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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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面面相覷,居于宴席之尾的戴庭安卻在此時起身而出。 元和帝面露詫色,直覺事情有異。皇太后卻面帶微笑,緩聲道:“徐相送給哀家的,難道是這戰功赫赫的戴將軍?”她年事頗高,久居深宮禮佛后眉眼慈和,因手里握著先帝留的舊部,又得幾位老臣敬重,仍不失威儀。 徐相就勢道:“臣要送的不止是戴將軍,還是——” 他故意賣個關子,端正跪在地上。 戴庭安挺拔的身姿走到他身后,并未朝皇帝行禮,而是跪在太后面前,無聲叩首。 這舉動著實出人意料,元和帝神情微變,皇太后卻是端穩如舊,待戴庭安行禮后端詳片刻,忽然站起身來,欣喜道:“這、這難道就是……” “是他?!?/br> 坐在旁邊的元和帝終于按捺不住,沉聲道:“徐相這是何意?” 這態度分明藏著不滿,席上鴉雀無聲,徐相不慌不忙,行禮道:“回稟皇上,今日太后壽宴,微臣送上的這份厚禮,是一位曾走失十多年,卻讓太后心心念念牽掛的人。在場的諸位同僚想必都還記得,先帝在位時曾冊封過一位皇太孫,后來因東宮失火下落不明?!?/br> 這話說出來,元和帝面色驟變,想開口打斷時,徐相卻已拔高了聲音,道:“眼前這位戴將軍,便是當年的皇太孫?!?/br> 這話說出來,滿場嘩然,后宮眾妃和女眷們議論紛紛,朝臣之中倒有些人早已知情似的,神情沉穩無波。 元和帝霍然起身,厲聲斥道:“放肆!” “皇上息怒,此人確實……” “皇太孫早已在東宮那場大火中喪命,先帝也是因此心痛過度,以至于龍體不安!”元和帝原就是耐著性子來賀壽撐臺面,無端被徐相擺了這樣一出,臉色難看之極,厲聲道:“皇家血脈關乎國體,豈能兒戲!” “微臣并非兒戲!”徐相高聲,仍是那副肥胖的身軀,態度卻跟平常的中庸平和迥異。 太后站在案前,神情欣喜而凝重,亦緩聲道:“徐相既如此說,定有他的道理,皇上何妨聽他說完?誠如皇上所言,皇家血脈關乎國體,若這戴將軍果真是當年的皇太孫,自須認祖歸宗,豈能這樣不明不白地擱著?徐相,你說?!?/br> 她是今日的壽星,更是與先帝結發同心的皇后,明太子的生母。 先帝在世時英武有韜略,極得群臣敬服,明太子更是聲名斐然,非但協理朝政,更是親赴邊塞,收回了被侵占的大片疆土,受人擁戴。比起篡位登基,在位十多年毫無建樹,還因任用梁勛那等jian佞而致朝堂江河日下的元和帝,老臣們多半仍感念當日的圣明君主。 對于皇太后,自然也頗敬重。 元和帝掃了眼臺下,臉色微青。 徐相卻枉顧怒色,竟自開口說了起來—— 十多年前,東宮一場大火震動京城,眾人皆以為皇太孫死于火中,其實他已被人救出,保住了性命。只是彼時東宮接連出事,宮人擔心皇太孫安危,暫未回宮。不久后先帝病逝,皇太孫只能假托義子之名撫養在戴毅膝下。直到前陣子,他才得知其身世,遂借今日壽宴之機,特向太后稟明。 這種話,元和帝當然不信。 戴庭安回京那么久,早不說晚不說,偏偏在此時說? 但倘若戴庭安真的如他所言,是那位死里逃生的皇太孫,那么京城里這兩年的事…… 元和帝簡直不敢往下想。 他自是不欲落入早就設好的圈套,不等徐相說完,便盛怒拂袖,說皇太孫已死,徐相此舉是不敬先帝,不敬皇家,欲治其罪。 徐相豈會退讓,跪地朗聲道:“皇上要治罪,臣死不足惜,但請查明皇太孫的身份!若此事是假,老臣與戴家以死謝罪,若此事屬實,萬萬不能讓皇家血脈流落在外!” 他這些年在朝中韜光養晦,不像梁勛張揚,卻也樹大根深。 更何況,還有皇太后的安排和戴庭安的事先籌謀。 陸續有十多位重臣出頭,懇請元和帝查明,甚至還有禁軍將領,而后有人審時度勢,瞧出其中門道后跟著請求。雖說還有鎮國公等人巋然不動,但群臣的宴席座位卻仍空了大半。 女眷們雅雀無聲,偷偷打量周氏和青姈的神色。 婆媳倆端坐在那里,目光都緊緊盯著戴庭安。 眾人矚目之處,戴庭安忽然站起身。 “皇家血脈絕非輕易能混淆的,是真是假,一查便知?;噬线t疑不決,難道是——”他那雙鋒刃般的目光微挑,緩緩道:“心虛?” “放肆!” 帝王盛怒,皇太后卻似毫無察覺,趁著眾人屏息的間隙,高聲道:“皇上有所不知,先帝過世前確實曾叮囑過哀家,說當日東宮大火,火場里雖找到了個孩子,后來幾經查核,未必是皇太孫本人。還曾叮囑哀家,若那個孩子還活著,將來回到宮門口,務必令哀家慎重相待。今日既有此事,是真是假自然要查明?!?/br> 元和帝呲牙笑了笑,“先帝將天下托付在朕手中,卻絲毫未提此事,太后莫不是記錯了?” “哀家上了年紀,或許會記錯,旨意卻不會?!碧竽樕闲σ馕⒊粒疤m姑,去取密旨?!?/br> 密旨很快拿到跟前,太后當眾開封,里面一封密旨,印了先帝的玉璽。 那密旨封于盒中,年深日久,先帝手書,近臣都認得。 太后命人傳閱,元和帝端坐回椅中,如墜冰窖。 當初東宮失火后,元和帝曾親口跟他說,皇太孫已死于大火,盛怒悲戚之下還處死了母妃,他也是由此確信,那孩子確實是死了。然而……倘若這密旨屬實,那便意味著將近二十年前,先帝就謀了這個局。 一股寒意自腳底襲上脊背,元和帝不寒而栗。 十多年的隱藏與謀劃,他手里握著天下大權和四方兵馬,卻絲毫沒察覺半分異常,可見對方隱藏之深。而如今,徐相代替了梁勛,恭王生死不明,肅王又被廢為庶人,所有風浪的背后,恐怕都是戴庭安作祟,而他竟絲毫不曾懷疑! 如今眾目睽睽,想含糊過去已是不可能了。 太后與徐相彼此唱和,拿出了戴毅詳述當年之事的手書,拿出了冊封皇太孫的詔書金印,拿出了當初護送戴庭安逃走,隱姓埋名近二十年的貼身宮人和護衛,還有一封先帝親書的絹帛,上面蓋了玉璽和私印,從中剪開,太后與戴庭安各執一半。 甚至連皇家玉牒之中,關乎皇太孫的那一頁都還是留空的,并未寫他葬身火海的事。 而這些事,元和帝統統不知情。 當時的他忙著應付先帝的暴怒,承受喪母之痛,在老皇帝的刻意引導下確信了皇太孫的死亡,而后全心謀劃如何趁先帝病重時攛掇皇位,根本沒想到,病中孱弱的老皇帝竟然會留那樣一手,將所有證據都留得齊全。 這個局布了二十年,如今呼嘯著朝他席卷而來。 元和帝最終不得不承認,藏身侯府的戴庭安正是當初從東宮逃走的皇太孫。太后和徐相當場率眾臣懇求,連太后藏在禁軍的人都出面摻和,整個后晌的僵持爭執后,他不得不恢復其宗室身份,將今日之事錄入玉牒。 …… 一場宴席間天翻地覆,元和帝回到寢宮時,已是入夜。 驚聞此事時的震怒早已在持續了整日的僵持后消磨殆盡,他拖著滿身疲憊坐在御案跟前,看誰都像是藏著的暗樁。 在位十幾年,他沒魄力調動邊關將領,沒能耐撼動先帝留下的老臣,守著這座皇位,滿心戒備地防著兒子重演弒兄殺父的舊事,卻沒想到幽暗處竟蹲了那樣一只虎狼。 戴庭安重歸皇室,自是沖著龍椅來的,他豈能束手就擒? 朝臣大半已被徐相和太后串通,就連禁軍里都出了許多叛徒——禁軍的將士原本就是選拔了履立戰功的驍勇將領來充任,多半來自邊塞,先帝親自布局,戴毅能將戴庭安在軍中藏那么多年,定已安插了許多人手。 這座皇宮里危機四伏,圖窮匕見時,他所能做的唯有斬草除根。 沒有滿朝文武重臣在場盯著,拼的便是私底下的本事。 禁軍不宜大肆出動,能調用的唯有皇城司。 可皇城司就可信嗎? 羅織了天底下最嚴密的網,能拔除大將軍廖通,能將肅王的家底查得一清二楚,將梁勛的罪證盡數擺到面前,卻絲毫沒察覺藏在京城里的戴庭安?是他用錯了陳起這個統領,還是皇城司早已被戴家人滲透得改了姓? 可若不用皇城司,他手里哪還有能夠斬除戴庭安的利刃? 且皇城司始終攥在他手里,當初對付戴毅也不曾手軟,未必真的改了姓。 元和帝猶豫許久,終是命人召梁政入宮,又命戍衛寢殿的殿前驍衛在側守衛,作為震懾。君臣相見,梁政跪拜時,開口便是為先前的疏忽請罪,元和帝豈會真的給他治罪?皇位危在旦夕,能攥在手里的利刃,自然不能遞到敵人手里去,遂命梁政免禮,近前問話。 如常的君臣對答,只是從前沒半個外人,此刻多了幾位僅剩能信任的將士。 才說到一半,外面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大太監連滾帶爬,隔著門扇稟道:“皇上,不好了,禁軍嘩變,正往這邊殺過來!” 一句話驚動滿殿人,元和帝心神劇震之下,喝命他進來。 殿外隱隱有喊殺聲傳入,夜里聽著格外驚心,似愈來愈近。 這般動靜,顯然是要來硬的,以宮變奪位。 元和帝哪還坐得住,起身便欲往殿外去看,經過梁政身邊時,腰間猛地一涼。不待他反應過來,近在咫尺的梁政便將匕首搭在他脖頸,死人堆里爬出的皇城司統領身手矯健,搶在殿前驍衛動手前,將元和帝挾持在手中。 “殿下說了,若皇上愿意禪讓,歸還當年搶走的位子,還能留個性命。否則,梁政愿承受弒君的罪名。” 熟悉的聲音,卻已不是往常的恭敬。 元和帝未料他會在此刻出手,脖頸被勒得幾乎窒息,咬牙道:“你、逆賊!” “逆賊?”梁政冷聲,“入皇城司前,我曾在明太子麾下作戰,收復疆土護衛百姓,入皇城司時,先帝親命我潛心磨礪,將來為太子掃除jian佞。這二十年我從未忘記入皇城司時的誓言,這座皇宮里,誰才是逆賊?” 近乎咬牙切齒的聲音,澆得元和帝渾身涼透。 梁政緩緩后退,“恭王失蹤,肅王成了庶人,皇上此刻若死了,能繼位的唯有一人,那還是先帝親封的皇太孫,有明太子和戴家的威望,有徐相和太后的扶持。皇上今夜是生是死,結果都一樣。今日既已出手,殿下志在必得!” 他徐徐后退,見那位身子微震,厲聲道:“叫他們退出去,放殿下進來!” 匕首抵在脖頸,有血珠絲絲滾落,元和帝臉上漲得通紅,呼吸不暢,在察覺對方收緊手臂時,終是開口,“退下?!?/br> 殿前驍衛退出去,叛軍涌了進來。 戴庭安仍是白日里赴宴的裝束,執劍走在最前方,火把映照冷峻面龐,如利刃出鞘。 …… 皇太孫回到宗室的次日清晨,元和帝下了禪位詔書。 詔書的內容很長,頗有點罪己詔的意思,雖言辭委婉,那意思卻仍說得明白,他在位時并無建樹,任用jian佞敗壞朝綱,宮廷內外屢屢出事,皆是他無才無德所致。而今皇太孫既歸來,承先帝遺愿,愿禪讓皇位。 詔書既出,滿城轟動。 戴庭安留在宮中,挾了皇帝在手,由太后出面,一道布置宮禁,將顧皇后、陳貴妃等人處置妥當。朝堂上有徐相在,見了禪位詔書,縱有人心有不甘,亦難挽狂瀾。 相比起外面的風浪,靖遠侯府里倒還算安寧。 老侯爺和戴儒是宮宴前幾日才知道實情的,旁人都蒙在鼓里。直到周氏和青姈從宮宴歸來,才知道戴儒記在名下的養子竟是當年的皇太孫——為免元和帝起疑,當初他抱了個跟戴庭安同齡的孩子回京,蒙混過眼目,而后十年邊塞生涯,偷梁換柱。 臥病禁足的陳氏心膽俱寒,急急地想來拜見,暫被拒之門外。直到宮里的事得手的消息傳來,周氏才算松了口氣,穩坐在護得鐵桶般的鐵山堂,等戴庭安歸來。 宮變后的第七日,戴庭安總算理清手頭的事,抽空回府。 登基的典禮由禮部籌備,定于月中舉辦,內廷司忙著趕了幾套衣裳出來,云紋金龍繡得精致,襯著挺拔身姿,愈見威儀。 青姈站在院門前等他,明媚春光照在身上,明麗婉轉。 “瑣事太多,勞少夫人久等。這幾日沒事吧?” 數日在皇宮勞碌,收拾元和帝的余黨令人頭疼,如今瞧見她,滿身的疲憊似被消了大半,戴庭安眼里不由浮起笑意。年輕的帝王英姿勃發,威儀清雋,連夜的忙碌后稍有憔悴,那雙眼睛卻仍深邃請炯。 青姈盈盈站在門前,揶揄道:“倒是沒事,只是擔心夫君貴人事忙,總不回來。” 雙眸微挑,明澈如春光。 戴庭安一笑,伸臂將她擁入懷里,聲音亦溫和起來,“宮里還不算□□生,不敢讓你搬進去。等登基典禮時冊封了皇后,宮廷內外收拾干凈,便能搬到宮里住了。屆時讓百官跪拜,沖喜時受的委屈全都補回來?!?/br> 青姈聞言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