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聲在江千柔答完題后十分鐘后響起。

    江千柔清楚地聽到了許多人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甚至還有啜泣聲。

    “所有人都停筆，”監考老師站起來，強調考試紀律，“誰再答題，就是0分處理。”

    顯然這句話沒什么用，應該還是有人答題。

    “這是要為國際國際奧林匹克競賽打練習賽，到時候誰再答題就是零分。都不許再動筆了，我看誰還動。”

    江千柔嘆了一口氣，不知道那些打著手機手電熬夜做題的人會不會后悔。

    知識浩瀚若星海。

    只是單獨攻克一個個的難題，這次一定會失望。

    題目的變種多，只是一味刷題，根本沒用。

    江千柔等到監考老師收好了試卷還有空白的草稿紙，把筆收拾好，就走出了考場。

    不光是化學組的題目難，恐怕其他組別的題目也是如此。

    除了笑瞇瞇的老師，其他人顯然都有些垂頭喪氣，只有寥寥數人，精氣神還看著不錯。

    江千柔坐在了位置上，就看到了謝寶如端著食盤，坐在自己面前。

    “你考得應該不錯吧。”謝寶如的聲音并不大，在不少人失利的情況下，誰考得好似乎就要成為公敵了。

    “還可以。”江千柔反問道，“你呢？”

    “不是很好。”謝寶如搖搖頭，但是看上去并不是很失望，“我是覺得你說得對，不應該熬夜做題，題目是做不完的，沒想到老師這么狠，居然直接用這樣一場大考來給人上課。”

    “那看來所有科目的風格都是一樣，不同老師出的題，湊起來的。”

    “是啊。”謝寶如說道，“我用你的辦法，早睡了之后，確實精力好了很多，白天聽課很重要，很多題目是延伸部分。”

    兩人一邊吃飯，一邊說話。

    “中午我們就別回去了吧。”謝寶如說道，“我是早睡了，但是我們宿舍的沒有，我懷疑……情緒會崩潰的。”

    江千柔不知道別人如何，宿舍里的三個人，方倩雯最小心眼。

    方倩雯甚至早晨醒了還會在被子里打手電看書，等到其他人起來，才會假裝自己剛醒，還會夸張地說，“我又睡多了，嗚嗚嗚，不知道能不能跟上，我現在還好困。”

    花了這么多的時間在看書做題上，還要費勁心思掩飾自己沒努力，結果考試的內容不是這些，江千柔覺得……如果宿舍里有一個人會崩潰，那應該就是方倩雯。

    “也是。”江千柔說道，“我們等會在外面走一走，要是太冷了，就到階梯教室里坐一會兒。”

    *

    江千柔和謝寶如在散步的時候，方倩雯情緒就如同江千柔預料的那樣，崩潰了。

    中午飯都沒有吃，整個人縮在被子里，在黑暗的環境里啜泣。

    她已經很努力地刷題，這一次發的厚厚一本習題冊，方倩雯注意到其他人都沒有做完，她的內心是有小小的竊喜。

    誰知道這次的題目是這樣。

    根本沒有原題，反而是有不少老師提到過的內容延伸。

    因為根本和聯系冊上不一樣，她做題做很痛苦，甚至在做到一半的時候，一邊掉眼淚一邊做題。

    被子里悶不通氣，她哭得有些缺氧，漸漸地就在被子里睡著了。

    睡著之前，她的手機還定好了鬧鈴，確保自己不會錯過下午的實驗。

    王茜和劉蕙兩個人回到宿舍的時候，就看到了被子里拱起的一團，兩人把東西往房間里一放，直接退出了宿舍。

    “估計她心情不好。”王茜的性格溫和，對著劉蕙說道，“我睡不著，反正等到考試結束了之后，有大把時間可以睡覺。”

    “我才心情不好。”劉蕙的聲音里帶著點哭腔，又有點生氣，“方倩雯都把題目刷了，所以睡得呼呼的，她平時哪兒睡覺，肯定是胸有成竹。她心情好著呢。”

    劉蕙咬著下嘴唇，平時方倩雯總說自己每天都不夠努力，她還有以為對方真的不努力。

    誰知道昨晚上江千柔去洗澡，王茜出去接電話的時候，方倩雯就戳了戳她的背，要和她聊天。

    劉蕙轉過身子，方倩雯伸了懶腰，對著她說道，“終于搞定了，希望這次考試多一點原題。”

    她就順口一說，“那么多題目，又很難，練習冊都沒做完，就算是有原題，估計更是要死定了。”

    誰知道方倩雯就嘿嘿一笑，揉了揉鼻尖，“我是差不多都刷了一遍，要是有原題，我就占便宜了。”

    她當時眼睛就瞪圓了，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聽到方倩雯說道：“不枉我每天就睡三四個小時。這段時間真的累到爆炸。不過，我一想到明天的考試，我有點緊張，更多的是期待，希望能好一點，再好一點。”

    劉蕙的語氣不可思議，“你平時不是這樣說的……”

    “我是二十九名啊。”方倩雯說道，“我很怕跌出去的，總要給自己留一手，你可以理解對不對？”方倩雯笑瞇瞇地說道，“好了，我就是心情好，忽然很想和你說一說，我不影響你復習了，你繼續看書吧。”

    劉蕙捏著筆，被方倩雯的話氣得肝疼，幾乎無法繼續看書。

    還說不影響自己看書？方倩雯的話已經很影響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都夢到了，別人在考場刷刷寫著，她對著卷子，每個題目都不會。

    今天考試的時候，劉蕙心態就有點不好，只要想到方倩雯把題目都給做了，里面說不定就有原題，她就心里頭難受，最后勉強做了一小半的題目，剩下實在不會，只能夠用上課的辦法去踩了得分點。

    劉蕙帶著哭腔說道，“王茜，我昨天不想影響你和江千柔，方倩雯她說她把題目都給刷了一遍，每天就睡三四個小時，她昨天說她一點都不緊張，她肯定考得很好，所以這會兒在屋里舒服睡覺。”

    兩個人在走廊里，遇到了短發的個子足有一米七五的女生，她留著寸頭，聲音也是低啞，剛開始來集訓的人都以為她是個男生，結果分配宿舍的時候，才知道是女生。

    彭鈺本來要開宿舍門，聽到了劉蕙帶著哭腔的聲音，就直接說道：“刷題有什么用，這次考試根本就沒有練習冊上的題目。”

    劉蕙的眼淚還掛在面頰上，沒想到就聽到了這句話，愣愣看著彭鈺。

    王茜雖然晚上也會打手電看書，但是她天生睡眠時間比人短，一天五六個小時就夠她休息了，中午打盹半小時，足夠她精神奕奕。

    她自己做過了題目，上課也跟著老師的節奏，知道彭鈺說的是真的，她還沒有來得及安慰劉蕙而已。

    聽到了彭鈺的話，小聲說道，“我雖然練習冊沒做完，但是我感覺好像是這樣的。”

    劉蕙愣愣的，王茜這樣說，彭鈺也這樣說，尤其是彭鈺，她是化學組進組的第一名，據說彭鈺的父親就是高校的化院教授，彭鈺是從小就泡在實驗室的，劉蕙的心情揚了起來，“你說真的？”

    “這次題目各個老師自己出題，平時什么上課節奏，題目里都有體現。”彭鈺的手指摸了摸下巴，顯然和江千柔一樣，很享受這次的考試，“題目很有意思，但沒有原題。”

    彭鈺看了一眼劉蕙，說道，“別哭了，老師之前就說過不要熬夜刷題，多聽課，跟著上課的節奏走。”

    彭鈺打開了宿舍門，往后揮了揮手，“我去睡覺了，下午還有實驗，你們要么睡覺，要么調整好心情，別被上午的理論考試影響了，要知道你覺得難，其他人也是一樣，注意心態。”

    房門輕輕關上。

    王茜默默地拿出了紙巾，遞給劉蕙讓她擦眼淚，小聲說道，“你心情好點了嗎？”

    劉蕙的心情當真是好了不少，彭鈺是公認的有天分，而且作為第一作者在國內影響力頗大的期刊上有自己的文章。

    好像聽人八卦過，剛開始還有人質疑，覺得是不是彭鈺父親寫得文章，為了給女兒貼金，掛在彭鈺的名下。

    等到彭鈺直接高一就拿下了化學組的第一名，這種謠言自然煙消云散。

    劉蕙說道：“昨晚上你去打電話，江千柔在洗澡，方倩雯和我說，說她已經把題目給刷完了，你不知道，我昨晚上有多慌，都不敢告訴你們。”

    王茜看著劉蕙，劉蕙和彭鈺一樣也是高一年級，是她們宿舍里年齡最小的，劉蕙高一就可以進入集訓隊，可以說是天分很高了，“她估計就是想要影響你。”

    王茜捫心自問，如果要是昨晚上知道這個消息，恐怕她也會有點著急吧。

    如果是江千柔呢……

    王茜覺得，如果是她，她應當是不受影響的。

    王茜已經是高三了，這是她最后一次參加競賽，她嘆了一口氣，對著劉蕙小聲說道，“謝謝你昨晚上沒和我說，不然我估計也要難受了，這次題目本來就很難，我做起來很吃力，我也怕崩心態。”

    王茜又說道，“我這次估計夠嗆，我拿了個集訓隊名額就夠了，到時候自主招生的面試里應該還有機會，我下半年好好準備高考。你才高一，下午好好做實驗，不管進還是不進，都當做長了經驗，下次別傻乎乎的，被人影響知道嗎？”

    王茜的脾氣好又溫柔，劉蕙平時最黏她，聽到了王茜的話點了點頭、

    劉蕙想開了之后，歪了歪腦袋小聲說道，“悄咪咪說啊，方倩雯這樣的，估計其他宿舍的人也有，不說喪氣話，咱們還有機會。下午好好努力，等會開始實驗前，吃點巧克力，不要低血糖了，手抖就慘了。”

    王茜點點頭，“對，我還是不困，剛剛彭鈺說得很有道理，你要午睡嗎？”

    “我睡不著。”劉蕙搖搖頭，又說道，“我才發現彭鈺人很好啊。”

    “其實江千柔也是。”王茜說道，“你就老覺得她有點不好親近。”

    因為劉蕙老黏著她，更喜歡親近表面上更活潑的方倩雯，所以主要是她們三個人一起行動。

    劉蕙吐了吐舌頭，“她太好看了，我以前被這樣長得很好看的女生欺負過，是我錯了，刻板印象。”歪了頭，“茜茜姐，我現在就希望，她能考好點。”

    王茜想著江千柔，她每天晚上也會做題，但是從不熬夜，方倩雯覺得江千柔不夠努力，尤其是江千柔的皮膚好，私下里吐槽過江千柔把學習的時間都用來臭美了。

    “我覺得，搞不好她還會進入國家隊。”

    王茜的聲音很小，劉蕙還沒有捕捉到，就被風吹散了。

    *

    上午理論考試讓不少人受到打擊，下午的時候，有紅著眼急急忙忙一路小跑趕到實驗室的，例如方倩雯；有捧著熱可可很早就坐在實驗室門口的，例如王茜和劉蕙；有不早不晚過來，默默坐著的，如彭鈺江千柔等。

    很快就開始了正式的實驗cao作考試。

    這一次的考試實驗是用立德粉（鋅鋇白）廢渣生產氯化鉛，并對制得的產品用容量法測定鉛含量。

    試卷介紹了主要原理，不同溫度和濃度的食鹽溶液中氯化鉛的溶解度，還有容積度等相應信息。

    長達四個半小時的實驗時間，給了人充足的時間設計實驗方案，實驗步驟，還有記錄實驗數據。

    對江千柔而言，最奇妙的一點還在于，這個實驗，她在s大里做過。

    浸出——過濾——轉化——過濾……一直到最后的干燥、稱重、測定。

    江千柔好像是回到了s大實驗室里做實驗的時候。

    王玲學姐坐在后排，打開了她的筆記本，一邊記錄什么，一邊在鍵盤上噼里啪啦地打字，而她默默地做實驗。

    無非是再重復一次。

    她熟練地用電子天平，帶著護目鏡，有條不紊地調整好水浴的溫度，手中轉著錐形瓶，加快試劑的溶解。

    江千柔與眾不同的實驗速度，很快就讓老師注意到了。

    實驗室的監考老師走到了她的旁邊，看著她已經把所需要的器材，實驗試劑寫的清清楚楚，就知道她應該正好提前做過這個實驗。

    這種情況雖然比較少，但也不是沒有。

    但就算是做過一次，這位頭發扎成一個小揪揪的女生，實驗速度也太快了。

    多看了一眼，才發現她的手很穩，取試劑遵循少量多次的原則，不會污染試劑瓶。

    看她做實驗幾乎是一種享受，但是監考老師克制住了繼續看的沖動。