏一邊用涼水給呂興昌冷敷一邊詢問。 “無妨?!眳闻d昌一面痛呼一面罵道:“這個逆子呢?” 這時,剛剛一直保持沉默的陸云妝出聲道:“夫君剛剛跑了?!?/br> “什么?”呂興昌氣的又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濺得一桌子水跡。拍完之后又覺得疼痛萬分,忙舉著手嘶嘶地叫喚起來。 “公公無須擔心,云娘已經叫高南去尋了。” “干得好!”呂興昌伸著手,任由周氏替他處理傷患處,嘴里罵罵咧咧道:“這小子真是氣死我了!也不知道從哪里學來這些歪門邪道。等他回來,我非得好好教訓他不可!” 正在這時,外頭突然有人急匆匆地跑來,大叫:“老爺夫人,不好了!少爺落水了!” “什么?” 呂興昌一聽也顧不得受傷的右手簌地站起來,忙問道:“怎么回事?” “回老爺話,外頭天黑少爺剛剛跑的急,一個不小心就栽池子里了……” 周氏急道:“人呢?救上來沒?” “少爺已經被高護衛他們救上來了,眼下送回了沐松苑,觀墨已去請了大夫。” 陸云妝擰著眉頭詢問:“可有大礙?” 那小仆支支吾吾道:“少,少爺似是暈過去了,一直不醒?!?/br> 聽聞,二老再也坐不住了,當即起身去沐松苑。 第15章 任性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所有人都沒預料到會發生這種情況。因著呂元亮落水,整個呂府都雞飛狗跳的。若不是呂興昌再三勒令不許驚動老夫人,只怕呂府非得鬧翻天不可。 “大夫,我兒怎么還不醒啊?” “令郎并無大礙,只是暫時性的昏迷罷了。不過這天氣寒涼,此時落水寒氣入體,恐得傷寒。過一會兒等他醒來給他服下姜湯即可?!?/br> 聽聞,周氏這才松下一口氣。謝過大夫后,便付了診金差人送他出門,接著轉身折回了內室。一進門就瞥見坐在床邊,緊緊握著呂元亮手的兒媳,一時心中五味雜陳。 小兒子行徑這般荒唐,兒媳卻仍舊這般盡心盡力地照顧他,這讓她更加覺著對不住陸云妝。 她上前輕聲喚道:“云娘啊,你都忙了一晚上了,還是先回去歇息吧。這里有娘和你公公在呢,不會有事的。” 陸云妝早就困得打哈欠了,只不過為了維持原主的溫婉賢惠的人設只能一直呆在這里照顧呂元亮。如今聽周氏發了話,心中雖然歡呼雀躍但面上仍舊裝出一副知禮數的樣子,“百善孝為先。娘和爹也辛苦了一晚上了,云娘怎好一個人先去歇息呢?” 周氏一聽心中更是一番觸動,心想著等小兒子醒來肯定得好好教訓他一番。 接著陸云妝又道:“娘,既然大夫都說無礙,要不您和爹先回去歇息吧,夫君這兒由我來照顧。晚上丫鬟婆子們輪番守夜,等夫君醒了我再盯著他讓他把藥喝了?!?/br> 周氏聽聞仍舊有些猶豫,呂興昌見狀忙勸慰道:“云娘說的是,既然大夫說亮兒無礙那你也別太擔憂了。這里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這里有云娘照顧著呢?!币姞睿苁弦仓缓猛瑓闻d昌先回了。走前還千叮嚀萬囑咐等呂元亮醒后記得給他灌一碗姜湯。 周氏離開后,屋里就只剩下陸云妝和呂元亮夫妻二人。 床上的人此時仍舊處于昏迷之中,陸云妝托腮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瞧。穿越過來這么久,這還是她第一次認認真真打量他的樣子。 面前的人有著一張白皙俊俏的臉蛋,唇角天生上揚,生了一副笑面。光看模樣就知道他應當是極易討女子歡心的那類男子。看著眼前這張臉,陸云妝總算知道為何呂元亮毛病一大堆,可原主還跟中了降頭似的仍對他這么一往情深了。 只可惜不論強扭的瓜不甜,不論她再怎么癡心一片,呂元亮也只把她當做妹子看待。他并不喜愛陸云妝這樣的大家閨秀,之所以會娶陸云妝無非是迫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原主嫁給他之后二人從未同房過。 陸云妝不由得想到先前呂老夫人說她生不出孩子的事。心中吐槽道:壓根就沒圓房,怎么可能懷得上孩子。 她一邊看著一邊不由自主地打起了瞌睡,沒多久就陷入了夢鄉。 …… 呂元亮做了一個夢。 這一日下著雨,街上均是來來往往的人。他就像被困在原地一般,動彈不得,只能看著街上的人流來來往往。 忽的,畫面一轉,他看見了呂府的大門。匾額上原本漆金的大字不知怎的都掉了色,門口的兩座石獅子也不見了蹤影,大門貼了兩張封條,整座宅院顯得格外死氣沉沉。 大門口躺著一具尸體,渾身破破爛爛的,像是個乞丐。夏日炎炎,尸體都有些發臭了。沒多久,官差來了。 他瞧見他的岳父口蒙著白巾帕,有些嫌惡地看了那句尸體一眼,“抬走吧,找個地方埋了?!钡紫碌难靡鄯Q是,便上前收斂尸骨。 這時,人群之中不知誰先冒出一句,“這不是原來的呂家大少爺呂元亮嗎?” 耳旁傳來了百姓們的小聲議論,“嘖嘖,死得真慘?!?/br> “慘什么呀。早就聽說這呂家大少是個潑皮無賴,我聽說他不光強搶民女,還把林員外的兒子打成了殘廢呢。嘖嘖,這種人就是壞事做盡,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誰說不是呢,若不是他不長眼調戲了方小姐,惹怒了信陽候,也不會那么快就糟了報應。所以說,人在做天在看。做人還是多行善積德吧。” “要我說還是陸小姐慘,嫁給這樣一個人渣,呂家倒后沒多久就郁郁而終了,真是紅顏薄命。” 身后這群人仍舊熱烈議論著,別人的苦難不過是這群人茶余飯后的談資笑料罷了。最多能換得一些人的唏噓感嘆。 他呆愣楞地聽著身后人的議論聲,只覺得像是與現實割裂了一般。在那群人話里,呂元亮變成了一個無惡不作的惡霸??墒撬麄冋務摰哪切菏拢麉s沒有任何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